66 劝君莫许两相看(下) (第2/3页)
装,怕是来不及换下,上面还有斑斑猩红的血迹残留。
她心中瞬间就明白些什么,反手捏住他的那只掌,果然感觉到他掌心隐隐带出的一丝湿滑,心立时扑腾腾跳得擂鼓一般,脚下也立时软了下去,“不碍事的!”倒是古将军的声音,一如既往地不乱不惊。她这才强撑了心境,迅速扶着他稳稳往里走,直进的二楼卧室,扶着在床背上靠着,取下他身上披着的那件烟灰色的大衣,便看清衬衣肩头一大滩殷红的濡湿,伤口显然已被草草处理过,此刻却仍在往外渗血。
“子弹已在车上取出,幸好没有射到骨头。”徐铮在一边及时补道。
莫顿医生这时分开众人,皱眉喊道,“我现在要缝补伤口,你们谁能做我助手?”
事出于保密,他连个护士都不能带来。房内几人相顾之下,已有人不动声色的开口道,“还是我来吧!”说罢已自取了莫顿医生手术包里的另一双手术手套迅疾戴上,仰脸看了看美国医生,那种眼神温顺却幽凉。“莫医生,这就开始吧?”
古将军肩上的衣料已被剪开,肩头现出一滩血肉模糊,是在车上匆匆取出子弹所致,随着莫顿医生一声声命令,他身边一双平稳的手将一件件器械正确无误交到他手中,镊子,缝针,用酒精清洗伤口,将伤口缝合,包扎,固定上最后一根绷带。
这一番手术后,古将军靠在床上的脸色已有些发白,见状,莫顿医生不及吁出一口气,抹了抹额头的冷汗,说道:“你们先出去吧,我给你们的将军再做一个妥当的检查。”
房里的人于是都默默退了出去,唯独一个人,当停下手下的一切后,人忽然就虚脱了一般,呆呆杵立在当地。
美国医生并不忘向他的这个临时助手道谢,却见这方才还手脚训练有素的女子,似浑然早忘记了有他这个医生的存在,置若罔闻他的谢词,只将目光直勾勾盯住半躺在床上的那位将军。
那种目光却是哀默的,仿佛要看透的已不只是她面前的这位将军此时的伤口,而是更多的,或许是将来的命运。
古将军的目光接上那一种哀默,脸神却抻出微末笑容,低声安慰道,“听医生的话出去吧,一点小伤而已,不值大事。”
他让她出去,她才转身,一步一步笔直朝外走去,等挪到门外,身子陡地颓然靠上墙壁,徐铮原本守在门口,此刻欲上前扶住她,她却将手从他掌心抽出,定了定神,仍继续走下楼去……徐峥后来想了想,追了出去。
女子的背影凝在庭院中,果然是正在等着他。“说吧。”淡淡开口,徐徐回转的目光之上,睫毛在轻微地颤动着,眼神已败了下去,似乎不敢正眼看一些命中早已注定的东西,只有垂在身侧的手指一刻不停地抖着。“我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你不需要瞒我。”
“枪手是事先埋伏在会场外的,因是已经开到了第二天的会,我们的检察工作有所松懈。幸好在半道上遇见胡宗南将军,两部车一同抵达,枪手在发现第一部车中出来的是胡将军后,再调整射击时,已被发现。两发连射,枪法很是精确,我们一死一伤,还有一个警卫连的同志被当场打死。”徐铮站在这个女子身后,表情严肃,“枪法不会逊于当年的梦遥。应该是早有预谋的。”
“查得出来是哪方面?”
“能打探到与会人员和确切时间地点的人并不多!”
“你是说——”她这才被惊住。
“不排除这种可能。有人故意将消息透了出去!人人都在寻找一条后路,这次预备会议,就是预测着如果这些人真有叛逃行为,那么这次讨论的——将就会是他们最后被处决的时间。”
“他这是逼得那些人狗急跳墙,破釜沉舟。”她的目光陡然僵痛,连背脊也僵直了,轻易动弹不得。
“是。”徐铮苦笑。“我们做的事,从来都不讨喜,只赚人恨。”
女子再没有说话,只不觉徐徐仰起头,去望那此刻空白到无一物的天空。
“其实,这样的暗杀已不是一次两次了。局座的命如今越来越值钱了!”徐铮走过来,就伸手拍了拍她的肩,“不过你放心,我可以保证,若以后再有射向局座的子弹,它们必会先留在我徐铮的身上。”
她这才回身,看住徐铮,唇边那种苦笑突地更涩,“你死了,我也会内疚一辈子,并不好到哪里去。”
“局座若有不幸,你何以会支持得下去,所以看起来还是我孤家寡人,命薄一点的好。又或者,我恳请局座允许我在警卫班中增派一名女副官,到时候挡枪的门板就会有再好不过的一面了。”
她目光雪亮一道看住他,“你大概嫌他的事还不够多,还要为他增加一宗流言。”
“不是增添流言,而是你确是我心目中最好的人选,以命相拼的人并不多,他如今却很需要。”徐铮却是认真道,后来往楼梯上望了一眼,莫顿医生正收拾了手术箱从楼上下来,“但现在还是先去看看他吧。不允许声张,带伤进场告了事才出来,除了委座那边,没人知道今天发生了暗杀事件,怕助长如今已弥漫在重庆上空的那层恐慌气氛。”
“徐铮!”她见他要走,突然喊住徐峥正走的脚步,张唇维艰:“这样的局面,我们还能撑多久——”
“你想说什么?”古将军的副官蓦地回头,目光仿佛陡然被触起几多波澜。
“我不知道……”女子传出的话音很低,也很沉重。“七年了,我相信他跟我说的:这一切都会结束的。但,真的会结束么,徐铮,吉凶朝夕便改,我们还真得能活着看到那一幕吗?”
古将军的副官某一刻脸上的神色陡变,仿佛被闷头一击,全无招架之力,“时局固然艰危,但一定能撑得下去,只要他还在坚持一日,我们就可以凭此相信,难道你不这么认为!”那种惊色终于沉淀了下去,微微地叹息出一口气,再不发一言,拔腿走开,独留她一个人在了身后。
绾绾杵在那里,那十根手指却还在抖着,不为她自身所控的抖着……后来往眼前的二楼看去一眼,二楼的那间古将军卧室的门是紧闭的,她其实什么都看不见,却似乎仍能看清一张灰白的唇——失血过多,那双唇终成死灰色。
所有的这一切,不是关上那道门就可以当作没有发生过,也不是她愿意闭上眼睛,那个最终的结局就不会应命运而来的……这世界原本不太平,苦难太多,如今更平添一层腥风苦雨,最终会有人死去,离散,所有的这些,她原本都可以弃下不管,只要他能从此远离这覆面而来浑水。
她走进去的时候,贾静男便从里面退出来,顺便将门也掩了。她看了一眼古将军失了血色的脸,再回头去看那道被掩了的门,后来被风仍是挣扎挤开一条缝来,“局座的精神看来还算不错。”
她许久不称呼他官职。他略为愕,却已摸住了她搁在床沿上的那只手,“你都知道了。”她的那双仍在抖的手,此刻被他握住后,不期防颤得更剧烈些,“我不知道。我不需要知道。”她忽只想挣开他的那对手,心中一团冰凉肆意四处流淌着,漫到了哪处,哪处便都冻得骨骼里也悉索索有冰屑的响动,连张唇,也是牙关打结的声音。“你到底怎么了,会弄成今天这样,如今外面的人恨,党内的人也恨!”
“你来要对我说的,就是这些?”重新控回她的手,古将军的瞳中却已起迟疑。
“我怎么说都不重要。问题是外面的流言怎么办?建游击力量是图挟武力以自重,贪缉□□货运之便,实施私人之目的。国难当头,每一条都可以将人送上军事法庭。就是原本不信,十传百,百传千,谣言也成了真,这场战还在打,已有人要算计你,若战打完了,他们都是要同你清算的,你想过没有?”她惨白着一张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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