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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关上了。
难道她躲在帽沿底下哭泣?一边奔跑一边哭泣?我决定跟踪她一次。
她轻手轻脚关上房门的时候,我也猫着腰跟了出来,她活动活动手脚,慢慢跑了起来。她很快就拐出了马路,奔上了河堤。就在这时,哭声清晰地响起,很大的哭声,不加掩饰的哭声,类似受到惩罚的孩子的哭声,前后左右看了又看,没有别人,整个长乐坪此时睡得正酣,只有母亲一个人大幅度挥动手臂,矫健的影子映在潺潺作响的青河里。是母亲在哭,母亲一边奔跑,一边大声哭泣。
啊----啊----啊----
跳跃的步伐切断了母亲的哭声,它们听起来像一种不太动听的鸟鸣,久久萦绕在青河两岸。
脊梁骨一阵凉,一阵麻,我跑不动了,悄悄从原路折回。屋里静悄悄的,父亲的鼾声很有规则地传出来,那是很愉快的鼾声。一个在失声痛哭中奔跑,一个在甜梦中酣然长眠,我原来不知道自己的父母竟是一对这样的夫妻。
从这天起,我再也不敢在天亮前起床,我怕看见母亲的泪脸,就算醒来,也要躺在床上,直到母亲煮豆浆的声音从厨房里传来。早餐整齐地摆在餐桌上,营养丰富,品种繁多,甚至还有刚刚剥开的核桃或花生。母亲已经换下了长跑服,头发梳得一丝不乱,脸上干干净净,丝毫看不出痛哭过的痕迹。
在这样的早餐桌上,母亲照例要跟父亲说说考察组的事情。“放心,他们会来的,就算提拔的事情有变,考察组也一定会来,不然他们有什么理由放弃对你的提拔呢?”话没说完,父亲的脸沉了下来,母亲知道自己说错了,便闭上嘴,一早上不再说话。
有一天,父亲来不及吃早餐,很早就出门了,大门刚一关上,母亲就趴在餐桌上嚎啕大哭。哭够了,才抬起眼睛对我说:“我们每天有吃有喝,养得白白胖胖,你姐姐却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我提出我去找姐姐,我不上学了,我早就想去找姐姐去了。母亲赶紧过来捂住我的嘴,我们家住在一楼,所有从楼上下来的人,都会经过我们窗前,稍稍留神,就能听见我们家在说些什么,吃些什么。母亲小声说:“千万不能让人家知道,这事一传出去,你姐姐这辈子就别想活了。”
“你的意思是让姐姐在外面自生自灭?你们的心也太狠了。”我终于喊出了早就想说的话。
母亲又哭了起来。“等你爸爸的事过了再说,已经到接骨眼上了,错过了这个机会,他这辈子都没戏了。”
“提拔了又有什么用?当官就那么重要吗?比女儿的生命还重要吗?”
“当然,等他当了官,你姐姐,还有你,你们的将来就有了指望,为了你们的将来,只好让她在外面先吃几天苦,以后她会得到补偿的。”
见我瞪着她,她又说:“你记住,无论何时,前途都是最重要的,任何事情都不能成为前途的障碍。”
那是我唯一跟她顶撞的一次,我们家的小孩都不许顶撞大人,那不仅仅是不礼貌,还是不孝顺。我质问她:“你这么看重前途,这辈子究竟搞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业呢?你不就是个机关小职员、小应声虫吗?”她望着我,半天不吭声,脸却越来越红,不是害羞或愤怒的红,而是脖子里卡住了什么东西,呼吸不畅而引起的红。我以为我会挨打,可她只是说:“如果我不看重前途,我的处境会比现在更糟糕。”这一点我相信,从她以前断断续续的讲述中,我知道她有些同学,现在不是在小工厂里做着体力活,就是在街边摆着小摊,天天风吹雨淋,露出大板牙向路人招揽生意。
一个多月过去了,望穿秋水的父亲终于得到消息,上面发生了一个突发事件,领导换人了,好几个副手也即将换掉,所有跟人事有关的工作暂时冻结。这意味着,上面要重新洗牌了,父亲的期待终于彻底落空,原本就子虚乌有的考察组更是像水汽一样,在空气中消失得干干净净。这天晚上我们家异常寂静,晚饭摆在桌上,热气静静地升起来,又慢慢消失,油和汤汁开始凝固。母亲不敢看父亲,父亲呆呆地看着墙角,好像那里有他期待已久的副行长位置,好像他可以用深深的注视把它唤回来。
“明天去请假,去找方兵,就算是大海捞针,也要把她给捞回来。”父亲终于收回视线,故作轻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不当这个副行长也罢,其实也是个苦差事。”他的腿脚突然变得有点不利索,踉跄了好几下才站稳。
他们决定分开寻找,先由父亲去寻找,等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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