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镇(上) (第2/3页)
,史长发终于确定这丑陋的世界未曾改变,自己还是身处困境。他安静的穿好衣裳,擦了把脸,在锅里摸了个红薯,开门上学去了。
毛老师已经起床,正在兼做宿舍的教室门口生火做早饭。带来的饭已经吃完了,现在煮的是山芋和南瓜。
"史长发啊,你总是这么早吗?"
"嗯,我来打扫卫生。"
"不急,你过来坐。昨天学的有什么不懂的吗?"
史长发犹豫了下,还是过去坐下,他把课本翻到后面几页,指着一题。
"这题不会。"
"你看到这啦?"
"嗯。"
"只有这题不会?"
"嗯。"
毛老师有些惊诧的看着史长发,说不出话来。
那可是五年级最难的数学题,而史长发才刚上二年级。
小四第二个到校,她的两个哥哥则又迟到了,而且一脸疲惫,像是一夜未眠。史长发的眼睛瞟过去,这让他们俩同时打了个冷战,立即清醒了。
中午放学,小四预感到什么,借口走路不方便拉着史长发不放,于是小四的两个哥哥又躲过一劫。但晚上却没这么好运气,下午小四的母亲接她去姥姥家养伤,提前一节课走了。现在没人再拦着史长发。放学的钟声刚敲过,小四的两个哥哥就抓着书包冲出教室,史长发追了去,三个人都不说话,古怪而沉默的奔跑着,横穿小镇。这一幕让镇上的大人们纷纷侧目,神情忧虑。
就要追出镇子了,在一处拐角却不见了庄家兄弟俩,那是个死胡同。史长发喘着粗气走过去,眼前只有一口地窖,看来庄家兄弟只有这一个地方可逃。史长发打开地窖门,下面漆黑一片,他正在犹豫要不要下去,黑暗里忽然有亮光一闪,像是火柴。庄家兄弟肯定躲在下面,而且已经开始害怕了。
"哼哼!"
史长发冷笑一声,小心翼翼的下到地窖,黑暗吞噬着他的身体,如同有质感的黑水浸没过胸口,继续向下,光明渐变成头顶咫尺天涯的距离,黑暗中仿佛有无数喘息的回声,似一双双眼睛在望过来,史长发禁不心跳加速。他想到,说不定庄家兄弟俩正等着他下来,好在黑暗里偷袭,又或者他们根本就不在这里,早翻墙跑了,要知道珍容镇后建的围墙都很低矮,翻过去并非难事。如果是这样,地窖里闪动的红光会是什么呢?史长发想起养母冯玉贞说起过的鬼火,那些坟头上飘忽不定的光。想到这,史长发的腿开始有些抖了,正要往回爬,眼前却突然亮起团红光,一张狰狞的面孔悬浮在眼前。
"鬼啊!"
史长发大叫一声,回身抓住梯子就想往上跑,却被什么东西抓住双腿拖进黑暗中。史长发也不知哪来的力量,拼命一脚蹬去,随即发现很轻松就挣脱出来了,这感觉告诉他,抓住他的是人,而且是与自己同龄的小孩子,而不是什么妖魔鬼怪。尽管如此,史长发还是恐惧,只想逃离地窖。然而黑暗中又有东西捉住他的脚,冷不防一扯,把他从梯子上拽了下来,脸和胳膊都磕伤了,等史长发反应过来时,两个人影已消失在地窖出口,而且关上了地窖门。
黑暗刹那降临,无边无际。
<五>
地窖出口被锁死了,大概还压上了几块大石头,想要逃出去几乎是不可能的事。透过厚厚的木板,几缕阳光射进来,看去像是几片发光的利刃。史长发紧贴在地窖出口的木板上,让阳光全部照到身上,尽管这样,但还是冷的不停颤栗。地窖里的温度非常低,好在没有风,不然史长发早就休克了。
外面寂静无声,也不知过了多久,天黑了,木板门外漆黑一团,与地窖里的黑暗再也分不清彼此。
史长发喊的嗓子哑了,拍门拍的手也肿了,但根本没人会听到。这里太过偏僻,平常就没人来,而且是个死胡同,又是冬天,没事谁会到这里呢?史长发有些绝望,却又不甘心,他在黑暗中摸下木梯,在地窖底摸索着,竟摸到两块坚硬的石头,于是忙抓在手里,用力擦出火花。借助微弱的一闪而过的亮光,史长发看清地窖的大概模样,空空如野,是一个废弃已久的地方。然而奇怪的是,空气中有一种植物腐败的味道,闻着让人感觉不舒服,并且地窖底的壁上似乎还有一扇门。史长发心中顿时又燃起希望,他蹒跚着向那个方向摸去,竟真的摸到一扇铁门,但挂着把大锁。史长发垂头丧气,顺原路向地窖出口摸去,竟找不到木梯了,他惊恐不已,立即贴着墙壁在不大的地窖里转了一圈,木梯真的不见了!
"是谁?"
史长发颤着声音问,黑暗里只有他自己紧张的呼吸回应。如果地窖里没有其他人,那木梯怎么会不见了呢?而且是无声无息的撤走,这个人一定能在黑暗中看清所有东西。
"能在黑暗里看清东西的……会是人吗?"
史长发越想越害怕,他抬头仰望,上面是墨一样的黑暗,已经无法找到地窖出口,只能想别的办法。黑暗无处不在,有一刻史长发甚至分不清自己在什么地方,是倒悬在地窖顶上,还是踩在虚空中。史长发不敢回忆曾听过的鬼故事,但那些恐怖的形象却冷笑着一一跃出。史长发紧紧撰着手里的两块石头,准备随时扔向出现的任何东西。他不敢大声呼吸,怕呼吸声会影响听力。僵立半天,却并没有想像中的事情出现,于是史长发第二次贴着墙壁摸到地窖里的那扇门前,摸到那把锁,忽然握着石块用尽全力砸下去,黑暗里火花四溅,巨大的声音十分刺耳。史长发的手震的剧痛不已,但他顾不得这些,只拼命的砸那把锁。
黑暗中史长发停了下来,因为一块石头已经砸碎,握不住了。他伸手去摸那把锁,上面虽然锈迹斑斑却依旧十分牢固。
"一定要砸开它!"
史长发心里只有这么一个念头,他举起第二块石头,狠狠的砸下去。不一会,那块石头也碎了,史长发的手被碎石划破,似乎有无数细长的伤口在阵痛。黑暗里看不到飞溅的血迹,可史长发还是能想像到这场面,闭上眼睛仿佛就能看到双手上令人惊心的鲜红的血。
"出不去了……"
现在连能产生火花的石头也没有了,四周漆黑一片,史长发真正陷入绝望之中。他想起了亲生父母,想起了小四,想起了冯玉贞,想起了所有平凡但并不绝望的日子,像流水一样在眼前闪过。最后,史长发想了死。
死这个字太过严肃,像是属于大人的世界,史长发活了六岁还没见过死人,只在夜里惊醒听养母严肃的说某家某人死了个人,那么神秘,又有些恐怖。但是现在,死亡突然就逼迫来,在黑暗里潜伏,准备随时出现把他带到另一个世界。
史长发扶着铁门坐倒在碎石堆上,放声痛哭。他已经很久不哭了,自从知道自己被遗弃后,他就没真正哭过,他总在仇恨与渴求间徘徊,幻想着回到亲生父母身边,回到从前的生活中。此刻的史长发毕竟还是个孩子,不管他多么聪明多么自立,始终无法摆脱需要更多的爱和被关怀的心理。冯玉贞做的不够好,但她还是喜欢史长发的,也在尽力让史长发感到自己的母爱。
可是现在连这些并不完美的幸福也要失去了。
地窖里非常的冷,史长发蜷缩成一团,紧靠在门旁,他哭累了,甚至有点虚脱,坐在地上不停的发抖。黑暗中死寂无声,史长发急促的呼吸在四壁回荡,仿佛有许多人与他一起,在身前身后,左边右边,甚至是上面下面。史长发惊恐的屏息静听,耳边似乎仍有呼吸声在回响,却听不真切,若有若无的响着。
"这就是死吗?"
史长发忽然有一刹那的恍惚,心底有一个奇怪的念头升起,紧接着无数这样的念头涌上来,史长发无法阻止思维向无限遥远的方向蔓延。
"我要死了,可这世上真的有我这个人存在吗?还是只是别人梦里的一个人,比如小四,如果小四梦醒了的话我是不是就会消失呢?那现在的我的本来面目究竟应该是什么呢?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又冷又饿,还会感到疼痛?黑暗中会不会有什么人正面对着我?或许说黑暗中面对着我的那人才是真正的我?我要死了吗?一切都结束了?或许是另一个生命过程的开始?"
"不,我在这里!我是史长发,可是,那谁又在我里面呢?毛教师说人有思想是因为人有大脑,大脑就是我思想的主体,那么在这双眼睛后面的就真的是我吗?大脑在这里,我在哪里?"
正胡思乱想间,地窖上方突然传来冯玉贞焦急的呼喊,还有毛教师沙哑的声音,他们找到这里来了。史长发本能的一跃而起,跌跌撞撞的向前跑,并声嘶力竭大喊:娘,我在这里!直到一头撞在坚硬的墙壁上,昏死过去。
那些奇异的想法也在史长发昏迷的瞬间,遗失了。
再次醒来时有光映入眼帘,史长发看见冯玉贞挂满泪水的脸,还有毛老师苍白的唇。他们还在地窖里,冯玉贞点了煤油灯,毛老师则拿了支手电筒。
"娘,我没事。"
"嗯,你这孩子!你吓死我了……"
冯玉贞的泪水再次涌出来,止不住的流。
"娘,那有一扇门。"
"咦?"
毛老师的手电筒照过去,看到了那扇门,他好奇的走过去。
"地窖里怎么会有一扇门?嗯?打开了……"
原来史长发已经把锁砸开了,只是没有勇气再去查看。毛老师把锁摘下,吃力的转动密封旋锁,然后用力拉动铁门。门开了,顿时尘土飞扬。待到尘埃落定,史长发顺着手电筒射出的光柱看去,门后,是一堵墙!
<六>勾引
"怎么会有一堵墙?"
毛老师困惑不解,他探手指去敲,这堵墙只是薄薄的一层砖,似乎一推就会倒掉。此刻尘埃落定,毛老师正准备抬脚踢去,冯玉贞却拦住他。
"不要!"
"为什么?"
"你知道这镇子以前是兵营,谁知道墙后面是什么,要是些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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