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奇袭 (第2/3页)
见家书上苍劲字体:
“逸飞吾儿,为父于病榻前著此嘱,自知将至大限,故此信非比往常,字字殷殷,飞儿定要切切思存。我谭门酿酒史延百余年矣,至太平之乱,天下土崩,我谭门酒业自此连遭重创,至为父已难支持,为父虽一生为此奔波,无奈力尽于此,惭愧终生。唯寄望吾儿重振家业,复我谭门佳酿。此途艰难,勿空谈而不顾实,勿兴不急之务弃固有之术,儿定切记,使我谭门酒业重见天日,果真如此,爹娘九泉得安矣。是所至嘱。_父_笔_乙丑年四月初八”
七虎虽认字不多,也知此信极为重要,越看手越抖:“这是,这是老爷子的……”
谭逸飞点点头:“这是家父临终遗命和我平生所学,谭某在九仙镇无亲无友,七爷今后要是遇到酒行同业,还望把这个交给人家,或许会有些微用途,也可了慰我平生之愿……”
七虎早已是泪流满面,只一个劲拼命摇头:“你不会有事的,谭先生,我一定带你回镇,谭先生,谭先生!”
谭逸飞的声音越来越轻:“异乡异客一寒衾,孤烟从此隔音尘……”头一歪,诗已断。七虎大叫一声,号啕大哭,哭声响彻山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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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缪世章打马急驰,几次险些从马上摔下,前方仿佛传来哭嚎,他紧张地握住缰绳,一堆山石阻住去路,道上是昨夜的狼籍,弹壳四散。缪世章下马,警觉地四下寻找着:“虎子!虎子!”哭嚎声却不再听到,四下一片寂静,嶙峋的山岩上阵阵山风吹过,显得越发瘆人。
突然草丛中传来簌簌声,缪世章俯身躲到一株树后,只听粗重的喘气声越来越近,一人艰难爬行的声音。缪世章眼睛一亮,赶快跑上前去拉:“虎子!虎子!”
疲惫的七虎闻声一震:“二哥!”
“别说话,先上来。”缪世章拼命拉七虎上来,却大惊几乎松手,顺着七虎的腰带看下去,腰带另一端紧紧拴着一个人的双手,那个昏迷不醒的人竟是谭逸飞,昨夜只道此生都不会再见,此人怎会如此阴魂不散!
七虎坐定后大口地喘着粗气,缪世章给他包扎着。:“虎子,你拖着他从下面一直爬到这儿?你不要命了?自己只剩下一口气,还管他!”
七虎满目感动:“二哥,不是我救他,是谭先生救了我……救了我……”
缪世章诧道:“他救你?他一个公子哥救你?”
“是!我们一到这儿就中埋伏了,满山的枪炮,满山的人影,动作齐齐的,听他们说话就象军队。”说到此,七虎突然紧张地揪住缪世章:“快,赶快回去找大哥,那帮匪兵说,说要占领九仙……”
“占领九仙?为何?”
“为了货,咱的货被他们抓在手上啦,他们以为镇上有的是黑货。哎呀二哥你别问了,快带谭先生回镇上治伤去,让大哥快去侯府搬兵,那些兵匪可都是杀人不眨眼的魔王呀!”
缪世章诧异:“你让我带谭逸飞回镇?”
七虎满是焦急:“是啊,一匹马只能驼俩人啊,你们快走,我顶的住。”缪世章却不说话,将七虎的腰带解开丢在一边,腰带离开七虎的身体,谭逸飞不由向坡下滑去。七虎大惊,一把抓住腰带,“二哥,你干什么?”
“我只救我兄弟!”
“不行,你别管我,一定要救谭先生,他舍了命救的我呀!”
缪世章不再多说,想从七虎手中夺过腰带,七虎死死抓住不松手,缪世章干脆抽出七虎腰中匕首“唰”地一斩,腰带割断,谭逸飞滑向坡下!七虎见此痛呼:“谭先生——”悲痛的呼喊回响山谷。
只听一阵蹄声奔近,一条红影飞驰下马,跃向坡下及时抓住了系谭逸飞的腰带。七虎大喜:“大小姐!大小姐!你站着别动,我去帮你!”
缪世章忙拼命拉住他:“虎子,你不要命了!”
就见熊二熊三飞马过来,见到七虎大喜:“七哥!你没事儿吧,可急死我们了!”
七虎急道:“先别说这个,你们快去帮大小姐救谭先生,快去!”
宋宗英将腰带背在肩上拖谭逸飞上坡,熊二熊三在旁手忙脚乱地相助:“大小姐,让我们来吧,这哪儿是您干的事啊。”
宋宗英怒喝:“都给我起开!”她将不省人事的谭逸飞搭到马上,自己飞身上马将他靠稳在胸前,“啪”跃马扬鞭而去。众人面面相觑,随后上马跟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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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的晨光洒在小街上,小街开始热闹起来,卖早点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钱记茶馆已坐满了人,钱老板热情地招呼着,一抬头见三个汉子立在门口,显得风尘仆仆。钱老板忙上前招呼:“哟,客官是外乡来的吧,请进请进,我这钱记啥吃食都有,保您满意。”
一名汉子道:“老板,随便来点什么都成,要快!”
“好嘞!现成的包子这就给你端来。”钱老板请进三位,说话间,伙计已将一大笼包子摆上桌,汉子们狼吞虎咽起来。钱老板不由笑道:“慢点慢点三位,包子管够。看这样三位这是有急事啊?”
“能不急吗?再不急就没命了。”此话一出,吃客们都惊讶地看过来,汉子瞪着眼:“看什么?以为我们犯了命案不成?”
钱老板忙小心道:“不敢不敢,再给您上三碗粥?”
那汉子“哼!”了一声,却见周围的人们都不吃了,越发惊疑地看着他们,旁边的汉子劝道:“嗨,哥,既然碰到了,就告诉这老板算了,也好让人家有个工夫拾掇拾掇逃命呀。”
钱老板一惊:“怎么?客官,钱某一向和气生财,从没得罪过什么人呀。”
那汉子忙道:“不不不,不关老板您的事。老板,如今各地都闹兵患你知道吗?”
“当然知道了,自打辛亥年那一枪把皇帝老儿打下了龙椅,这世道就没消停过。”
“就是就是,现在国民政府要四处夺权,和地方上的大帅闹得不可开交,这原本就在各地占山头的流兵又都趁乱起来啦,到处的抢地盘呀。
“过一镇杀一镇,都灭了十几个镇子了,鸡犬不留,那帮当兵的狠着呢!”另一汉子道。
“我们还说往这边逃命呢,谁知昨儿夜里还是撞上了兵匪,那枪打的满山火龙啊,估摸那趟走镖的肯定是没命了。幸亏我们脚快,不然……”第三个汉子说着,掀了掀衣裳内襟,满是被溅上的血迹和枪孔,众食客大惊。
“成了别说了,吃完赶紧走!听说这九仙镇有山防,用得着咱在这瞎操心吗?”
“一个土山防能有几杆枪,能挡得住成百上千的营队吗?”
“是啊,离这儿也就十几里,说杀可就杀过来了。”
“你有完没完?看人家吃得好好的,没事也被你吓出事儿来了。”一名汉子拿起包袱大步走出茶馆,另两人赶快跟上。钱老板和吃客们均面面相觑,就见魏打更愣愣地站在门口。
钱老板招呼着:“哎哟结巴,吃饭就进来,是不是被那仨外乡人吓着了?”
魏打更舌头发直:“吓、吓、吓……”本来提心吊胆的人们“哗”地一下全笑了出来。魏打更见众人嘲笑,不由气道,“嗬,我说句话看是谁吓着了?告——诉你们,那、那三个外乡人说的都是真的!我亲眼瞧见的!”话音刚落,刚缓过点神儿的人们又都陷入恐慌中,全被吸引到桌前,魏打更更是越发夸张道,“天刚亮,就见那熊二熊三丢了魂似的跑回镇,衣服上都是枪、枪、枪眼,那血流的,头发眉毛全烧成个秃蛋,你们想啊,七、七爷那是什么身手,这回愣是没回来,就让那马回来报信了,连缪爷和大小姐都去了……”
刘二豹一脚进门,一听来了兴趣:“哦?七虎子竟然也有失蹄的时候,那到真要去瞧瞧。”
“哟,刘团总大驾光临,快请坐快请坐,柱子,快给刘团总上包子,快!”钱老板将包子亲自端上前,刘二豹却将笼屉一推,兴灾乐祸地招呼手下上马而去:“回来再吃!咱先看看七爷的威风去!”
魏打更“呸”了一声:“什么东西,早晚被人煮了!”
钱老板心慌地再问:“结巴,你说的都是真的,真有这么吓人?”
“你们爱信不信,不——信啊,等着和、和谈家一样吧……”谈家二字更令食客胆颤,“咣啷”有人竟将碗掉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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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田升商行内,柴日双正眯眼看着手中的罂粟苗。账房敲门进来:“老板,货没到。”
“没到?”柴日双眉毛一挑:‘你是怎么交待下去的?”
“派去的人刚回来,说是昨夜九仙镇外响了一夜枪,路也被封了,不知出了什么事。”
柴日双想了想:“备车!”
“您要去哪儿?”
柴日双冷笑:“哼,亲自去找宋宗祥提货!否则夜长梦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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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匹马奔驰着从东门进了九仙镇,一前三后,众人纷纷闪开。只见宋宗英抱着谭逸飞一骑当先,昏迷的谭逸飞完全靠在了宋宗英怀中。众人见了均是目瞪口呆,悄声议论开来。
“看,宋大小姐抱着个男人,嗬,这大白天的可真羞死个人。”
“是啊,镇上哪儿家的丫头敢这样,就是丽香楼的姐儿也没人敢大白天就这么搂在一起的。”
“还搂得那个紧,哎!有伤风化呀有伤风化……”
谭稚谦也很是讶然地看着宋宗英的马飞过,周围人的议论越来越听不下去,他忙替宗英澄清着:“大小姐知书识礼,此事恐是另有隐情……”正说着,三匹马又跑过,缪世章扶着满身是血的七虎,熊二熊三衣服上也满是血迹,眉发被烧得黑黄,一身狼狈。
“哗——”镇民们大惊,慌慌然的叫嚷声四起。
“真让魏结巴说中了,山防遇上兵匪啦!”
“连七爷都被打成个血窟窿,咱们还有命活吗?”
街上乱成一锅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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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府门,宋宗英却不下马,而是直接打马进了跨院,一路急急道:“小生子,快去请安大夫,快去快去!”
缪世章扶着七虎进府,就见跨院客房前,宋宗英正要去背谭逸飞下马,缪世章忙道:大小姐,男女授受不亲,还是让下人来吧。”
宋宗英正憋着一肚子气:“授受不亲?总比你居心叵测光明一百倍!”
“大小姐何出此言?”缪世章一惊。
“哼!”宋宗英冷笑一声:“你当我不知道你的心思吗?你自以为学问大,镇上谁都不如你,前两年来了个谭教习,比你样貌好比你学问好,我愿意和他学怎么样?你就看着不顺眼,对谭教习老是不阴不阳的,还挑唆我哥要把他的学堂建到谈家坟地上,你安的什么心我还不知道吗?”
缪世章一怔:“我怎会是那种嫉贤妒能的小人。”
宋宗英索性来个竹筒倒豆子:“这且不说,现在又来了个谭先生,为人大方,学问见识更不知道比你高明多少倍,你就三番两次在人家酒坊的事上坐腊,是个姓谭的就都和你有仇啊?人家一让再让,你倒好,非要置人于死地,缪世章,你也算是个读书人,这么阴损的事你也做的出!”
缪世章被震得身子一晃:“大小姐!您怎么能,怎么能这么中伤我!”
谭稚谦正巧进院,见此一幕不由呆住。宋宗英见了他叫道:“谭教习,来得正好,快帮我把谭先生抬到客房去。”谭稚谦忙上前帮忙,和家丁将谭逸飞抬至客房。小生子已将安郎中请到,一并进了客房。
七虎不由直言:“大小姐,你错怪二哥了。”
宋宗英气道:“错怪什么?他刚才生生要把谭先生摔下山,你难道没看到吗!”对此七虎自然无话可说,宋宗英又道,“再说,谭先生好端端的走什么夜路,只有心术不正的人才干这夜黑风高的事!”
“啪”缪世章心中似又被抽了一鞭:“我现在不必多说,日后大小姐定会明白我的苦心,我,我这都是为了宋氏一门。”
“为了宋家?你们私卖烟土也是为了宋家?”宋宗英一声娇喝,令所有人均神色一变。
“大小姐,这事,这事不干二哥的事……”七虎心惊。
“哼!满口的礼义忠信,却背着我哥做这种下作事,你们就是这样对的起宋家的!”宋宗英气呼呼去了客房。
缪世章站立不住,一手扶在了墙上,眼睛直直的,呆立一阵,喘息越来越粗重,终于站立不住,一跤跪在了墙边。
七虎急得大叫:“二哥!”
缪世章悲呼:“苍天可鉴,我缪世章对宋氏若有二心,就叫谈家那把火也烧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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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道进入山间,两侧怪石高耸,密林葱郁。
刘二豹一心要看七虎的笑话,带了几个人驰来,却不知早已和七虎一行错过了岔路,七虎早已被救回镇上,刘二豹却还在深山中转悠。忽听林中“呯”的一声枪响,众人不由勒马四望,刘二豹四下警觉问:“哪儿来的枪?”
小队长道:“团总,咱们走了这么远也没看见山防的人,要不咱回吧。”
“胡说!”刘二豹不干:“我就是要看看他七虎子被打成个什么熊样,哼,他也有今天!”
小队长分析道:“昨天刚出了兵匪他们还能走这条路吗?别是转小路回去和咱岔开了吧?”刘二豹听了有些犹豫,就见一队人马冲下山,“砰砰”迎头就是几枪,他立时大惊,“妈呀”一声回马就逃,团丁忙跟着逃蹿。
“轰轰”大队人马追在后面,尘飞蹄扬中大喊雷动,枪声回响在山间,惊得飞鸟乍起,林叶飘簌。却说宋宗祥附近山头已转了一圈,本寻着一头豹子前来,却听得山下枪声越来越响。他心中一震,往山下看去,就见刘二豹和几个团丁没命地往前打马,几人衣服上好几个枪眼。后面一阵呼喊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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