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2) (第3/3页)
王辉你用不着生气,人家左云飞做得没错,他有这个心,你就收下呗!”
如果是一般的人,王辉当然不会多心,左云飞是为女人进过监狱的人,王辉不能不多加小心。那年过春节前几天的一个晚上,左云飞从外地回来,让人把一箱箱年货搬上楼来,王辉说:“左云飞,我告诉你多少次了,我不要你的东西,你都给我拿走!”左云飞根本不理她,对搬运工说:“你们都下去吧!”搬运工走了,左云飞说:“你何苦呢?王辉,你就是铁人也该有点温度了吧?”左云飞在地上搓着手说,“今天这天,太冷,你有酒没有?让我喝一口!”王辉说:“我不喝酒,哪来的酒?”左云飞想了想,说:“哈,我带来了。”他从搬运工搬上来的箱子里抽出一瓶酒来,居然拿自己不当外人,进厨房端出一盘花生米,坐在沙发上喝起酒来。王辉说:“你在我这儿喝什么酒啊?快走吧!”口气不知不觉就软了许多。仔细想来,左云飞人长得仪表堂堂,浓眉朗目,除了名声不好,还真没发现他有什么不好。那时左薇还不到两周岁,已经在床上睡着了,左云飞突然跪在地上,说:“王辉,答应我吧!”王辉吓得脸红心跳,说:“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我答应什么呀?”左云飞说:“就让我用我的下半生照顾你和孩子吧!这一切都是我的罪过!”王辉说:“你快起来,我连想都没想过,你胡说啥呀!”左云飞说:我宁可死也不起来!王辉过来拽他,左云飞双手抱住她的腿,王辉“你不答应,”推他,他又站起来,把王辉整个儿抱进怀里。王辉打他的嘴巴,像打在墙上,咬他的肩膀像咬在胶皮上,左云飞身高力大,直奔主题,王辉做了他的俘虏。
一晃二十多年,左云飞遵守诺言,对她们母女尽职尽责。尤其是对左薇,比亲生女儿还要关切。但他的恶行,让王辉不堪忍受,他在外面的女人,一个接着一个。王辉气得拳打脚踢,甚至动刀子,左云飞一如既往,死不悔改。王辉怀孕,做掉了;又怀孕,又做掉,她坚决不给他生孩子。就在那一年,左云飞患了阑尾炎,手术时,为了维护家庭,王辉让她的医生同事,顺便给他偷偷做了结扎。她以为这样可以让他多少老实一些,结果却相反,左云飞像患了性机能亢进,变本加厉。但这个措施还是起到了一定的作用,如果左云飞在外面有了孩子,这个家庭不知道是什么样子了。
往事如昨,历历在目。左薇怎么遇见了杜再军这样的人?在人家的婚礼上居然敢抱住新娘不撒手,那么多人打,打得头破血流,遍体鳞伤,满不在乎,这种事,只有和左云飞一样的人才能做得到。左薇,左薇呀,你的那么多书是白念了,你怎么是这个命呢?王辉一路上想,回到家想,最后躺在床上想,无计可施。
夏雨田是杜再军处置伤口的这个医院的职工,许多人站在处置室门口,探头探脑,都要看看这个新娘和抢新娘被打的人。处置完伤口,医生说:“住两天观察观察吧!”左薇不愿让人指指点点,说:“不用了!”程桥已经回家,左薇拉住杜再军说,“咱们回家吧!”杜再军说:“我哪有家?我还是回我的办公室!”左薇搀着他的胳膊,说:“还胡说,我家不就是你家吗?”杜再军说:“老太太对我已经深恶痛绝,我去还不得把她气昏?别惹她生气了。”两个人说着话,从医院走出来,左薇说:“你挨打都不怕,还怕她生气?其实,我妈这个人特别明白事理,为人特正直、热情,她也挺喜欢你的,就是怕你成为我爸那样的人。”杜再军说:“既然这样,我就不在公司干了,最多十天,我把事情交代一下就走。省得把媳妇再让人抢跑了。”左薇说:“还说这话,我都要被你气死了,你要是早离开我爸他们,何苦惹这些麻烦?”走到街上,叫了一辆出租车,回家了。
这一天的变化也太大了,早晨夏雨田站在门口喊爹喊妈,晚上又换了一个人,王辉怎么想怎么别扭。她见左薇把杜再军领回家来,躺在床上装睡。左薇知道这是必须通过的一关,就站她母亲卧室门前喊:“妈,杜再军来了!”王辉装听不见,左薇又说了一遍,王辉觉得再装下去也不对劲儿,说:“左薇,你领回个伤病员算咋回事,咱家可不是医院!”左薇看看杜再军,杜再军说:“我有思想准备,保证坚守阵地!”左薇说:“杜再军马上就和我一块去药厂上班了,你就别操心了!”
“我操什么心,我操心有用吗?”王辉拉开门,从卧室里走出来说,“你说你们,办的这叫什么事?连我这个老太婆都成名人了,天底下还有这种事?行,你们的事,我管不了,我也不管,聂玲,做饭,都一天了,没吃饭呢!”聂玲在楼下问:“王姨,做什么饭哪?”王辉说:“吃面条行不?”她问话的时候,眼睛是看着杜再军的。杜再军说:“行,家里的饭,什么都好吃。”左薇说:“他还是昨天晚上吃的饭呢!”说着话的时候,杜再军脸色苍白,冷汗从鬓角爬出,左薇扶住他说:“你快坐下吧!”王辉找出体温计,塞进杜再军的腋窝,手在他的额头上摸了摸,说:“发烧,打血清没有?”杜再军说:“打了,消炎药也吃了,没事。”王辉叹口气说:“嗨,男人,我怎么就不明白呢!”
两天之后,赵志刚来了,说:“嫂子,夏雨田家的事办妥了,他同意离婚,明天左薇就可以办离婚手续。”王辉说:“这么快就答应了?”赵志刚说:“他能不答应吗?”王辉问:“雨田怎么说?”赵志刚往沙发上一靠,说:“这小子,婚礼花的钱他不管,那是他爸的事,他只要误工费三十万!”王辉莫名其妙:“什么误工费?”赵志刚说:“他说他追求左薇五年,青春损失,每年至少五万,再加上其他的花销——”“这也有点离谱吧!”王辉说。
“青春无价,夏雨田说,他这还是看你的面子呢!”
“左云飞答应了?”
“大哥说,好赖和左薇相好一回,别和他计较了,得到一个杜再军,岂止是三十万?”
王辉说:“过分,都有点过分!”
杜再军的伤好得很快,但高烧不退,头晕。外科护理是王辉的老本行,这几天她就成了“专护”,在家里挂上打点滴的瓶子。杜再军想喝水,就是心里那么一想,王辉就把水拿过来;他觉得身上的伤口有点痒,他还没动,王辉就知道了,用镊子夹着碘酒棉球在那里处理一下,很快就舒服了。他一直都是脸朝下在床上趴着,时间长了,就想起来,王辉说:“是想抽烟吧?聂玲儿,把烟拿来!”聂玲就去楼下拿烟来,杜再军说:“我在这屋抽烟,呛人,不抽了。”王辉说:“我从来都不反对抽烟,什么抽烟有害健康,抽烟人活过百岁的有的是,不抽烟的人也没见得怎么样,抽吧!”烟还没抽完,王辉又把香蕉剥好了,苹果皮削好了……杜再军感到一种精神上按摩,又感到了母爱的温暖,脸扣在枕头上,父亲、母亲的影子在眼前朦朦胧胧,他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但眼泪还是偷偷地洇湿了枕巾,王辉问:“你感觉不舒服?还是想你爸妈了?”杜再军感到老太太真的很神奇,他摇摇头,王辉又问,“你这肩膀后面的字是谁刻的?是父母吗?”杜再军不敢说话,一说话自己的情绪就不好控制了,他点点头。王辉说:“嗨,当父母的,都愿让自己的孩子当英雄,我就不这么看,当个平常人最好,平平安安,团团圆圆多好。等左薇把离婚手续办完,你们都去药厂吧!”聂玲看见杜再军肩膀后面的字,也凑过来,细看,看着,伸过手来,去摸,王辉忙把聂玲的手拨开,说:“你那手有病菌,别乱碰。”聂玲就收回手,说:“王姨,那是个英子的英吧!”王辉说:“英雄的英嘛,怎么成了英子的英?”聂玲说:“我知道,英雄的英和英子的英,还有英姿的英,都是一个字。”杜再军的情绪被她们的对话牵引过来,说:“聂玲,你那个玲字应该换成聆听的聆!”聂玲问:“为啥呢杜哥?”杜再军说:“聂字是三个耳,再加上聆听的聆就是四个耳,耳聪目明,人有两个耳朵就够聪明,你四个耳朵不是更聪明吗?”聂玲咯咯笑,说:“我比傻子强不多少,给我一百个耳朵能咋的?”王辉也笑了,说:“你还不聪明?去年我去人才市场,一眼就看中你了。你不知道,我这儿啊,小保姆让我赶走好几个,就你,跟我投缘。”聂玲说:“还不是王姨宽容我,大错误不犯,小错误不断,菜都烧煳好几回了。”王辉说:“别谦虚了,该做饭啦!”聂玲答应一声,走几步又回来,认认真真地问:“杜哥,你爸姓什么?”王辉嘎嘎地大笑起来,说:“说傻还真傻上了,他叫杜再军,你说他爸姓啥?”聂玲想了想,也笑起来,说:“也真是的,可我不是这个意思,好啦,我做饭去!”
聂玲下楼,走进厨房,又出来,反反复复,跑进自己的卧室打电话,不知道是手机质量不好,还是网络出了问题,拨要几次才要通:“妈,你忙啥呢不接电话?”“我能忙啥?下大雪,暖棚都要压塌了,往下除雪!你上哪儿去了?咋总也不打电话呢?”“妈,我记得你给我讲过,我大哥,就是你的第一个孩子送人了,是不是?”“是啊,咋的?”“你在他的肩膀上刻了一个英字?”“对呀?你问这干啥?”“我遇见这个人了,他叫杜再军。”“对呀,你二姨姥说过,孩子送给一家姓杜的,他在哪儿?”“妈,这事你先别着急,万一弄错不好,等天气好一点,你过来一趟,见面就知道了。”“我过哪儿一趟?”“我不是告诉过你,我在海州吗?到时候你上海州来就行!”“那海州是多大的地方,比建阳市还大,我上哪儿找去?”“他在一家叫万发的物流公司打工,行了,你来的时候,给我打个电话,我去接你。”聂玲挂断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