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人事易分 (第3/3页)
人的味道。他的手勾住我的脖颈,动作亲昵得让我快放下对他所有的反抗。
十味曾对我说过,嘉洛在做任何决定的时候都把我算在内。
那时我很讨厌他的这种做法,虽然我知道他是良苦用心地想保护我。如今我与他又有什么区别,我比他还可耻,我不是把他算在内,我是直接想把他从我的生命里剔除。我不让他参与我的任何计划,即便他一次又一次地向我靠近。
可却是我主动走进他的生命里,在融入了他的生命后却想在不伤害他的前提下让我走离他的视线。
我是个懦夫,总是选择低头,我用连我都觉得陌生的口气跟他说:“你走吧,就算永远见不到你,我也能过得很好的。”
嘉洛滑到我肩头的手僵住了,他的另一只手本想把我的下巴抬起来,在见到我厌烦的表情后还是放弃了。
他能不甘心地问我:“你当真是这样想的?”
“当真。”
嘉洛彻底感觉到心灰意冷了,他从我身上爬起来,背对着我自言自语地说:“你到底不是她,如果你是她,你不会这样对我的。是我把你错当成旁人了,是我错了。”
那时候天已经快黑了,嘉洛扬长而去时对我说:“从此以后我不会踏进你的房门一步,你的心并不在我这,你爱怎么样,我也没资格去管。”
嘉洛走了两步在门槛处又停住脚了,我以为他要折回来心里一阵欢喜,结果他却说:“今天的事你全当没发生过,我不会在你不情愿的情况下勉强你的,从此以后你也不必有这样的担忧。”
我的心彻底冷了,不为他,为我自己。
嘉洛走后我呆呆地坐在床上很久,我终于听见了心碎的声音,像茶几摔在地上的声音。
窗外橘红的黄昏投在我身上,我好像又看到了他的幻影,一眨眼却是空荡荡的房间。我不断地在视线能及的地方搜寻嘉洛的影子,在一无所获后我为这种安静而感到孤单。
那种恐惧只有在看到他之后才能得到缓解,如果我迈不过去,那可能会是掐断了我活下去的元凶。
我本以为我完全放下了,其实我很介意。
因为太介意所以才把自己伪装成完全无所谓的样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到嬷嬷的脚步声,我为另一种声音进入我的生活而兴奋。
嬷嬷有些佝偻的身影带着一丝薄弱的火光从黑暗处向我走来,我连忙整理了下自己被扯得乱七八糟的衣衫,然后假装若无其事地坐着等她过来。
“姑娘,王爷的衣物都整理好了,放哪里合适呢?”
我脑袋蒙了一下,有种愠怒感,我拉过锦被把自己藏了起来,说:“送回去吧,往后他不会踏进这里一步的。”
嬷嬷听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结结巴巴地问我:“姑娘你说什么?”
我干脆躺床上,用锦被从脚到脸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
“没什么,送回去就是了。”
嬷嬷几步走到我身边,手一拉锦被又把小心藏好的我拉了出来,用恨其不争的口气问我:“刚才你们还好好的,怎么你又把王爷气走了?”
我一听更烦躁了,脾气不受控制地冲她大喊大叫:“你个做奴才的问这么多干嘛?”
嬷嬷拿烛火的身体往后一歪差点摔倒在地,我说完这话后才觉得自己过分了些,赶忙用柔和歉意的口气说:“对不起,是我不对。”
嬷嬷不以为然地冲我笑,“没事的姑娘,您心情不好就先歇着,有事唤老奴。”
嘉洛果然如他说的那样,从那日起不仅不来找我,还变本加厉地好几天不回来,府里头的丫鬟也背地里拿这事说我的闲话。
我知道他是个言出必行之人,可我仍习惯往他来时必会走的路上看,没把他等来反而等来了一场雨。
那是入秋以来的第一场雨吧。
簌簌的雨一下就是几天几夜不间断,不是磅礴大雨而是似断不断的小雨。
那时我好像明白空落是什么滋味,就是在明知道结局的情况下还希望有另一种结局。
今日雨总算停了,嬷嬷在我身边陪我聊天看我刺绣,她一手拿着我绣好的半截烟霭的山水观摩,一边看还一边啧啧称奇。
“姑娘绣功可真好,这面看是花鸟,翻过去看又是山丘,姑娘您绣的是什么呀?”
我似笑非笑地看着嬷嬷,心想着能不能告诉她绣的是我最后的归属?如此她一定会把这话传到嘉洛耳中,到时候他就会来看我了。
罢了,好不容易才把他从我身边推走,我所剩的时间也不多了,与其让他知道还不如让他讨厌我,适应没我的时间。
这时一个小丫鬟溅着水花急匆匆地跑进来,看到我与嬷嬷坐在庭前听雨便稳住脚步,说:“夫人,外头有位礼颂姑娘说想见您一面。”
许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今日听丫鬟说起我还真有种熟悉感,对她如何加害我的事还历历在目呢。只是不知道她这次过来看我是不是又抱有什么鬼胎,我的心像一个天平,掂量着该不该见。
如果是从前,凭着我大无畏的精神,别说她来看我,我早就过去把十味了结了。只是现在不同以前了,我在这个关键的时候不能出一点差池,更不能浪费一丁点灵力。
“她可有说是什么事?”
“她没说,就说有些话要与夫人您当面说。”
我一听心里就不痛快了,果断不见了,我愤愤地说:“你跟她说我没空见她,她对我做的那些事我也不会追究,叫她以后别来找我的麻烦。”
“可是……”
或许是我这话说得重了点,小丫鬟似乎有点为难,我当即呵斥道:“是不是我的闲话说多了连这句话都不会转达了?”
小丫鬟被我这一呵斥吓得差点跪下来了,迟疑了一下后回了句“是”后便跑得无影无踪了。
并非是我胸怀大到可以载船,而是我明白就算我杀了礼颂也只是让十味得逞的道理,何况她过来是何居心我都不知道,还是别给自己找麻烦的好。
她到底是一枚棋子,也是一名受害者。
我想,应该没有人愿意在前生的影子里痛苦,我不愿意,她应该更不愿意才对。
雨水滴滴答答滴了半个时辰后便停了,我抬头看了看天,湛蓝的天空一扫我多日来阴霾的心情。我放下手中的刺绣,心想着我也许久未出门了,再不出去走走就该忘了这个世界是怎么样的了。
我编了个理由把嬷嬷骗了回去,小心地藏好我的刺绣后便大摇大摆地出门了。或许是许久未出门的缘故,我走在路上的时候感觉整个人都是飘着的。在经过京城最大的勾栏时我还留心看了两眼,甚至想进去看看会不会撞见嘉洛。
正当我在大街上晃悠不知道去哪里时,我便在一家布店门口傻站了老久,竟没察觉到一块巨大的牌匾突然从上空掉了下来直接向我砸来。
当我听到有人冲我尖叫的时候,我才反应过来,我呆滞地站在原地不知道向哪里躲。在牌匾砸在我身上的前一秒,我看见一个黑色的身影飞快地向我扑来。我的身体被一双厚大的手抱进怀里,他的手护住我的脑袋。
一声闷响后我听到木头砸在他后背时沉闷的声音,一个年近古稀的老人火急火燎地从店铺里头跑出来。
他一边哈腰道歉一边检查着他后背的伤势,满口抱歉地说:“对不起对不起,我这就去请大夫给您瞧瞧。”
“不必了,我没事。”
那人松开我,在围观的人群中牵着我的手离开,留下惊愕的店家。我在听到他的声音时整个人彻底懵了,我不知道是高兴还是感动。
这个声音我有多久没听到了?
那是刻在我骨头里的一朵花,不管过了多久我怎会把他忘记?
他把我拉到一处没人的地方,两手抓着我的胳膊,眼睛从我的脸上看到我的脚下,嗔怪地问:“你怎么还这么冒失?”
我向他的怀抱走近了一步,闷声不吭地抱紧了他。他愣了一下后也抱住了我,我的耳边满满的都是他的心跳声。
那时候我自私地想,只要有他在我身边,我应该不再害怕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