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居香港遥控大陆 (第3/3页)
票定了吗?”
“定了。”
顾嘉棠一听,立刻拿起电话打到账房,关照再定一张与刘先生同一航班的机票。
“为什么再定一张?”刘航琛愕然。
“既然刘先生非要回去,我也只好奉陪了。”顾嘉棠说,“杜先生吩咐,我要一步不离地陪你回重庆,见过孔院长,办完事再陪你返回香港。”
听完顾嘉棠的话,刘航琛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可是,这份情谊实在太深太重,顾嘉棠虽是杜月笙手下的弟兄,但以顾嘉棠在帮会中的地位和社会上的声望,可以说仅次于杜月笙。出这么一位方面大将,为刘航琛的随行保镖,让刘航琛实在过意不去。
“杜先生的情我领了,怎好总是劳动顾先生大驾?”刘航琛的言外之意,是随便换个小朋友就可以。
“刘先生不晓得,杜先生特地派我,是因为刘先生去得的地方,我顾嘉棠也进得去。”
言外之意,如约去见孔祥熙才是最危险的环节,王缵绪既是盯牢刘航琛,就必然晓得孔祥熙之约,履约相见才是最危险的环节。随便派一位小朋友,进不去官府,进不去孔府,岂不是敢冒风险?
刘航琛这才恍然大悟,不得不佩服杜月笙考虑问题详尽周到。
第二天,刘航琛向杜月笙道谢告辞,然后和顾嘉棠一道上了飞机。
回到重庆,刘航琛在顾嘉棠的陪同下,先去拜见孔祥熙。奇怪的是,孔祥熙见到顾嘉棠,打招呼之后,竟然没问为什么顾嘉棠会和刘航琛在一起。更奇怪的是,孔院长竟然不曾有什么要事商议,只是寒暄过后,关照刘航琛说:
“你暂时不要离开重庆,过几天我会有事找你商议。”
“好。”刘航琛答应后,还是忍不住要问,“孔院长今日没事商议吗?”
“哦,今日你先回去,尽可以好好休息几天。”
刘航琛只好告辞,和顾嘉棠出来后,两人面面相觑,深感不解。
如今刘航琛成了东道主,他效仿杜月笙,每天一桌全席招待顾嘉棠。时间一天天过去,王缵绪竟然什么动静都没有,既没搞什么暗杀之类,也没有再放什么厥词,在刘航琛和顾嘉棠看来,这有点莫名其妙,不可思议了。
在忐忑不安中度过了40天,时间到了1938年的9月下旬,重庆国府路范庄孔公馆来了电话:明日上年九时,请刘先生准时到范庄会客室,院长有要事就商。
还是由顾嘉棠陪同,两人一起到了范庄孔公馆,孔祥熙正在见客人,两人坐在外客厅等候。
不多时,内客厅传来脚步声,一位戎服上将和孔院长一前一后走出来,刘航琛、顾嘉棠都从沙发上站起来。岂料那位戎服上将走近,刘航琛却大吃一惊,此人正是王缵绪!
王缵绪也惊诧不已,定定地站在了刘航琛面前。
“哈,你们俩许久不见了吧?”孔祥熙笑着走上来,往两人中间一站,打着哈哈说,“怎么,惊喜得连招呼都忘记打了?”
王缵绪只好勉强笑笑,向刘航琛伸出手。
“你好!别来无恙?”
王缵绪这句临时脱口而出的客套话,正戳中刘航琛的痛处:漂泊逃亡,咋会无恙?但刘航琛未说出口,只是淡淡一笑,同时伸出手去,与王缵绪握手。
“你好!”
两人客套几句之后,再握手道别。
孔祥熙将王缵绪送到外客厅门口,回过身来邀请刘航琛、顾嘉棠进去谈。两人跟在孔祥熙身后进了内客厅,坐定之后等着孔祥熙开口。可是孔祥熙和刘航琛寒暄几句之后,却把注意力放在了顾嘉棠身上。
“月笙在香港还好吧?”
“好!好!”顾嘉棠连忙回答。
“上海方面情况怎么样?”
“只晓得开先兄已经回渝,进展不是很理想。”
孔祥熙听了微微一愣。
“庸公,你不是说有要事相商吗?”刘航琛终于忍不住了,插个空当赶紧问。
“是的。不过,”孔祥熙笑了,看着刘航琛说:“要事不是已经办完了吗?”
这倒轮到刘航琛发愣了,“庸公你还什么都没说呢?”
“看来你还是没弄明白。”孔祥熙呵呵笑起来,“王缵绪即将率部出川抗战,约好今日九时来向我辞行。我喊你来就是让你们二位在我的客厅里见一次面,问两声好,握两次手。就算王缵绪和你有天大恩怨,冲着我的面子,也该化解了吧!”
原来如此,刘航琛真是感激涕零,连连道谢。
随后,孔祥熙要刘航琛给杜月笙写一封信,约杜月笙来重庆,这次依旧是“有要事相商”。究竟什么“要事”,孔祥熙说信中不方便写,却不妨告知刘、顾二位。
原来中央迁川以后,查获一批完过税的烟土,销毁了自是可惜,准备交给杜月笙制成麻醉药品,销到外洋去。
刘航琛一想,这对杜月笙是一件天大的好事。杜月笙在香港开销奇大,接济那帮请到香港的人物,不晓得他自家垫付多少洋钿,是该给他找个赚钱的门路。他很佩服孔祥熙这种公私兼顾的做法,当即欣然答应,回去马上写信,请杜月笙尽快来渝。
五、力挺吴开先
杜月笙乘飞机抵达重庆后,下榻于交通银行楼上的招待所,由他的学生陆京士、于松乔、唐承宗三人轮流随侍,听候差遣。由于刘航琛危险解除,顾嘉棠也搬来和杜月笙同住。
杜月笙先去重庆国府路范庄孔公馆拜见孔祥熙,详细商量了那批烟土制成麻醉药品以及行销到外洋的具体事宜。
回到招待所,又喊来刘航琛,与顾嘉棠几个人一起商量了这批土生意的运作细节,然后交给顾嘉棠具体负责。
这是赴渝的第一桩事体,另一桩就是上海统一委员会的事体。吴开先得知杜月笙到渝,当天便赶过来会晤。吴开先对杜月笙抱怨说:
“我们商议的意见,已经向中央和有关方面分别提过。可直到今日还没有答复。”
“既然这样,不妨我直接去说。”杜月笙说,“你先别急着回上海,等这桩事体定下来再走不迟。”
杜月笙不在党不在政,但运作此类事体却是效率奇高,远非吴开先此等政府官员可比。果然不几天,“上海统一委员会”正式宣告成立,设常务委员五人:杜月笙、吴开先、戴笠、蒋伯诚、吴绍澍。委员则有钱新之、潘公展、陆京士、俞鸿钧、冯有真、吴任沧、童行白等。
蒋介石深知杜月笙在上海潜伏了一批门徒,而杜月笙在金融工商界仍然有很大影响,当然还有杜月笙在上海的帮会势力,因此,特地任命杜月笙为统一委员会主任委员,由常务委员吴开先兼任书记长。
杜月笙得了这个“主任委员”的任命后,曾问蒋伯诚这是个什么级别的官。
“要论级别么,”蒋伯诚笑称,“这个级别是见官高一级,因为主任委员是委员的头头。要说这个官有多大么,比上海市长还大,因为上海市长管不了当地的党、团、协会。要讲派头么,比行政院各部部长派头要大,因为部长都怕特工,而你是领导特工首脑的。”
杜月笙一听哈哈大笑,自家戏谑说:
“如今我倒得了个无冕之王。”
话虽如此,杜月笙心里还是非常得意的。而事实上,这个委员会也是他可以随意捭阖,玩弄于鼓掌之中的。因为五位常务中的其他四位,都与他自家有着特殊的关系。戴笠是杜月笙的把兄弟,蒋伯诚是杜月笙的玩场知己,吴绍澍是杜月笙的学生,吴开先是杜月笙极为要好的朋友。
同时,这个统一委员会还相当于一个上海的地下政府。在国民党内部,军统、中统互相倾轧,除蒋介石本人以外,还没有一个人统一领导过这两个机构。如今杜月笙这个党外人士居然能驾乎二者之上,尽管只是在表面上,但也是空前的,因此有人称杜月笙为“统统”。
统一委员会成立的时候,蒋伯诚与吴绍澍尚在上海,杜月笙、吴开先都在重庆,戴笠建议就此召开第一次常务委员会议。
常务委员会议制定了一个初步“统一”方案——中央各机关驻沪各单位,分别设为双重领导,一个领导部门是各自的主管单位,另一个领导部门是“上海统一委员会”。各单位在沪负责人,每月必须举行一次汇报会,汇报各自工作进展情况,相互协调,相互商洽。并随时交换情报,提供信息;一切有关大局的问题,均应提交汇报会讨论,在沪各单位除一体出席外,尤须接受指示负责召集。
第一次常务委员会召开之后,吴开先与杜月笙飞赴香港,两人就吴开先二度入沪再做详细商议。
“还有一个问题,”吴开先提出,“我们五个常委分处三地,戴先生在重庆,杜先生你在香港,我们三人在上海,联络上多有不便。”
“这个问题我已经考虑到。”杜月笙说,“我决定建立一个沪、港、渝三角无线电通信网。现在上海和重庆之间的秘密电台已经设好,香港和重庆也不生问题,就只差上海和香港两处的通信联络了。你放心,我会设法在香港另设一个专用秘密电台。”
杜月笙又把他在沪的主要联络人员介绍给吴开先,其中包括徐采丞。徐采丞负责杜月笙的对外联络。所谓对外联络,是指与上海抗敌后援会的各界领导人、各党派在沪负责人、租界当局以及各国(包括日本)在沪外交人员的联络。对内联络是万墨林,包括与军统、各游杂部队驻沪人员、帮会弟兄、恒社弟子等的联系。
杜月笙建议,把他们二人吸收为“统一委员会”工作人员。并随后派人去上海,关照徐采丞和万墨林,要积极配合吴开先的工作。同时转告法国哈瓦斯通讯社上海分社社长张季先支持吴开先的工作。张季先是杜公馆的清客,与法国驻沪总领事私交甚好。
后来吴开先到了上海,与蒋伯诚、吴绍澍商量后,召集徐采丞、万墨林等人,传达了“上海统一委员会”的成立过程,正式任命了一批工作人员,其中,万墨林为总交通员。
数天后,徐采丞在辣斐德路十八层楼姚玉兰夫人的香阁为吴开先接风洗尘,在座的多数人都是各界头面人物。宴席中,徐采丞首先发言:
“国民党中央决定成立一个统一领导机构,负责上海的反汪抗日工作。这个机构有杜先生负责,因为杜先生在香港,所以有我代表他邀请各位来这里开碰头会……”
徐采丞在发言中,特别强调杜月笙的领导地位。这不仅因为他是杜氏门人,更重要的是杜月笙的金字招牌具有号召作用。
随后,吴开先、蒋伯诚也都先后讲话,强调“委员长特别请杜先生来领导,还要我们来上海和大家共同工作……在蒋委员长的指挥下共同抗日……”
从这天开始,上海统一委员会正式开张。
在杜公馆的留守人员中,万墨林是替“统委”工作最为卖力的一个。他不仅将恒社弟子通讯录交给吴开先,让他随意差遣杜门各路能人,“统委”每个月的例会,以及临时会议,都由他物色新的地点,由他通知、联络。而“统委”通常一个月不止开一次会,万墨林便把他所能够找得到的安全地点,逐一轮流使用。在华格臬路接连开过几次会,便发现杜公馆四周有了可疑人的行踪,万墨林立刻改换地点,又打开辣斐德路姚氏夫人的十八层楼,不久再改到南阳桥金廷荪的公馆,江一平、朱文德、虞如品、俞林筠和赵培鑫等人的家里,也都先后成为秘密会议场所。
徐采丞更是一个不可或缺的人物,他被重庆方面任命为“直属通讯员”,在他的寓所里便设有秘密电台,可以和重庆有关方面直接通话。尤其当重庆方面有人落入日伪手中,他都能通过和日本人的关系,将这些人保释出来。
“统委”在上海做了无数工作,其中成就最大的,就是与汪伪争夺上海金融工商巨子,劝导他们离沪赴港,充实抗战力量。至于那些无法离开上海的,也要通过做工作,使他们拒绝与汪伪合作,因而使上海沦陷区的金融工商,尚能配合中央政府的各项政策。其中劝导虞洽卿,却是费了一番周折。
上海沦陷,虞洽卿滞留上海。东洋人为了诱他投降,特地从日本搬来一个与虞洽卿有旧交情的80余岁老翁,对虞洽卿进行攻心术,劝其与日汪合作。虞洽卿怕落下“汉奸”的名声,轻易不敢答应,但他与日汪的往来从未间断。周佛海写了一本《不堪回首话当年》的小册子,交给一些动摇分子,其中包括虞洽卿。虞洽卿看过小册后,称赞周佛海“会写文章”,并随后与汪精卫、周佛海、陈公博、丁默邨等人先后见面。
吴开先闻知此讯,焦急万分。虞洽卿不仅是金融工商界相当有影响的人物,而且与蒋介石关系密切。他一旦落水,将把蒋介石推向一个十分尴尬的位置,同时公众舆论对蒋介石的国民政府也将更为不利。怎样才能赶在日汪前面,将虞洽卿拉出上海,一时成为“统委”的头等大事。
“这好办,”万墨林对吴开先和蒋伯诚说,“只要你们一句话,我马上告诉戴老板手下的人,很容易动手。”
万墨林之所以出此计策,自然是为杜月笙着想。虞洽卿为了和杜月笙争夺上海地盘,长期明争暗斗。虞洽卿出道早,杜月笙后来居上,势头强劲,两人表面上嘻嘻哈哈,内心里却刀锋相向。
“使不得!”蒋伯诚立刻表示反对,“没有委员长的命令,哪个都不敢动虞洽卿。”
“是的,事体远没到那一步。”吴开先也赶紧附和,然后说,“不如以吴铁城的名义拟一封电报,告诉他立刻去重庆,否则会有性命之虞。然后再派几个人去吓他一下,我想他大概就会开溜了。”
当下,众人表示赞成,随后连骗带吓,迫使虞洽卿一路逃到香港。杜月笙以“上海统一委员会”的名义为虞洽卿“压惊”,不久,虞洽卿由香港去了重庆。
在“统委”的运作下,无论日方如何逼迫汪伪政府,无论汪伪政府如何威胁利诱,直至汪精卫抑郁而死,以至抗战胜利,始终没拉到一个上海金融工商界的知名之士。相反的是,当1941年重庆发行美金胜利公债,上海银行钱庄两业、工商机构,甚至平民百姓,却能在“统委”的号召下,募得巨大数额资金。
事后,吴开先曾说:“统一工作委员会在沪正式成立后,第一项工作即尽力劝导工商金钱界及知识分子离沪赴港,转入大后方。”“终汪逆之世,上海所有金钱业较知名人士,无一敢冒不韪而参加敌伪之金融组织者。此事第一由于孔庸之部长运用得力;第二应归功于杜月笙先生之鼓励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