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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旗开得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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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4 旗开得胜 (第2/3页)



    士卒们如释重负,立刻退到了十步之外,只有宋慈不动,坚持守在帐外。我转身走进营帐,十味紧跟了进来。一进营帐,十味就抱着陶罐一个箭步抢在我面前,拦住了我。

    “今日的事是我们不对,我们定会痛改前非,还请姑娘能救他一命。”

    十味说话的口气十分诚恳,虽说是过来求我救鬼娃一命的,可他却将陶罐紧紧地抱在胸前,生怕我会对它不利。

    我知道这里头是鬼娃的魂魄,知道今日他挨了东煌一记打神鞭,到现在还能留得一丝魂魄,当真是有些修为的。虽说他未能投成肉身,但到底是鬼君的孩子。

    “可我不愿意救他。”

    “姑娘今日见死不救之事如果传到鬼君耳里,这梁子便是结下了。若姑娘能主动修补鬼娃的魂魄,便是与鬼君主动交好,是两全其美之事,何乐而不为?”

    我听出了十味这话里头的弦外之音,看着他怀中小心翼翼抱着的陶罐,道:“我与他的过节早在和应城时就已结下,若非忘川河上的船夫说情,他早就没命了,我也早有过劝诫,如有下次绝不留情。如今你与他为非作歹,我岂有救他的道理?”

    十味听后上前两步,急忙为鬼娃辩解,他把所有的责任全揽在自己头上。

    “鬼娃还小,何况还是个哑巴,不懂是非对错,他所做之事都是我教的,姑娘要杀要剐全冲着我来。我只求姑娘能再给他一次自我救赎的机会。”

    十味不说还好,说了更让我哭笑不得,我讨厌别人在我面前说道德,说是非,何况是他。

    “自我救赎?”我冷笑着看着十味,觉得相当讽刺,相当可笑,“先生拿什么救赎他?先生可知道你才是最需要自我救赎的人?”

    十味凝重地看着我,他的脸上遍布着沉重的悲伤,我在他这样哀愁的眼光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一点一点正在扩散。

    我与他有同样的悲哀。

    石昙啊石昙,你凭什么说别人呢?泥足深陷的你难道不需要自我救赎吗?

    我们都有错,为何我却清高自负呢?这样的我忽略了一个事实,在我灵魂的深处,正在培育着另外一个自己,诞生成型的那日或许就是自我泯灭的时候。

    “姑娘如果能救鬼娃这一回,我保证从此在你们面前消失,永远不再出现。”

    我在十味眼里看到了渴望和哀求,他似乎在无休止地做出让步,只要我肯说,他或许就敢答应。只是我却犹豫了,怯弱了。

    “姑娘也在懊悔自己白天的时候没救那乞丐一命,现在求姑娘不要再让自己后悔了,救救鬼娃一命吧,姑娘有任何要求尽管提,就算毁了我的修行,我也在所不惜。”

    很多年以后,我还会时常想起这一个晚上,想起十味问我的话。多年后的我也曾反复地问过我自己,当初的我该不该救鬼娃。

    如果一切能够重来,会是怎样的结局?

    十味静静地等着我回答,他眼里的期待,渴望就像一个掉入悬崖边,命悬一线的人,等待着有人能在这个时候拉他一把。他怀中的陶罐在我脑海里不停地晃动着,里头传来了呜咽的哭泣声,一个个残缺的音节好像在诉说着什么。

    烛火里,十味的影子一跳一跳的,像皮影戏里面的人偶,又像一个提线木偶,揪着我的头皮,让我一阵一阵的痛。

    该与不该在我脑海里撕扯着,营帐铁锁撼动山河的声音扰乱了我的神经,明月照亮的铁衣将士轰然倒地,血滋润了春日里滋生的春草,转眼开出了一朵朵漂亮的花儿。

    “我不会救他,但我也不允许你留在这里。”

    “天地之大,请姑娘给我指一条明路。”

    “回长珄城去,做你的树精。”

    十味的嘴角抽搐得很厉害,像落在树叶上的春雪被簌簌地吹下。希望如同泡沫,一吹就破,他嘲弄地看着我,笑得凄惨。

    “如果我应该回长珄城,姑娘该回哪里呢?”

    我回哪?

    十味点到了我的死穴,三清山?其乐城?和应城?还是长珄城?

    从前我只有一个地方可以去,那就是三清山,现在我发觉天地之宽,我除了三清山哪里都可以去了。

    这是一种悲哀还是一种欣喜?

    肤浅的快乐让我得到了暂时性的愉悦,愉悦之后接踵而至的是弥漫在心坎的无措和挥之不去的恐惧,像进入了一个空洞的宇宙。

    “姑娘可否救鬼娃一命?”

    帐外喧嚣的声音埋没了十味的声音,鼓声阵阵中,我听见了火苗燃烧野草时发出的声音,看到了硝烟四起的血染沙场,血气方刚的男儿在一群乱尸中擎起手中的旌旗,一个鲜艳的“虞”在向全世界宣告着这场战役的胜利,这是一个春暖花开的春天。

    我想起了嘉洛,想着他此刻在哪里,是否安全。

    “姑娘可否救鬼娃一命?”

    十味前后问了我不下五遍,声音一声比一声响亮。帐外通红的火把像浇在我心上的辣椒油,我瞥了他一眼,看见他像个木偶一样笔直地站着,嘴巴一张一合似乎在喃喃自语地说着什么。我甩开他直接走出帐去,不想他反应迅速,直接追了上来,用单薄的身体拦住了我的去路。

    “求姑娘救鬼娃一命。”

    “他受的乃是狼族的打神鞭,我无能为力。”

    我推开他要走,十味突然“扑通”一声,跪在了我面前,泫然欲泣地反复地说着那句话。

    “求姑娘救鬼娃一命。”

    以前我不相信他们之间会有真友谊,现在他却主动跪在我面前求我能救鬼娃一命,我的心好像被针扎了一般的疼。我努力地想告诉自己,“救吧”,可脑海里有一个陌生的声音在不断地告诉我,警告我,不能救。

    不能救。

    “姑娘,如果您今日不救他,他就会魂飞魄散的,求姑娘您救救他……”

    我的脑子像被搅和过的浆糊,乱成一团,嘉洛的名字却在这个时候窜进我脑海里,翻来覆去地翻滚着,有恃无恐。

    一番艰难的心里斗争后,伴随着刚刚还震天动地的,杂沓的逃跑声逐渐远去后,纷乱的马蹄声像一阵阵鼓声奔像远方,鬼娃的事我是怎么也听不进去了。

    看着帐外的火把明了又灭,灭了又明,远处草木声凄凄惨惨。我这才恍然大悟,只手提起十味的衣襟,杀气腾腾地瞪着他。

    “为什么燕国今天会偷袭?”

    十味彻底怔住了,过了一会儿,他扭曲的脸庞上慢慢浮现出一个戏谑的笑,如一朵开得正红的其乐花,他的笑容明媚得像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他僵硬的身体任由我提着。

    这时我发现不光是我,他也杀气腾腾地看着我,可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灿烂,嘴巴几乎都歪到耳根处了,一双猩红的眼睛几乎可以滴出血来。

    “我用他的命换鬼娃的命,可否?”

    十味阴鸷地看着我,笑容诡异恐怖,营帐里的空气紧绷得像一张将要扯破的纸。四周突然充斥着浓郁的花香,像一夜间满城的花都开了,各种花香争相斗艳,唯恐自己逊色别人一分。

    我用力地甩开十味,几乎是将他重重地扔在地上的,我听见他的脑袋“砰”地一声撞在了桌角处,可怀中的陶罐却被他死命的护着。

    “我石昙从来不惧任何威胁。”

    我径直走出营帐,帐外一阵扑鼻而来的血腥味,混合着松脂火把的气味,远处通明的火光像一条愤怒的火龙,四月的天冷得让人直打哆嗦。

    突然,帐内传来了十味凄厉的笑声,笑声像一把锋利的长剑撕破绸缎,在这样的深夜里凄凉得像撕心裂肺的哭泣声。

    宋慈看到我走出来,赶紧迎过来的同时仍不忘用身体挡在我前面,守在十步之外的士卒也在瞬间打起十万分的精神,唯恐我又要跑出去。

    “姑娘请回账里。”

    今天晚上宋慈千篇一律地说着这句话,听得我有些心烦了。

    “陛下呢?”

    “请姑娘回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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