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十五 晓风不散愁千点 (第2/3页)
饶是这样的痛,痛到心碎,仍是不说吗?
不管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只要你说,朕都是会信的啊。
不知到了什么时辰,毓琛宫中的人都默默退了出去。内殿里只留着一个断肠的人,和另一个断肠的人。
烛影翩翩。
窗影连绵。
月牙从南窗爬到了西窗。
她一夜未醒,他便一夜未眠。
与此同时,没有人注意到,瑶婉仪所居永和宫的灯火亦亮了整整一夜。
毓琛宫门外。
秋涵倒是一刻都没耽搁,龙胤甫一下令,不顾时辰已晚,她马上动身去勤义院选人了。桃蕊奉命在殿门口守着,两条细长的柳叶眉结满了欢喜。她与毓琛宫所有人一样,方才见凝云那样苍白,着实是八魂惊去了七魄,生怕一个不妙,天公便收了这缕佳人魂。
幸好,她喜滋滋地心道,主子真真是吉人天相,如今既已无碍,还顺带着收回了皇上的心,从今往后,大概再不会受苦了吧。
就这般笑着立在殿门口了一会儿,远远地见到一个人来了。桃蕊定睛一看,是小长子,便连忙收了笑,双手向腰际一叉,瞪了杏眼,摆出了一副凶神恶煞的门神相。
小长子倒也没将她放在眼里,居然瞧也不瞧她,径直绕开,欲推门而入。
桃蕊自是不让,仍是威风凛凛地横在门前,小长子绕了几绕,才恼道:“哎,你干嘛挡着我?”
桃蕊一字一顿地道:“秋涵姑姑吩咐过了,今晚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许让他进去,扰了皇上和主子。”她眯起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了小长子一番,“你就更不行了。”
小长子听这话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这是怎么说的?我跟你说,今儿个翻的本是长宁宫的牌子,贵嫔娘娘正在锦阳殿候着呢……”
桃蕊听到佳贵嫔的名号,更来了气,见他硬是往里挤,干脆用力一推。小长子猝不及防,被推了个跟头,哎呦一声,似是摔的不清。
桃蕊冷笑一声,指着他怒道:“管他什么贵嫔娘娘?你听好了,皇上今晚哪儿都不去了,就得在毓琛宫待着,这是他欠我们主子的,还指不定还清还不清呢……”
小长子听这话吓了一跳,连忙从地上弹起来,捂住桃蕊的嘴,惊道:“我的好姑奶奶,这话是你说得的吗?要是给旁人听去了,我们可都没命了!”
桃蕊推开他,骂道:“怎么不能说?我说的可都是实话!”
两人正僵持着,秋涵已带着人回来了。她身后跟着四名宫女,俱是着白衣与靛蓝百褶绛纹裙,年龄有大有小,鬓发都松松的散着,脸上也素面朝天,不着妆容,似是刚从床上被叫下来的,未来得及洗漱。
桃蕊见救星来了,更是起劲,越发不让人了。
秋涵见状,皱眉道:“怎么这么大的声音?主子保不准才刚睡沉,就又被你吵醒了!”
桃蕊吐吐舌头,指了指小长子。
秋涵看小长子几眼,毫不在意的样子,又转头对桃蕊道:“这是我刚从勤义院选来的人,名儿也赐了,”她一个一个点着身后的人道,“——桃蕾,桃蓓,桃荟,桃茗。这里交给我,你这就带着她们几个先去把主子的药熬好,再弄些吃的喝的,皇上今晚是走不了了。弄完后把东暖阁打扫出来,如今还暖和,等天凉了就用得着了。待产的东西从前主子封昭容时太皇太后就赐过,是要拿出来的时候了。”秋涵掩不住声音中的笑意,转而又是神色一凛,拉过桃蕊低声道,“还有,明早消息一出去,六宫的‘贺礼’就要涌进来了,这段时间眼睛尖着点儿,别让那些居心不良的钻了空子……”
话毕,见桃蕊仍愣着,秋涵急道:“还不快去做事?”
桃蕊这才反应过来,问道:“那姑姑呢?”
秋涵叹了口气,望望烛火仍亮着的内殿,答道:“主子仍是心善,不准与人说桃蔓的不是,若非如此,我真恨不得今晚就与皇上说出一切……唉,也罢。”她笑笑,“至少,我得让他知道,那芳顺仪的‘妙计’到底是打谁脑子里出来的。”
次日清晨。
龙胤含笑瞧着仍在熟睡中的云儿。
经过前夜痛苦的折腾,她已稳定下来了,正睡的婴儿般香甜,呼吸均匀而顺畅。她嘴唇虽仍是青紫,却已开始透着些健康的朱红,两颊也有了些血色,已经是令人欣喜的康复迹象了,只是一只手仍紧紧地抓着龙胤,似乎不愿放开。
他一直待到不得不去上朝时才走。
小长子拿来了朝袍,替他换上,小心翼翼地问了句:“皇上,朋月宫……”
龙胤一怔。
猛然,朋月宫里的碎玉又跳到了他脑海里,一见云儿晕倒他也没顾得那些了。现在忽然回想起来,又连带着牵出一串的回忆。
“不就是个瓷马么?人家不小心……”珍儿心虚地看看地上的碎片,看看龙胤气得扭成了一团的五官。
“不小心不小心,你不小心的事怎么那么多?两天不弄出点错来就不舒服么?”龙胤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反正这儿的摆设这么多,长的都一副样子的,少一个有什么大不了的。”尽管还嘴硬,那声音里已带着求饶的语调了。
天……龙胤无奈地揉揉太阳穴,他御书房里的东西快被她打遍了。再这么下去,这位欣妃娘娘真把这里当成古玩店耍了。“这个与其它的不同……”
“怎么不同了?”
他故意背过身去,调整情绪,再开口说话时声音已带了重重的鼻音,如同追忆起什么痛苦往事一样。“别问了……”
她不知所措地看着他的后背,小声道:“莫非是你娘送给你的?”
他忍住笑,转过身来时作万分悲痛状。他跌跌撞撞地跑到碎片前,一块一块拾了起来,放在桌子上。“我不想说。”
“不是娘……那是你哥哥吧!”她猜测道。她隐约记得自己听说过,龙胤与已故的大皇子龙晟关系甚好。这种祝福前程的瓷万里马,更像是兄弟之间相赠的。
“什么?”龙胤悲伤的神色忽而消失了。“你说什么!”
“你……你怎么了?”她这才有些害怕了,看来他是真生气的。“真的是哥哥送的对不对?你别生气,我……”
“走。”他的声音忽然变得冰冷。
“我……”
“够了,走!”
“奇怪……”珍儿诧异地退了出去,临走时长长地望了那堆碎片一眼。
一只平平常常的瓷马,险些揭开心头的疤。龙胤叹了口气,对小长子道:“把那些碎片拿出去丢掉。”
小长子领旨收了碎片,向外走去,刚出了门,却发现一个人笑嘻嘻地等在那里,正是珍儿。
过了几天。一只修补好的瓷马立在了龙胤的书桌上,手法倒是拙劣的紧,但看的出来,修补的人用心做过了。
“如何?”珍儿得意洋洋地问道。“我可是忙了三个晚上。”
“嗯。还行。”龙胤有点内疚,故意不去看她。“这种活儿给下人做就是了,何必自己做?”
珍儿狐疑地瞧着他,仿佛他刚刚说了世上最无稽的话。“是我打破的,为什么要让别人来补?”
他这才抬头看她,发现她双眼下泛着一层青黑色,有些心疼。“那又为什么要熬夜?反正这儿的摆设这么多,长的都一副样子的,少一个没什么大不了。”
“我不想让人家看见么,老是犯错,怎么好意思……”她脸红道。“你也别生气才是,既然这马与其他的不同,自然你少不了它……”
“以后别这样了。”
“你心疼我了吗?”珍儿笑逐颜开地问道。
“这……你做的这么难看,让下人做肯定好看的多了……”他掩饰道。
“我故意做的这么难看的。”
“什么!”
她轻轻靠在他肩膀上,欢喜道:“打破的东西要修补,做错的事要道歉,一切才可以重新来过。时时让你看到这匹马,你就时时记得,以后对我也得这样,明白了吗?”
毓琛宫。
凝云迷迷糊糊地见到一个不相识的姑娘在自己床前候着。她将眼睛完全睁开,见这姑娘鹅蛋脸,高鼻梁,两边腮上微微几点雀斑,确实不曾见过的。
姑娘见她醒了,忙扶她坐了起来,在她背后垫了几只松软的缎面棉垫,让她靠的舒服些。然后转身去倒了一杯清水,贴心地送到了她嘴边,另一只手温柔地摸了摸她的额头。
“主子醒了,奴婢这就去喊秋涵姑姑来。”
“你是谁?”
“奴婢叫桃蕾,是新分来伺候主子的。”
凝云茫然地看看她。秋涵似乎没和她提过毓琛宫缺人手,怎么突然就来了新人,她却不知道?
“秋涵找你来的么?”
“是。统共来了六人,奴婢,桃蓓,桃荟,桃茗,并小白子,小海子。主子如今……”桃蕾想起皇帝的缄口令,忽然住了口,改口道:“主子如今身体不好,总要有人照看。”
见她仍怀疑,桃蕾又加了一句:“皇上亲自下的旨呢。”
什么?她这才想起了一些昨天发生的事。朋月宫……哭泣的流莺……满地的碎片……龙胤那几乎发狂的样子……然后呢?然后的事就都不知道了,幸好不知道了,瞧他的样子是要杀人的……他当我弄坏了怀欣皇后的祭品,要杀了我来祭奠她了……那又为何派人来“照顾”她?
“皇上亲自下的旨?他怎么说的?”
“这……”可怜的桃蕾绞尽脑汁要绕过所有不该说的地方,“皇上说主子病重,才要奴婢们来毓琛宫,陪主子……静养。”
静养?
她冷笑道:“原来是这样,现下本宫要出去散散步,你伺候我起来吧?”
“这可使不得,主子。”桃蕾回忆起昨夜太医说的话。娘娘的病还严重,胎气不稳,这两天尽量多休息,减少外出。“您还是躺着吧,您的……病需要静养,真的……我去帮主子传膳。”她逃难一般跑了出去,临走时把门关得严严的。
果然。
什么“照顾”?分明是“看管”!看管犯人一般的看管!他才不顾她的病呢,他大概觉得她疯了,要将她跟他心爱的朋月宫隔离起来。
他也真是荒唐,我还要去那里做什么?我就是真的疯了,用得着他找这么多的人来看管?
胸口一阵阵地疼,刚刚愈合的心仿佛又碎了。
“是你指使她给兰才人下药的吗?”……他为了兰才人误解她,声音冷的几乎将她冻住。
“你还想干什么?你要怎样才罢休?”……他为了佳贵嫔误解她,那样坚定地,无半丝犹豫地站在佳贵嫔身边,让她觉得面对佳贵嫔的节节相逼,自己是那么孤独,无助……
“昭容真真有容人之量,到底是朕的纯儿招惹了你,还是纤玉招惹了你?”……都是她的错,她小气,她嫉妒,她没有容人之量,他从来就是这样认为的。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走!”他的吼声像一把刀一样,每一个字都戳的她生疼。他心里有的,终究只是怀欣皇后,不然不会在她死了之后那样保护那片她住过的圣地。
这时桃蕾回来了,见她眼泪充满了眼眶,有些慌乱。
“主子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奴婢先去传太医?”
她仍只是泫然不语,桃蕾安慰她:“您别伤心,昨晚……皇上下旨封您为妃了。”桃蕾认定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