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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 番外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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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8 番外十一 (第2/3页)

女子终究要如我一般。

    可是,我忘记了,她仅仅只是长了一张与我相似的脸。当那叫作周三爷的带着打手将她一把从竹楼中扯出,当她的耻辱被取乐和围观,当她的娇美被零落成泥。我只能出离的愤怒却无法突破那层迷雾将她救出,她喊叫着,请求神灵将她杀死,我身上的一把古佩刀震动着,我终于拔出了刀,那刀带着愤怒飞了出去,冲破了层层迷雾将她的喉咙对穿,那张脸死的时候带着微笑。

    我救不了她,却可以杀了她!无法平息的愤怒,也看着那些猪狗不如的男人大骂着,我整个人都要爆裂开。

    那个声音又来了:“在你的心中失节的女子就应该死去,她们永远得不到幸福,死就是最好的归宿。所以你杀不了那些男人,所以你杀了你自己。”

    我捂着耳朵,不!不不!不是,我有三个丈夫,我不在乎男人,我还养过名光,我有许多俊美的仆从,我享受这天下的美人!我没有厌恶过我自己。我身上的力气都用在了嘶喊上,突然迷雾就散去,那些可恶的男人惊愕地看着我突兀的出现,眼中全是惶恐,我走过去,双眼刺痛,我要把他们全部都变成鲜活的贡品,祭殿我从前的稚嫩,祭殿这世上最后一点人性!

    等我再次清醒的时候,所有的人都被我的愤怒的火苗烤成了人干,以一种奇怪的姿势高高地挂在了竹楼上,女子不见了,我再也找不到她,心中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一股热泪流出来,仿佛世间就剩了我一人。风吹着眼泪渐渐变成了一阵水珠的帘幕,飓风一般打在了人干上,瞬时化为黑粉。

    我就这样不断的踏进不同的时空,不同的地点,不同的事,遇见不一样的许许多多的我,被当作抵债物的我,被抄家的我,被卖进青楼的我,被鞭打着在江里淘金沙的我,被强嫁给傻瓜的我。然后我一次次地失控,留下了或是挖心,或是断头,或是剖腹,或是活埋,或是巨石砸碎,或是滚烫铁水浇灌后的许许多多的尸体。杀戮变得越来越麻木,可对那些长着与我一样脸的人却是越来越无助又愈加惊怒的悲悯。

    “多么美妙的杀戮啊,多有趣的人,这么多岁月,你是我找到的最狠心也最心软的人,我多喜欢你啊,留下来吧,让你肮脏的躯体腐烂,从此无忧无虑。”

    一股阴郁之气扑面而来,我顿时全身燥热,那浓重的压抑感包裹着我,我全力释放的巫咒对那怨鬼毫无作用,甚至我自幼带着的护身鬼符都碎裂在地上。我真的会死在这里,也许我真不该来此,曾曾祖母,也许你的血脉就到此为止了。

    我散了头发,一边念祭巫咒,一边剪断头发,头发里流出极其艳丽的血,一声起,血化为雾气胀开,我不甘心死在这里,但更不甘心让厉鬼存在。我毁掉你,一起完蛋!

    空间里的鬼气立刻被我的血雾压了过去,我的巫灵一点点从身体里流出来,几近枯竭,我的身上也留着远古巫族的血液,这最后的诅咒送给你!

    血雾在我的诅咒下化为利剑,我身上一件件的巫族宝物迸裂开,发出铿锵的声音,霎时觉得连心脏也要碎掉。那尖利的惨叫声,鬼啸引起的波动,我十分地满意。宫主,历代先祖在上,请保佑我留得一丝巫灵,可以看到我巫族的皇子降生。

    “段姐姐!”一声呼叫打断了我的攻击,那厉鬼立刻退去,“段尊使,”她换了口气,“这怨鬼身有巫族血统,积淀百年有余,若除去固然好,但——我更不愿你死去。”

    “不行!”我恶狠狠地回道,仿佛我才是恶鬼,“从来没有我段青丝做不掉的鬼!”

    她叹口气:“段姐姐,哪怕是死也一定要如此?”

    我没有再回答,死死地盯着黑暗,暗中积蓄了力量准备最后一击,眼睛里流下了血,我现在一定万分狰狞。她又叹了声:“段姐姐,得罪。”一声清脆的响,腰间历孤风的那个玉佩飞了起来,宫主的巫灵,强大地从那个玉佩中涌出来,生生将我的血液压了回来。历孤风的玉佩竟然是通灵之物,从来与我作对。

    我的身体如漂浮在水中,耳朵却听见了我那位宫主皇后与怨鬼的交换。

    “先主请来,惜心这厢有礼!”

    “哈哈哈,你既然想杀我,何必这样假惺惺,我的后人,与我流着相同血液的人,哦?皇后么,有趣!”

    “我可以毁了你,但这样却不是我巫族初衷,可不杀你亦不可。只是如今我不愿再失人命,如何选择全在先主之手。”

    “我知先主有夙愿未偿,若我愿助先主祈望旧愿,可否换先主自行离去?”

    “哼,自我在此百余年逍遥自在,愿与你两败俱伤亦无妨。”

    “平章皇太子妃娘娘,离后位一步之遥,生前绝艳宫廷的女子,就连身边的猫狗都比常人倨傲,一丝一线都是头上标记着红色的御用蚕吐出,在文安皇后过世后,御花园中每日开得最美的一朵花永远在你发间,走的路永远要清扫三遍,是与月下的露水相映成辉的仙子,平章皇太子一心一意碰在手中的人。经历过宫廷的煊赫和世上最令人心动的注目,那般遗憾地死去。”

    “啊!!!来吧,与我一起毁灭。”怨鬼啸叫着一道利光冲过来,玉佩中的巫灵立刻形成一道无形的墙,“皇太子妃莫恼,惜心入宫后,夙夜难安,只因为娘娘的祈愿在静夜中显得格外悲切,令惜心心生感怀。”

    空气中怨怒的气氛突然变成了哀伤,无尽的哀伤,仿佛越不过的大海,那真切的伤痛连我的心脏都跟着颤抖。

    我看见凭空出现在一架镂空黄金凤榻,红绸帐子中的艳鬼伸出长长的指甲:“来吧,跟我一样吧,被玩弄被杀死,却可以在这里永生不死,我的美貌长盛不衰,我的身姿如柳如诗,生前我等待,生后他们等待我。”那艳鬼的身下尽是骨架森森,我一眼看去,那女子分明头戴凤冠,果然也是个妃子的模样。

    我那宫主向她伸出了手,“不,不要!”我在心中喊着:“宫主不可以,我愿以一切代价!”

    “平章皇太子日夜游移在宫中,从未停止找寻娘娘,娘娘你心中只愿再见他一面罢了。”宫主的手被那枯骨紧紧握着,良久,血肉长成,那是支柔软细长涂着蔻丹的手,手上戴着翡翠镶宝戒指。

    “巫族的后人,遗天宫的宫主,我以你血脉先祖的名义要求你发誓,能否真的实现我愿?”那手的主人死死掐着宫主的手,鲜血顺着那翡翠戒指流到她手腕上。

    不,不要答应她,长长的指甲我也有,巫族的指甲刚硬,艳鬼的指甲柔软,我会扯断我那指甲,直直插进她的胸口,我的鲜血流进她的心脏,我将看到她临死时候的绝望。被废黜的太子躺在地上,她被人绑缚着送到了皇帝的龙床上。绝艳的太子妃本该是太子的幸运,却在皇帝的贪婪下成了劫难。她张着嘴,仿佛死人,年老的皇帝痴痴地看着这一切,然后再一次欺辱她。

    那一刻,她像被烤炙的鱼,被火焰翻来覆去地吞噬。她哭着请求放过太子性命,努力地活着,在龙床上连最破旧粗陋的衣裳都不能有一件。太子只比老皇帝多活了半日,那日,她被带到内室里堵上了嘴,新帝在她身上诉说喜爱,外面院子中,平章太子被人灌下□□,死前痛苦地喊着她的名字。鲜血从她体内流出,正如从太子口中流出的一样鲜红。

    新帝志得意满起身,狠狠给了她一耳光,“从此,你就是这宫里最下贱的奴婢,只要谁归顺我谁都可以睡你。”没有底气的皇帝,站在动荡的宝座上,无时不刻不在害怕被人反叛。她笑了,如从前一般令人心神荡漾。

    从此,她被送到宫外日日服侍从前跪在她面前的臣子们,她妩媚迎合,叫男人们飘飘欲仙,只是她再也不敢想念她的夫,即便是她那空空的坟墓就坐落在太子的墓旁,她没有资格想念那高洁伟岸的男子。偶尔,皇帝也在她耳边,一遍遍嚎叫着要杀尽天下不恭之人。她冷冷地笑着,只是担心那被她藏在屋内的臣子们可都听得见。一遍遍在男人们的耳边诉说皇帝的杀戮之心,一遍遍在皇帝心里种下怀疑的种子。巫族那看透人心的本领被她用到极致,也耗尽了她的生气。

    皇帝被废杀的那日,她又被接到了宫中,她在新君的眼中看到了一样的贪欲,就连请求前往太子幕前祭拜亦遭拒绝。她道:“我只想要我当初的首饰衣裳,容我修饰容颜。”重重帷幄中,她盛妆后消失,穿过密道,她来到当初太子死去的院子,那口井就在那里,月亮圆得惊人,照着她身上仿佛裹了一层银色,静谧而美好。

    她拿出了巫族献祭的银刀,将自己所有的血放入井中,以命为誓必要皇朝绝嗣。新君将她的尸体埋在院子的树下,来年挖出后又将她的骨头锤断了扔进井里,作为她不从的惩罚。从此,她的魂魄居在井中,不断收拢宫中的怨鬼,当初微不足道的诅咒百年后成了整个皇朝的恶梦。

    这样的怨恨怎么能轻易消除?我眼看着誓约之印在她们的手掌间结成。

    “以巫祈之血发誓,如君所愿!”宫主的手中多了一个结印,我瞬间失去了知觉。

    不知道多久我才‘醒’过来,我听见我的嘴中讲着最优雅的词句,我看见我的身上穿着最讲究的绸缎,脚下踏着镶五彩石的绣花鞋,一步一行极尽婉约,我还是我,只是身体却被别人占用着,以重生的姿态过着一种令我无法想象的生活,我的宫主纵容着这女鬼以当年皇太子妃的方式整理着宫廷的一花一木一奴一婢,皇宫中秩序一下严穆起来,人人都小心谨慎,即便是主持宫中几年的库妃也只有佩服。

    人人都对我恭恭敬敬,只是没有人知道这百年的死人又还魂了而已。

    “宫主,皇后,答应我的事何时才能实现?我等不及要见他,百年的思念,只愿他近在眼前。”

    我的宫主沉默后道:“太子还魂亦需借人躯体,怕是难及得上当年太子的风采。”

    “无妨,这躯体也不及我当年模样。”那女鬼笑道,我在内心中充满了愤怒。宫主仿佛感到我的不适,看过来说了声:“对不住。”

    整整七日,宫主撇下了皇帝关在了宫中密室中,我跟着女鬼躺在水池中精心地打理发肤,对镜描眉画红,激动得整夜难以入睡,一遍又一遍听着女鬼练习着:

    太子,妾身对不起你。妾身百年等待从未忘记太子。

    太子,妾身丢了您的脸面,您怎样处罚都可以,请太子千万别弃妾。

    妾已死去多年,将来黄泉路上,妾愿一路相随。

    太子,那些丑恶之人亦无好下场。

    她是一阵哭一阵笑,我是一阵悲一阵怒,珂子骊和蕴白要是见着,定然以为我是个大疯子。

    第七日,天空中突然出现七彩的云朵,照耀在宫中注目非常,女鬼激动得向着那彩云奔过去,风吹裙动佩玉清脆,步摇轻颤薄汗微微,绣鞋似步莲披帛似蝶翼,我都能感觉得到她的脸,不,是我的脸上因着她的激动多了几分红润。还有我的心脏,从未跳动得如此欢跃——不过就是丈夫而已,我都有过三个。可见太子妃又如何,还不如我。

    在招魂阵的中间,立着一人,女鬼一见那人姿态便喘不上气来,摇摇欲坠就要昏倒。我真想狠狠掐她一把,在这个地方摔倒实在丢我的人呐。只是等女鬼疾走过去,我却巴不得她立刻晕倒,如果不倒,就是伤了我的身体,我也要把她掐倒。

    我明白了,女鬼说的无妨,真是什么人都无妨!

    我明白了,宫主说的对不起,是真的对不起我!!

    站在那里笑得好像一朵花的人。

    我想立刻将他打成半朵花的人。

    历——孤——风!

    或者说,已经是个百年的男鬼,借了副壳,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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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者说人成了鬼了,反而不在乎那份皮相。我希望什么也不知道,当那男鬼驾驭着历孤风的壳,迈着皇帝一般的步子走过来。但他已经一把抓住我的手,这下‘我’真晕了,只是听见一声“妼懿”之后隐约藏着戏谑的一声‘青丝’。

    蕴白问珂子骊:“莫不是历大尊使对我们段尊使使了什么高深的巫术吧?我近儿见她看大尊使都跟蜜蜂见了花似的。”而珂子骊想了想回答:“也许是那口井的缘故吧,没见着尊使上来就不跟原本似的,连大尊使都不一样了,整日眉眼含情的样,当初那个冷哦。”

    我听着听着就那见我的手挥出去,两人一下都晕了过去,门外的人潇洒而入,我仿佛看见了不太好的画面,天啊,谁来封闭我的意识,或者干脆叫我死了算了。

    “妼懿,我从未嫌弃你。”男鬼好几日不见,原来是两人一个躲一个追。

    “殿下!”女鬼眼泪淋淋,真是一副可怜模样,眼看就要扑上去,我只觉得脑中一抖,若是叫我见这两人行什么不轨,我立刻脱离,将这躯壳送她玩儿去。

    我知道我那宫主就在那个好生照看着我,生怕女鬼毁约将我给灭魂了。嘻嘻一声笑,我顿时成了一股游魂脱离了那躯壳,眼看着两人就双双倒在了床中,真不知道天亮后历孤风如何感想,我什么也不想知道,不知道就当没有过。

    飘飘荡荡地我就来到了宁明殿,殿中的祭坛上供奉的是我巫族的巫灵神和历代祖先。内室里一股强大的力量将我招了进去。“宫主,你可总算想起我来。”

    金床银帐,华灯锦绣,可当我见着她时却大吃一惊。那里,靠在迎枕上的人,明明虚弱得令人胆颤的人竟是算计我成这般模样的宫主。

    “连你也不相信吧,”她苦笑,“莫以为只有你一人需付出代价,我与厉大尊同样为此事消耗不少。”

    “宫主多歇息着,这宫中有库妃和那女鬼,你就好好将养了。”我违心劝慰,可心中却忐忑不安,宫主这样分明是巫灵溃散的前兆,加之遗天宫旧宫开始破败,我亦怀疑是宫主消耗巫灵为决意留守旧宫中的传承者另立新坛,凝聚巫灵汇聚巫魂。新的遗天宫,新的修习,代代的轮回依旧进行下去。

    我看过去,却觉得伤感。

    “段姐姐,这亦是我的选择,我命承宫主巫印,年少轻狂时耗费了时光也害了他人,虽说非有意,但心中不安日渐。前几年征战之时才更明白先人为巫族选择与孤寂为伴有多残酷。每每清扫战场之夜,我夜听鬼魂哭嚎诅咒,哀叹着要埋骨他乡永受孤寂之苦,耳边时时听着他们的平生最后一愿,字字句句令我难安。自那时起,我耳边常常响起巫族先祖的声音,那些献祭生命的巫祈,那些为守立巫族而孤寂的宫人,为巫族之愿而死,却无法实现平生一愿。”

    她的手放在了胸口上,那是巫祈祈福的姿势,“我已决意,死后将以巫灵化做巫鬼,永远守在旧宫中。”她脸上绽放出一个长长的微笑,仿佛松了口气一般:“这样——季烯祈就可以离开了,再入轮回,去寻她的梦,她的遗天山庄,她的情人们,她临死时想见的人们,我可以听见那久远年代中心中的痕迹,日日夜夜的倾诉如泣血。”

    “可是,你的魂魄将永受禁锢之苦,永远孤寂,你会因为违逆天道步入轮回而每日都要感受到三个时辰刑罚的痛苦。”

    闷闷的笑声,“我既然愿代她,自然也是有准备的。云意潜心巫术倒也偶然得此间玄机——只是,我欠他良多,将来事便交予你与厉尊使了。去吧,与厉大尊使好好儿合作,安稳地送走那对便是你们这几年唯一要做的了。”她一挥袖子,我就又飘了出去。

    “但愿,在我离开之前,能闻琴瑟。”她说,宫门已关。从那以后,尽管我常见到她,她却再也没有对真正的我说过一句。

    好吧,我必须忍受那男鬼长着厉孤风的脸,这没有什么大不了,为了皇子的降生,连宫主都得忍受那对怨鬼。春天,他们携手登高,看春花绽放,别人都看见厉孤风给我插上花朵。夏日,他们住在宫外的府邸里,赏荷听笛,夏衣轻薄云鬓轻飞,就是我也有一瞬醉去。秋日,他们领了奴婢采摘果实新酿酒,谱唱新曲酬西方神仙。冬天,湖面冰冻,他们携手赏景,行走在湖面上,看到鹰翔长空天高云稀,仿佛要将百年逝去的时光都补偿回来,再不愿意分开一刻。他们双手相携倾诉衷肠,我无奈闻听。

    “殿下”

    “妼懿”

    “能与殿下再续前缘,此生足矣。殿下不嫌妾此身已是恩典,只是妾身还有一愿未了,妾——还不能就此离开。”女鬼轻轻靠在男鬼的身上,眼泪淋淋。我心中暗骂,这鬼将我一生的眼泪都给消耗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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