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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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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二章(1) (第2/3页)

人吗?”“有这事?”程惠良不得不慎重,说,“你别让他走,我马上就到!”

    朱希贵是防暴大队的副队长,和左云飞和程思伟都是好朋友。程惠良接着他父亲的杆子往上爬,早已把他们的关系发展到一个新阶段。他撂下这个电话,又给朱希贵打电话:“朱哥,我是良子,程惠良,又打扰您了。”

    “良子,跟我还客套,有事说!”“朱哥,跟您打听个人,您认识朱柏贵吗?”“他又跑你那儿去啦?你可别答理这家伙,他打着我的旗号,招摇撞骗!”“他真是你弟弟呀?”“叔伯兄弟,不务正业的玩意儿,别理他,你让他接电话!”“不不,他没在我这儿,我就是随便问问,就这样,朱哥,不打扰了!”

    朱希贵在这个大义灭亲的电话之后十分钟就被纪检找去“谈话”了。

    程惠良哪敢不理?立即驱车前往“狂曰恰恰”娱乐城。一见面,他先把经理一顿臭骂:“你知道他是谁不,我大哥的弟弟,就是我弟弟!”两个人果然一见如故,一饭千金。山吹海聊,山珍海味。都是高消费的高手,一直消费到深夜。朱柏贵往密间的沙发上一靠,鼾声大起,这时候就是地震他也不会醒,程惠良说:“就让他在这儿睡吧!”他又让人给他拿了一条毛毯盖在身上,自己回他的“总统套房”去了。这个朱柏贵见他走了,又坐起来,向邵云航汇报:“程惠良已经喝多,回‘总统套房’去了。”

    酒兴鼓舞着程惠良,他又让红霞侍寝。这倒并不全是因为红霞美貌,更主要的是红霞给他带来的巨大利润。一狼一狈,配合得默契,天衣无缝,得心应手。事后,红霞照旧离开,程惠良疲惫至极,眼睛一闭,飘飘悠悠地竟然回到了他的童年……

    两间红砖小房就是他和爷爷奶奶生活的空间了。爷爷坐在灶前拉风箱,奶奶往锅里装填窝窝头。他抱住奶奶的腿喊:“我不吃我不吃!”奶奶像变魔术似的,手在空中一晃,变出个大鸡蛋来,嘴里喊着:“看看,我的大孙子,奶奶给你好吃的!”他没有关于母亲的记忆,即使在梦里也不曾喊过妈妈,在他刚睁开眼睛也可能没睁开眼睛的时候,母亲已经不在了。后来,他在妻子、娜塔莎、红霞等等一系列女人身上企图找到一点幼儿时的感觉,但都不成功。他没有吃到鸡蛋,鸡蛋被父亲吃了。他大哭,奶奶说:“好孙子,奶奶的好孙子,你爸爸上班太累了,让他吃吧!奶奶给你煮个土豆子,比鸡蛋还好吃!”他不要,他离家出走,这是什么地方啊?沙漠,戈壁滩?对,就是,和电视上的一样,爷爷奶奶都在沙漠中奔走。大风吹卷着黄沙,像一层层地剥着秋天的玉米皮,沙山却不见小。风沙却把爷爷奶奶的影子挡住了。他茫然四顾,到处都是绵延不绝的沙丘,阳光是无比的灿烂辉煌,“爷爷,奶奶”,他大声呼喊,喊得口干舌燥,太渴了,渴得一张嘴,喷出的都是火苗儿。依稀仿佛,他看到了父亲,那个叫程思伟的人,正坐在沙漠中的池水中钓鱼。那是一汪天蓝色的水,水中是一朵朵白胖的云。水边长着芦苇,荆条棵子,这是月牙泉吗?书上电视上都说过。太好了,他奔过去。父亲回过头,微笑,他并没有责怪他的意思,但他很后悔,他不应该把枪口对准父亲。父亲招招手,那手像有很大的魔力,他像被吸过去一样。他距离父亲非常近,他看清了他脸上的汗毛。父亲笑着,慈祥地笑着,他哭了,喊了一声:“爸爸!”喊声刚落,父亲的脸色就变了。变成绿色,红色,五颜六色。他有点害怕,转身要跑,身后的沙丘却怎么也爬不上去。爬上一点,流沙又像水一样把他冲刷下来,“爸爸!”他喊,爸爸又突然变成一只色彩斑斓的猛虎,一口咬住他的腿。挣扎,拼命地挣扎,他在危急中扬了一把沙子,像小时候往人家豆腐摊上扬沙子。猛虎哈哈大笑,他在笑声中拔出了腿。醒了,全身都是汗,像刚从浴缸中出来。哪里是虎笑,分明是警铃在叫。

    警铃是程思伟和程惠良在装修时特意设置的。在保安值班室里设置了一个按钮,值班的人如遇险情,按一下电钮,“总统套房”就会铃声大作。自从安装这个秘密的报警系统,一直都没有用过。程惠良心惊肉跳,警车、警察已把整个大楼包围。他抓起经常放在床头的望远镜,从窗帘的缝隙向下望去,那个与他喝酒的朱柏贵正把他的一个“花衫队”队员押上警车,楼里的人排队从里面走出来。坏了,坏坏的了!与此同时,他听见自己的门也被猛敲,隔壁的红霞尖叫着被带走。走廊里呼呼隆隆的众多的脚步声,吆喝声震动整个楼宇。程惠良知道自己的门不会轻易被打开。他赶紧穿上衣服,趿上鞋,打开了他的另一个暗道机关。这是他的深谋远虑的老爹亲自设计、亲自指挥施工的既现代又原始的逃生通道。从卫生间的一个暗门里钻进去,站进一个吊斗,手抓住钢丝绳,按动开关,吊斗就会把他从17楼送到地下室。在那个彪子被割肉的暗室里再进入一道暗门,钻进一条与排水管道并行的管道里,就可以逃生。管道通到什么地方,他那时没有在意,以为人到那一步基本上就没什么意思了。没想到,几年后真的成为现实。他不得不佩服他的老爹,不但给了他生命,还为他设计了保护生命的通道……

    吊斗开始下行,突然欻啦一声,像失去控制,凭空坠落下去。他的脑子里霎时闪过一幅惨不忍睹的画面,从17楼掉进地下室,不用说生命,还能保住人形吗?但只是那么一闪,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他有知觉的时候,吊斗又开始缓慢下行,他觉得他的魂已经与他的肉体分离,那个虚飘飘的魂正在遥远的空中嬉皮笑脸地看他的热闹。程惠良听人说过,人的承受能力在达到极限的时候,比如说,疼死了、吓死了、气死了等等,就是魂与肉体的分离。这天,在这个黑得无法再黑的通道里,他品尝到了。

    吊斗平稳地落下来,但他已经不能动。手和脚都失去知觉,手和钢丝绳长在一起,脚和吊斗长在一起,不肯顺从他的意愿。他努力使自己恢复镇静,企图让大脑重新行使对这两个零件的控制权。在这个很短暂的时间里,他本能地对自己的前途命运做了一次粗略的预测,如果被捕,死五次大约不算冤枉,如果逃出去,这可能吗?这只能算一种愿望吧!停车场里响起许多人的脚步声,咚咚咚,每一声都在践踏着他的神经,踢打他的心脏,居然有人开始敲击暗室的门。当当当,是金属撞击的声响,他必须进入那个管道了。是地狱之门还是逃生之路?他的神机妙算的父亲也没有做过尝试。他打开了,一股阴冷的臭气野蛮地扑面而来,让他气堵喉噎,呼吸被彻底堵塞。他回过头,尽可能多地吸入一口新鲜的空气,钻入那个只可以匍匐爬行的管道。

    管道里,多年积累的各种肮脏的物质混合形成的更加肮脏的物质,黏糊糊、滑腻腻、凉飕飕地附着在管道内壁上,让他想到动物肠道的内壁。他有可能像动物的粪便被排出体外,也可能被就地消化,变成更加肮脏的物质,在这里一睡千年。恐惧在这时也已成为一种奢侈,他知道,他有可能连恐惧的感觉也很快失去。一条蛇,比他的手腕稍细一点的蛇迅速地在他身边游过,他听见它身上鳞片摩擦发出的细微的欻啦欻啦的声响。这个愚蠢的家伙,它没有走远,居然把他伸出的手臂当做猎物,凶狠地缠绕起来。像钢丝绳,越缠越紧。一只耗子,硕大的耗子,噌一下蹿到他的脖颈上,惊魂未定,它的呼吸和心跳比钟表的秒针还快。从它的肛门里排出的颗粒先是温热随后即凉。一股奇臊的液体混合那几个颗粒,在他的刚洗过不久的白皙的脖颈上稍作停留,便无声地滑落了。它蹿到他的耳后,富有弹性的胡须撩拨他的耳根,温热的湿润的呼吸刺激他的耳膜,像红霞姑娘的呼吸,但它比她的呼吸快一百倍。一直都骑在别人脖颈上作威作福的程惠良,在这里被老鼠骑在脖颈上拉屎?他想苦笑一下,但无法苦笑,脸上的肌肉比他父亲中弹之后的肌肉还要僵硬。那条不分青红皂白的傻蛇,也许是它同类中的强者,粗壮而有力。想摆脱它,甩掉它实属不易。在这里,蛇与鼠的竞争使它们的种群迅速扩大,个个剽悍凶猛。程惠良寄希望于傻蛇的翻然醒悟,自己修正自己的错误行为。果然,蛇选择了放弃。鼠却不肯,这只硕大的耗子自以为它是人间的哥伦布,它跺着脚叫,拍着巴掌喊,吱吱吱,叽叽叽,手指粗的大尾巴在他的身后拖来拖去。男女老少,成群结队的耗子们蜂拥而来。蹬鼻子上脸,攀着他的名牌西服,扯住他的高档皮鞋,迅速在他身上集结,开起了庆功舞会。吱吱吱,叽叽叽,无数双小脚在跳跃,无数双小手在拍打,他们是要在他身上搞开发吗?什么叫地狱,地狱会比这更可怕吗?程惠良想到那颗子弹穿过他父亲头颅时的情景。那个冰凉或者是温热的小东西在人想到痛苦时已经感受不到痛苦,没有了痛苦还有什么可以畏惧的呢?事实上,人类在茫茫宇宙中的这个小小星球上自作多情地制造许多歌哭,梦梦焉,昧昧焉,可悲可叹,亦复可耻。只把异类作为害虫,对于地球来说,人类是最大的害虫。人,在一个没有起点也没有终点的时光隧道中花开花落,而时光亘古如斯。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走到这一步还怕什么?程惠良在地狱般的黑暗中,浮想联翩,对人生的终极目标做了一次从未有过的思考。他就这样,身上背着许多老鼠,向管道的更深处爬去。

    这次打黑行动,准备充分,部署严密,并且以出其不意的方式,一举端掉了程惠良的老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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