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隔岸观火 (第3/3页)
,陛下顶多再待七天就要回朝去,所以没什么可怕的。”
这边壮汉已经冲出前去,将几个铜板“哐当”一声放在算命先生的桌子上了,算命先生在听到铜钱的声音后,心满意足地笑了。
我突然觉得四周有一种阴森诡异的气息,那气息跟我一路过来察觉到的血腥之气不谋而合。低下头这才发现算命先生的脚旁边放了一个不起眼的陶罐,也就是这个陶罐散发出不寻常的气息,像地狱里的鬼火。
“先生会算命吗?”
人群中突兀地响起一声冰冷的声音,像空谷里传来凄厉的鞭策声,在看到声音的主人时,我一阵错愕,一颗心不经意地触动了一下,好似有人拿了张渔网套住我的心。
东煌?
“天文地理无所不知,过去未来无一不晓,你想求什么,都可以。”
“我一百两黄金押虞国输,可以吗?”
东煌一说围观的人立刻鼓噪了起来,刚还在闭目养神的算命先生骤然睁开了眼,东煌的脸突然变得十分阴鸷。搁在算命先生脚边的陶罐突然躁动不安,好像一只沉睡的老鼠突然醒来后的急躁,一种地狱里流亡出来的死亡气息开始四处乱窜。
“不好意思,今天不押了。”
敏感的算命先生立刻察觉到形势不对,提起脚边的陶罐赶忙要走,东煌立即拦住了他的去路。本来成群结队要离开的路人一看有热闹又折了回来,有人指指点点,有人愤愤不平地说了几句双方都不得罪的话,有人试图上去阻拦,可在看到东煌手中变幻出了一条威严的打神辫后,在他们还没靠近东煌时就被打神鞭的戾气给伤着后,自保的心理让他们不约而同地后退几步。
“我都说了,今天不押了,你还想怎么样?”
算命先生有些口不择言,说话时都有些结巴了,东煌只是冷冷地一笑。
“你既然都能算得出两军交战时要流几滴血,能不能算出你今天是死是活?”
算命先生听后面露惊慌,身体明显地颤抖了一下,双手一阵痉挛,差点就把陶罐摔在地上了。他想掉头撒腿往后面跑,逃开东煌,无奈东煌早悄无声息地布下了结界,他现在是怎么样也走不出去的。
“你到底想怎么样?”
算命先生急了,豆大的汗珠在他脸上如瀑布般滚落,像一只走投无路的蚂蚁,他想扯着嗓子质问东煌,最后被硬生生压了下去,几乎是怯弱地问。
“我要你手中的陶罐。”
此时算命先生手上提着的陶罐已经变得更加躁动不安了,发出了“砰砰”沉闷的响声,像一个挂在树上的蜘蛛网,更像风中摇曳的灯笼,里面似乎养了一只松鼠,现在正在里头上蹿下跳呢。算命先生神色复杂地看着手上提着的陶罐,好似在犹豫纠结,围观的路人也觉得不对,交头接耳着说着什么,猜测着什么。
一番思想斗争后,算命先生决定豁出去,他拔腿就跑,横冲直撞的像一只困在笼子里的鸵鸟。无奈他从怎么逃都逃不出这个被东煌限定了的圆圈,自知大难临头后,吓得两腿一软,摔倒在地上。
“这位大爷,我知道我四处坑钱是不对,我把钱都给您,您放我走好不好?”
周围的议论声更大了,喧嚣声带来了络绎不绝的围观人群,他们把破庙围得水泄不通,生怕一眨眼就错过一个精彩的镜头。
东煌不听他解释,手中的打神鞭骤然甩了过去。陶罐像长了眼睛,一晃如打太极般躲了过去,一声撕破耳膜的长啸后,三成内力的打神鞭打在算命先生的胳膊上。一片血肉模糊后,我仿佛听到了一声“嘎吱”的响声,一条胳膊掉在了地上,如同折断的树枝,淙淙的鲜血直流不止。
算命先生痛得在地上直打滚,咬牙切齿的样子时不时地触动着我的神经。陶罐被摔出了老远,前一秒还想见义勇为的大汉瞬间被这样的场景吓得夹着尾巴走了,尖叫声如一颗忽然爆炸的炸弹,在永宁镇炸开了。
嘉洛突然松开我的手冲了出去,我瞧见他一脸愤怒,知道他想冲出去救那个算命老先生,急忙拉住了他。
“你不能救他。”
“为什么?”
嘉洛一脸错愕地问我,他想甩开我,可惜我用力地攥着他,他是怎么也甩不开的。我把他拉到一边,脑子转得飞快,试图说服他尽快离开。因为东煌那狠戾决绝的那一辫,看热闹的人怕伤及自身,已经逃走了大半,我和嘉洛突兀地站在围观人群的最前面。
“他不值得你去救。”
“小伙子,看着就行了,冲上去伤的是你自己,这个世道最不需要的就是善良。”
我这边冷冷地说,那边一个老头已经拉着嘉洛循循教导般地说了一个实用的事实。算命先生看到东煌手中的打神鞭又扬起后,吓得湿了裤裆,他一边求饶一边爬到我脚边,拉着我的裙裾,死命的扯。
“姑娘,姑娘,求求您救救我,救救我……”
那时已明真像的我心生邪念,一个可怕的念头占据我的脑海。
如果我没能杀死十味,那让东煌杀死躲在陶罐里的鬼娃也未尝不可,这样我可以给十味一记响亮的耳光,我要警醒他。
我绝不能容许他们留在嘉洛身边。
“姑娘,姑娘……”
算命先生哭喊着求着我救他一命,声音沙哑又绝望。我看见他空荡荡的胳膊,鲜血就像决堤的江流,血染红了我的裙裾,渗入了饥渴的土壤,抬头看见东煌正看着我。
我知道我是他全部的希望,如果我不救他就没有人可以救他了,或许今日他将要葬送在东煌手中,魂魄不全。
我没有勇气杀人,却在此刻表现得比任何人还冷漠,我竟然希望借着东煌的手让他就此消失。如果东煌是一个纵火者,那么我就是那阵让火苗越烧越旺的阴风。
东煌神色复杂地看着我,我在等他,他在等我,我的身后一片寂静,对于活着的渴望让所有人都乖乖闭了嘴。嘉洛的手几度想挣脱我,他身上已经燃起了滚滚的杀气。
“我与狼族的宿怨未了,救不了你。”
我平静的一句话泯灭了算命先生充满希冀的目光,浇灭了他对于活着的希望。他嘲弄地笑着把头埋在地上,我听见了他悲到极致的笑声,一种洒脱的笑。
“早听说姑娘侠义心肠,不想也是见死不救之人。”
我的耳边传来一声“啪”的声响,响亮得像一阵阵凄厉的哭声,惊起了一森林的鬼怪。东煌打碎了滚落在地上的陶罐,鬼娃的魂魄如一缕炊烟冉冉升起,惊慌地四处逃窜,气息在阳光下越变越薄弱。
突然有一个迅疾的身影穿过东煌的结界,抱着鬼娃残缺的魂魄逃得无影无踪,东煌想追过去却在关键时刻犹豫了。鬼娃到底是鬼君未能出世的孩子,他还是有所顾虑。
我愣愣地站在一边,等到所有人都喊着叫着跑开后才迟钝地反应过来,如同一个睡了很久的人,缓缓地睁开眼看世界。
东煌早没了踪影,地上残留着一地的陶罐碎片,有一只断臂兀自留在一边,血已经结痂了,不流了,跪倒在我面前的算命先生久久没了动静,这一切似乎在跟我说着什么。我有些后怕地蹲下身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才发现他一动不动。嘉洛把他僵硬的身体扳过来后,我才发现他已经断了气。
天地作证,这时我是真心想救他的,可惜他已经死了。
“不要怕,阿昙。”
嘉洛小心地把我抱入怀中,他用宽大的手掌蒙住了我的眼睛,一遍又一遍地跟我说“不要怕”。他以为我看不见就好了,怎知这一幕已经烙刻在我的脑海里了,它无时无刻不在拷问我的良知。
我怎么能见死不救?我怎么能阻止嘉洛去救他呢?如果当时我没阻止嘉洛出手相救,或许他能留得一命。
他是鬼娃,我不断地告诉自己。
后来东煌告诉我,他说,鬼娃这边联合十味将三国大军引入柳沙谷内残杀,那边利用生活窘迫的乞丐在燕虞两国境内用同样的桥段坑蒙拐骗,哪边押的赌注多,哪边就赢得暂时性的胜利。他们的动机却简单得让人啼笑皆非,一个要快乐刺激,一个要用血来强大自己的修为。
东煌问了我两个问题,他问“现在已经得罪了鬼君,你怕不怕?”
我说:“不怕。”
他又问:“你没救鬼娃,是对了还是错了?”
我不知,因为我心中俨然也没了对错的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