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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2) (第1/3页)
正在他奋不顾身的时候,被人从身后猛地抱住,并迅速被人摁倒。一双铁钳般的大手死死地掐住他的脖颈。他几乎没有还手之力,只来得及喊了一声:“彪子!”
彪子正用一根方木努力地捣向窗上的钢筋。听见喊声,回身看时,白元像被老鹰抓住的小鸡那样被人压在身下,脖子被人掐住。知道不好,扔掉方木,一手抓住那人的衣服,一手抓住那人的胳膊,企图把他拽开,救出白元。
彪子力大无穷,但这个人似乎也不示弱。他把他拽起来,白元也被带起来。
他拽翻他,这人一翻身,又把白元摁到身下。直到这时,那人才开骂:“小兔崽子,欺人太甚,你们欺人太甚,想跑,没门儿!”
白元已遭到几记老拳,屋里的老太太叫骂着拼命地撞击屋门。白元在那人身下奋力挣扎,大叫:“彪子,你傻呀!”彪子抄起身后的方木,他知道自己不傻,但这一刻他干出了天下最傻的事。方木挂着风敲击在那人头上,发出一声闷响。
那人的厮打和叫骂声戛然而止,身子一栽,软绵绵倒在地上。白元从他的身下爬出来,说:“不好,快跑。”
事后,白元和彪子才知道,挨了一方木的那个人死了,他就是杜百山。老太太推开房门,从屋里跑出来,扑在老伴儿身上哭喊,心脏病发作,也死了。
他们的儿子叫杜再军,是建阳市公安局反暴支队的特警。从那时起,彪子的魂儿就经常脱离他的肉体了。
杜百山是名“老知青”。在扎根农村干革命的时候干得相当有名。他身体强壮,思想进步,很快由一名普通社员提升到大队革委会副主任。在大批知识青年抽调回城的时候,他仍留在农村和贫下中农一起战天斗地。但他那时候的情绪已变得非常焦躁,几乎天天喝酒。在他女朋友回城的前一天,他在大队部喝酒,喝几口就醉了,躺在土炕上不肯再喝。众人怎么叫他都不起来。大队会计是他的铁杆酒友,平常喝酒他俩是对手,叫着号儿干。这天以为他是装熊,自作聪明地喊道:“小子,再不喝老子给你点着!”嚷着,真的把杜百山剩下的酒倒在他脚上,划着一根火柴在他脚那儿比画,喊:“起不起来,不起来我点啦!”杜百山不想再喝,也没想到他真会点。会计也不是真想点,火柴烧手,一哆嗦,火柴掉在脚上,顿时噗的一声,腾起一团蓝绿色的火苗。杜百山嗷的一声坐起来,双手疯狂地拍打,嘴里杀猪般地叫,众人也慌了手脚。他穿着尼龙袜子,见火就化,想脱也脱不下来。众人七手八脚,有人要浇水,有人要用被子捂,水拿来,被子拿来,他的脚已经基本烤熟。在公社卫生院住了一个半月,出院的时候,杜百山就成了杜瘸子。在农村干了将近十年,上山采石,打眼放炮,什么危险的活儿都干过,没出名,这一次却名声大振。回城时,因为他瘸,被分配到妇婴医院当保洁工,心理不平衡。之后,又“下岗”,脾气就变得非常暴躁。说话反着说,做事对着干,走路横着走。除了儿子、老伴儿,他看谁都不顺眼,就这么一个人。
白元和彪子砸窗的时候,他正在屋后不远处进行睡前的一次新陈代谢。公厕被拆扒,他不能不这样,像猫像狗那样用土掩埋,他要保持做人的最后一点尊严。他跑回来,抱住白元,豁出命来也不让他跑掉。结果,命是真的豁出去了。
天上的星月躲进云层之后再也没有出来。雷声由远及近,树杈样的闪电一晃,贼光四射,天眨了一下眼睛。
彪子和白元跑到工地,负责任的打更老头儿从斜刺里奔袭过来:“站住,干啥的?”他似乎已听到砸窗、厮打、呼喊的声响。彪子和白元愣怔了一下,撒腿就跑。穿过用木杆搭起的工地大门,一路飞奔。
这是彪子与白元最后的一次合作。不久,白元被杜再军开枪打死,杜再军蹲了几年监狱,彪子侥幸活到今天。几年时间过去,杜再军回来了,他就是杜百山的儿子,是建阳市特警支队的特警,他为什么改叫杜鹰子?他怎么会成为左云飞的打手呢?
大辽河水冲掉了彪子身上的肮脏,可彪子心中的疑惑与恐惧却像河水一样,向远处延伸……
杜再军被人称为杜鹰子是在他办完父母丧事,开枪打死白元,服刑期满,南下海州以后的事情。并非害怕什么,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他程思伟、左云飞之流何足道哉?他肩膀后面有一个英子,知道的人都喜欢管他叫英子,他说英子不是个姑娘的名吗?你们愿叫就叫杜鹰子得了。就这么叫下来了,仅仅是为了工作和生活的便利,仅仅是一个昵称。
从殡仪馆回来,送走战友、亲友,走进这个已经不能称为家的家。它现在虽然只是孤零零的两间房子,但还是家。这里留着他梦幻般的童年,留着父母亲的慈爱与温馨。他们的音容笑貌,謦欬犹存。他相信父母并没有走远,他们绝不会扔下他在这个世上孤独无助,他们的灵魂一定是在家的周围或是在天上,眷顾着,依依不舍。
就在一个月之前,他从外地回来,难得与父母亲住在一起。他上警官学院读书时,与父母在一起的时间实在是太少。参加工作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也时常不回家,每次回家母亲都像他小时候那样在厨房喊着:“军仔,你看看,妈妈给你做什么好吃的了!”父亲在屋里说:“他在外面什么好吃的没有?你快端过来吧!”母亲说:“在外面吃,是外面的味道,这可是他妈妈亲手做的羊肉氽肉丸子。”他赶紧跑进厨房,贫嘴说:“知我者,老妈也。”端过碗,边走边喝了一口,“妈,好鲜哪!”他看到母亲脸上的幸福感像涂着油彩一样闪亮。父亲爱喝酒,因酒落下残疾,但他依然乐此不疲。他陪他喝,喝酒说话却不是酒话。父亲说,他这一辈子活得窝囊,努力一辈子也窝囊一辈子。门前的二十八平方米小房子不按正规建筑算面积他是死都不能搬。他劝父亲,开发商虽然贪图暴利,为富不仁,但对改善住房条件还是有利,别太固执,身体要紧。父亲说他这辈子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害得一家人跟他住了一辈子平房,到老也没有给儿子攒下一栋楼房,这市民当的还不如农民,他心里有愧。说话时,老泪纵横,泪掉进酒碗,他把酒和眼泪一起干下。
杜再军摸遍了屋里的一切,用手感知父母留下的温热和气息,最后站在挂在墙上的全家福前,不轻弹的男儿泪奔涌而出。压制许久的情感在一瞬间爆发,一任泪水放纵地奔流,冲刷堵塞在他心中的块垒。哭过之后,他真的轻松了许多,胃肠开始工作。他已经几天没有正经吃东西,现在,他有这个要求了。屋里已渐渐黑暗,他估计已是晚上九点多钟,他必须去补充营养了。
建筑工地亮如白昼,机械已经熄火,十几名建筑工人,一人端着一只大碗,在简易房前或站或蹲或坐,光着膀子,穿着短裤,埋头苦吃,稀里呼噜,一片繁忙。
从家里出来,杜再军一身便装,负责任的打更老头儿老远就奔他走来。他已经认识他,他就是杜百山的儿子。老头儿说:“孩子,你说,也真是的,我听见响动,可就是没想到会这么严重。那俩小子是从这儿跑过去的,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一黑一白,我还喊了一嗓子,这俩家伙撒腿就跑。公安局问我,我就是这么说的,实事求是,你说是不?肯定破案!”杜再军说:“跑不了他们,大爷,谢谢你呀!”老头儿说:“嗨,谢啥,我就是后悔呀!”
来到街上,杜再军的脑子里还在想着打更老头儿的话。高矮胖瘦,高有多高,矮有多矮,黑有多黑,白有多白,这些都是比较模糊的概念。但他的脑子里似乎很清晰,这两个人一定是很鲜明的对比,不然的话,老人的印象不会这么深刻。他们的目的和背后指使他们的人也应该是可以确定的,他相信建阳市公安局很快就会侦破此案。他这样想着,就近来到一家酒店门口。
灯光明亮,几个小伙子蹲着围看着什么,像教一个几岁儿童在说话:“你好!”童音也说:“你好!”一个光着膀子,背上刺着青龙的小伙子说:“你是小美女。”童音也说:“你是小美女。”小伙子拿腔捏调,又说:“你是小美眉。”童音这次却大为恼火,“你坏,你是坏蛋!”众人哈哈大笑。站在一旁的光头小伙说:“别瞎逗,它该学坏了。”杜再军走近,见地上摆着一只鸟笼子,笼子里一只叫“鹩哥”的鸟儿,蹿上跳下。它确实很美,羽毛黑亮,眉眼处镶着一抹金黄。他也很喜欢,心情又缓解一些。
一楼餐厅的人不是很多,更多的人是奔楼上去的。杜再军找了一个方便进出的地方坐下。只一饭,一菜,一汤。吃完,他还要回到老屋,在那里住上最后一夜。然后,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去。他的眼睛一直没离开桌面,食物是什么滋味,他懵然无知。流动的意识里全是记忆和想象中梦幻般的景象,似有一层透明的雾笼罩,时而生动清晰,时而飘忽朦胧,有时甚至自己的身体也似飘浮在空中。恍惚中,有两个人从楼上下来。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一黑一白。白脸的一手扶着楼梯的扶手,一手挎着黑脸的胳膊。行至吧台处,黑脸说:“元子,今天让我来吧。”胳膊从白脸的纠扯中抽出,去衣兜里掏钱。白脸东倒西歪,倚靠在吧台上,说:“咱俩谁跟谁呀!”他靠着吧台,腿像抽去髌骨,软软的。吧台一旁供奉着财神爷。香炉上香烟缭绕,供盘中的红苹果摆成金字塔形,似叙说着主人的虔诚与诉求。白脸说着话,一只手伸过去抓起一个苹果,闭目合眼地咬了一口,说:“谁跟谁呀,你吃我,我吃你,还不是一样?”他这一口,像咬到吧台小姐的丰腴圆润的胳膊。她一声尖叫,柳眉倒竖,凤眼圆睁,窈窕淑女的形象顿时变成泼妇:“干啥干啥,这是供奉财神爷的!”白脸人似清醒些,腿坚挺些,说:“对不起,我给钱。”
“给钱?财神爷愿意吗?破了老板财运,你赔得起吗?”
“嗨,什么财神爷呀,真财神爷是顾客。”白脸人进一步清醒,说,“顾客才是真财神爷,要不,我买苹果,重给他供上行不?”“不行!”服务小姐斩钉截铁、态度坚决、不依不饶,说,“你给上供,把财神爷请你家去?我家谁管?你啥意思?啥意思?”
黑脸人说:“小姐,那,你说咋办?”
白脸人也欲息事宁人,说:“你说咋办就咋办。”
“咋办?我也不知道咋办,问老板。”她说着,探出脖子大喊,“良子,老板,快来!”门口逗鸟的光头小伙应声进来,问:“怎么回事?”“你看,他把财神爷的苹果给吃了,你说咋办吧!”光头小伙上下打量黑白二人,又近前一步,给财神爷深鞠一躬,转回身说:“没别的,谁吃的,谁给关老爷磕头,他老人家满意,我没说的。”他供奉的是位武财神,关老爷宝刀不老,卧蚕眉、丹凤眼,青龙偃月刀,威风凛凛。白脸人已经完全清醒,急欲走脱:“老板,这事,是我的错,我认罚,磕头就免了吧,行不?”“不行,磕,磕头,不磕头,别想走!”白脸为难,黑脸说:“老板,也别太过分了,他认罚还不行?”“你说谁过分?是你们过分还是我过分?你吃掉的那不是苹果,是我的财运,你说走就走?”白脸意识到问题的麻烦,但他实在是不想跪,悄悄地捅了一下黑脸,意思是,跑。黑脸心领神会,示意白脸先跑。黑脸有意转移老板的注意力,说:“我要是走呢?”“那你就走一个我看看!”白脸趁机拨开围看热闹的人,迅速奔到门口大喊:“彪子,快走!”彪子掉头就走。
光头小伙一把抓住他的老头衫:“想跑?”奋力一拽,老头衫一声*,彪子情急之中,推出一掌。两个人的力量同时迸发,光头小伙手里抓着老头衫的一部分,趔趄几步,坐到地上。
彪子转身,一个箭步蹿到门口,大喊:“元子,走!”白元却已被门口逗鸟的小伙子们打倒在地。他意识到这场架不打不行了。彪子的胳膊堪比拳王泰森,冲过去,挥拳乱打。脊背上刺着青龙的小伙子正在猛踢白元,彪子一拳将他打倒,拽起白元猛跑。
光头小伙在混乱中回到厨房,抄起一把菜刀,锃光瓦亮,贼光四射。他追到门口大喊:“快追,别让他们跑了!”于是,呼喝喊叫,踢踢踏踏,一群人追过马路去。
笼中鹩哥蹿跳得更加欢快:“打得好,打得好!”
人们纷纷结账离场:“这买卖还能做?”
“嗨,知道这是谁开的吗?程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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