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 2 章 (第2/3页)
李小哲是在放学的路上读到这封信,因看不懂那句英文,拿出字典来查了半天。
“怎么样?”陆寻装作轻描淡写问到。
“受欢迎真是件烦恼的事。”李小哲□□道,一脸的兴奋。
陆寻对他这种反应毫不出奇,很显然这是第一次有除他父母之外的人喜欢他,当然值得这幅嘴脸。
陆寻也没有指望过李小哲会认真对待林轻雪的表白,他最多会在朋友间大肆炫耀一番,然后跑去对林轻雪说:靓女,我们有缘无份,sorry——很可能还会故意当着全班的面说出来。
一路上李小哲欣喜的把那张信纸看了又看,陆寻则低着头一脸深沉。两人都没再说话,如同两个陌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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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靓女,我们有缘无份,sorry。”
教室外的走廊上,李小哲对林轻雪淡淡的说,脸上是刻意装出来的玩世不恭。
悲伤一下子涌上了林轻雪的眼眸。她看着他那张一点也不帅,一点也不不猥琐的脸,上面有着浪迹天涯的感觉。这曾经让她心醉,此刻却让她心碎。
她忽然觉得他并不是不爱她,只是要去很远的地方,不再回来。
“如果多一张船票,你会不会带我走?”她哽咽着说。
李小哲瞪大眼睛,听不懂她说什么。
“你走吧,我将只是萎谢了。”她手捂着脸转身跑开。
李小哲看着她圆嘟嘟的背影,一脸的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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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哲拒绝林轻雪后,立刻在全年级走红。众人在感慨香港人的口味这么重之余也对李小哲的魅力给予重新评价。此后李小哲又接连收到几封错别字通篇的情书,后经查全部是班上一个满脸青春痘的丑男为整蛊他写的。
几天后,吃完晚饭的陆寻到市里的散步圣地——时光大桥散步,远远看见林轻雪正站在桥上,望着江水发呆。
“肥雪,别干傻事啊。”陆寻走到她旁边,笑着说。
“放心,要死我也不会跳这么脏的江,还不如烧炭。”她没看他,淡淡说道。
看见陆寻一脸不解,她又道:“拿炭熏死自己,现在香港很流行。”
“不会吧,怕九七怕成这样?”陆寻笑道。
“不是怕,只是不知所措。不知生活是否像以前那样。”她看着天边,火红的落日如同一道伤口,“就像你习惯看这样的夕阳,去到了其他地方,不知还会不会看到。”
陆寻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和她一起看着天边。
“你会不会觉得香港人很傻,都爱活在过去?”过了一会,她转头问他。
“不傻,可能只是前面没有了想要的东西。”
两人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江上的火烧云。过了一会,林轻雪说:“我妈咪,我的很多亲戚都去了加拿大,只有我和我老窦签证没过。去年他来大陆作生意,就带我过来。”
“惨啊。”
“不会。来之前以为会好惨,来了发现,也不过是这样,站在大桥上吹下风,日子便过去了。”她突然低低的说,“原本想有个人一起吹风,日子会过得轻快些......”
“索女,我现在不是和你一起吹风么?”陆寻对她笑了笑。
这个肥嘟嘟的少女看着他,残阳竟为这个少年的笑容涂上了如此温暖的色彩。
一舞剑器动四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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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两天就是武林聚会的日子,陆寻决定去时光广场见一下黄大飞。
之前他曾和黄大飞提起过武林聚会的事,由于知道黄大飞并不把他当成弟子,所以也没说自己将以洪门大弟子身份出席,只说去玩玩。黄大飞对此毫不在意,哦了一声就没说什么。
清晨。
久违的时空广场给陆寻一种隔世之感,肥仔陈,强叔,老林三人远远看见他便大喊他的名字。陆寻很是感动:他从未想过他们对自己会如此有感情。走过去才知道三人是向他催要上次借给他的20块钱。
黄大飞正站在广场的一角,举头仰对着灰蒙蒙的天空,双目微闭,一代宗师的气度油然而生。陆寻走到他身边,发现此人正在打瞌睡。
“师父,早上好。”陆寻以恰到好处的音量道。
黄大飞闻声睁开眼,转头看见陆寻,睡眼惺松的说:
“哦,你来了,自己去一边练吧。”
这两句几乎已成了两人的例行对白。陆寻早已知道,出于对他资质的失望,黄大飞根本无心教他。陆寻满腹不忿,早已恶向胆边生,打算学全一套洪拳后就把这老头一脚蹬开。所以平日表现得越加恭敬,只待功成之日火山爆发。
若是以往,陆寻已不等黄大飞开口,自己跑一边去。但今天黄大飞说完话,陆寻还是恭恭敬敬的站在原地。
“师父,我想学剩下两招。”他小声道。
“哦。”黄大飞似乎没听见,继续双目紧闭面朝天。
“师父,我想学......”
“你先把前面的练好再说。”
同样的话,陆寻听了不下五十次。若是以往,他已经低着头走开。但今天——
“我已经练好了。”
黄大飞听了他的话,睁开双眼转头看他,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
“你练好了?打给我看看。”
陆寻二话不说,走到旁边把学过的洪拳从头到尾打了一遍。经过这些天的苦练,他已经打得十分流畅,虽不至行云流水,但也有模有样。
但黄大飞几乎没看他打,不是抬头看天,就是四处张望。待他打完,黄大飞慢悠悠道:“拳头无力,下盘不稳,去扎马。”
陆寻几乎就要发作,但终于硬生生忍住。他小声道了声“是”,便气鼓鼓的到一旁开始扎马。
突然远处传来一声大叫“剑圣!”叫声十分凄厉。
陆寻循声望去,只见一个人影慢悠悠的从那里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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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世高手的头上不会写着“绝世高手”四个字,也不会每一次都伴着满天的红花和如花似玉的剑童出现,更不会一上来就施展天外飞仙。
但你一定知道他是绝世高手。就算你不会武功,瞎了,聋了,痴呆,阳萎,你也一定认得出他来——因为那股气势:绝世而独立,生杀舍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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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个身材修长的老者,一身雪白装束:白色的风衣,白色的围巾,全身上下纤尘不染。他的头发和胡须白得几乎与衣着浑然一体,鼻梁上架着一幅眼镜,看上去像是一个文质彬彬的老知识分子。可以想见此人年青时一定是个美男子,到老来也不失风采。
但他身上最醒目的地方是他背上的那把剑,用银色绸缎裹得严严实实,令人对它出鞘的那一刻充满想像。
他走过之处,一片寂静,几乎没人敢开口说话。陆寻忽然想起那个傻儿学乖的笑话,里面那句“一鸟入林,百鸟压音”用于眼前堪称绝配。
老者慢慢走到黄大飞身边,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大飞,好久不见,看来你身体还不错。”他讲的是广东话,口音十分纯正,显然不是本地人。
“托剑圣大哥的福。”黄大飞诚惶诚恐的答到。
陆寻从未见过黄大飞这般模样,心下颇感好奇。但他更好奇的是,这年头,一个人的称呼居然叫“剑圣”,老土得似将时光拨回了东邪西毒南帝北丐中神通的年月。
剑圣瞟了一眼扎马扎到双腿发抖的陆寻,道:“这就是你新收的徒弟?”
他的声音总伴着一股傲气,让人极不舒服。
黄大飞咳嗽了一声,“年青人,一起玩玩。”
“打一套洪拳让我看看。”剑圣转身对陆寻道。
陆寻看了黄大飞一眼,“剩下两招师父没教,打不全。”
黄大飞又开始咳嗽。
“大飞,既然教了,就教全嘛。”剑圣的声音里自有一股威严。
黄大飞一副不情愿的样子,把最后两招“二搭手”和“借花献佛”传给了陆寻。陆寻原本正为学不到那两招而发愁,忽得此飞来横福,心底立时涌起一片对剑圣的感激之情。
他将那两招打了几遍,便抖擞起精神,把之前的套路连在一起打出来。气势浑然一体,似乎比刚才又进步了些。
但剑圣边看边摇头,叹道:“拳头无力,下盘不稳,而且根本没有马。看来那两招传得急了,该先让你站好桩再说。”
黄大飞在一旁嘟哝:“我就说嘛。”
陆寻年少气盛,向剑圣一拱手:“那请前辈打一套拳让晚辈开开眼界。”
剑圣哼了一声,没有理他。陆寻转头看黄大飞,只见黄大飞一脸铁青。他心知犯了规矩,忙灰溜溜的溜到一旁,不敢再多嘴。
此后陆寻一心想看剑圣展露武功,不时往他和黄大飞的方向偷看。但两人只是闲谈,似乎都是些与武学无关的话题,陆寻不由大感失望。
正当他认为一窥剑圣的武功无望的时候,一辆洒水车驶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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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早上这时候,洒水车都会准时经过时光广场旁的时光大道洒水。该车的水势十分猛烈,两边各喷出一两丈远,在时光广场边上晃荡的人若不及时躲避,往往便会被喷成落汤鸡,不少肥婆趁机大玩□□。
洒水车驶过时,陆寻正在吐口水,黄大飞和剑圣正在交谈——洒水车的污水就偏爱这种没有准备的人。
哗!水珠从车上喷出来,划过空中,带着阳光投下的光泽无可避免的落向三人。说时迟,那时快,剑圣突然从背上拔下他的剑,飞快的在面前旋转。这柄绸布裹着的剑在他手腕的驱使下仿佛在空中形成了一道屏障,竟把所有的水珠都弹了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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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已不像是世间的剑法。
剑光闪烁的刹那,仿如婆罗树的叶子纷纷扬扬的落下来,带着诸佛的多情与悲伤。
那是有无穷力,无穷般若,却仍无法将红尘化作觉海的悲伤。
所以这一剑去得这样快,这样决绝。
如果它穿透你的身体,你须知道它不是想要你的命。
它只是无法为你带走这婆娑世界的苦难。所以,它不得不带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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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圣轻描淡写的挽了几个绝美的剑花,甩掉了丝绸上的水珠,又把剑背回背上。
陆寻张大嘴巴望着他,脑里仿佛有一个大嗓门的农民工不停吼着四句诗:“宝剑双蛟龙,雪花照芙蓉。精光射天地,雷腾不可冲!”
周围众人都像陆寻一样张大了嘴巴,仿佛不敢相信刚才看到的一切。但各自嘴里装着的污水清楚的告诉他们适才所见并非幻觉!
“真是不知所谓!”剑圣看着远去的洒水车,哼了一声。
旁观众人像想起了什么,忽然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文成武德剑圣千秋万载,一统江湖!”几个武侠小说痴迷者一边大叫着一边拜倒在地上。还有人掏出几个硬币扔给剑圣。
剑圣冷冷斜了这些人一眼,又哼了一句:“不知所谓。”转头对黄大飞道:“大飞,我还有事,先走一步。”没等黄大飞回答,径自扬长而去。
看着剑圣的背影,陆寻小声的问黄大飞:“师父,这人是什么来头?”
黄大飞眯着眼睛没说话,过了一会才说:“你没听到别人怎么叫他?剑圣剑圣,就是一个耍剑耍得很猛的人咯。”
“听口音像是广东人?”
“是啊。当年他从广东来到此地,自封剑圣。有道是强龙不压地头蛇,本地使剑的武师哪里容得下他,纷纷登门向他挑战,但无一人能在他手下走过十招。最后惊动了当时省里第一名剑,‘七星快剑’李次山师傅。李师傅□□时曾大败剑魔慕容欢城,是南方武术界首屈一指的人物。他代表全省武师,手执宝剑‘落红尘’上门找剑圣讲手。两人闭门大战半日,他妈的,最后李师傅竟然输了!他留下了一只左手和那把‘落红尘’在剑圣手上。剑圣从此放话,本地的武师打赢他之日,便是宝剑完璧归赵之时。但二十年来,不但无人能赢他,连能逼他出剑的人也越来越少。”
黄大飞把这段武林往事娓娓道来,讲得口沫横飞,跌荡起伏。旁边有人听完丢给他五毛钱让他再讲一段《□□》,他收下钱后将那人一脚踢飞。
“他刚才身上背的那把宝剑就是‘落红尘’?”
“嗯。”
“宝剑配高手,那不是天下无敌?!”
“就是天下无敌!他的剑法刚才你也见到了,里面还有一式最厉害的招数。据说这么多年来,只有一个人在这招之下生还过。”
“是谁?!”
“我!”
“......师父,别玩我了。”
“丢,谁玩你,你又不是很好玩。”
陆寻看着黄大飞摇头晃脑离去的背影,不由陷入了沉思。
相见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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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寻一眼就看见了在车站等他的爱丽丝。如果“落入凡间的精灵”这句话不是被娱乐圈的村姑们用得这么俗的话,他一定会把它写在这个少女的脸上。
爱丽丝也看见了他,待他走到近前,笑着道:“吃过早餐没有?”
“没有。”
“走,一起去吃吧......怎么?......放心吧,我虽然是女生,但不会让你请的。AA吧。”爱丽丝笑到。
陆寻闻言嗫嚅道自己身为男子汉,不是这个意思云云。爱丽丝又是一番劝说,最后才明白他是想让她出全部。
两人进到一家米粉店,要了两碗米粉,三两的价钱只有二两的量。出于报复,陆寻把桌上的辣椒倒了半瓶,刚吃了一口就辣得丑态百出。
爱丽丝倚在桌上,用手撑着脸看向门外。阳光下的街道荡漾着一种疏离的平静。
“那个叶红霜怎么还没来?”
“姐姐,他那医学院在市郊,要走两万五千里才过得来呢。”
“其实我们先赶到饮冰山庄等他也行。”
“没他带谁让你进去。我们中华武林圣地,一向是洋人与狗不得入内。”
“我是洋人,你不就是狗?”
“狗在那边。”陆寻用手指了指外面。
爱丽丝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戴着红领巾的猥琐少年正在横穿马路。他远远看见陆寻,挥了挥手。
“是李小哲吧?听陆寻说起过你。”爱丽丝笑着对刚走进店里,满头大汗的李小哲说。
李小哲呆呆的看了这个外表可人的洋妞好一会,才点头说,“你一定是爱丽丝。听陆寻说你是美国人?”
“嗯。但我是在仙水长大的。”
“真的?那你一定会说仙水话。”
“当染回!”爱丽丝立刻用仙水的方言答到。听在陆寻这个省会少年耳里实在土不可耐。
李小哲一脸喜色,用仙水话道:“那就太好撩,我也在仙水住过半年。”
接下来两人用仙水话展开热烈交谈,陆寻在一旁讪讪的干坐着,时不时用国语插一嘴,没人理他。这一刻,这个差生才彻底领会了语文书里《最后一课》的中心思想:“亡了国当了奴隶的人民,只要牢牢记住他们的语言,就好像拿着一把打开监狱大门的钥匙。”感悟之后,他不禁有些后悔在读后感里胡乱写下:“......通过课文我们学习到,嘴笨的人,坐了牢就一定跑不掉”。
十分钟后,叶红霜终于来了。穿着白大褂,打着领带,依然一副医学院学生的打扮。
“叶哄霜吧?逆好,喔是哀离私。”爱丽丝好像说上了瘾,跟叶红霜打招呼时也一幅土腔土调。
一进门就面对如此诡异的情景,叶红霜不由一怔,但马上就回过神来,笑道:“你好,爱丽丝。听小陆说,你是画家吧?”
“不敢当,只是一个画画的。你是学医的?”
“不敢当,只是学怎么卖药。”
爱丽丝微微一笑,她喜欢这个年轻人节制的幽默。在这个低俗的城市有如温暖的春风。
她又道:“我听陆寻说你是武林高手,所以想来见见你,还有,你的功夫。”
“你对功夫感兴趣?”
“怎么说呢......我的创作需要激情和生命力。我觉得功夫里包含了很多这些东西。”爱丽丝沉吟道。
叶红霜微微一笑:“你是对的。从某种程度来说,中国功夫里包含了关于生命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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饮冰山庄位于市郊,是一座年代十分久远的宅院。它最初曾是晚清一位大官的私邸,如今的主人是省内大财阀李氏家族的二公子,光西大学的研究生兼武术协会会长李香草。
对于这位年纪轻轻就名动江湖的富家公子,坊间有各种各样的传言。有人说他能成为光西武协的会长是靠家族的关系;也有人说他自幼得名师指点,武学天份又极高,年纪轻轻武功便深不可测;还有人说他是个吃人的妖怪;更有人说他其实是个人妖。
不论如何,他担任光西武协会长的两年,这个协会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由他家族出资,该协会挂名开办的武馆遍布全省,甚至在广东,香港也有分馆。气势之盛,省内再无武学机构可比。
这次武林聚会,号称是近年来武术界一大盛事。因此这一天,饮冰山庄也格外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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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红霜一行四人从公共汽车下来,又走了半里地才到饮冰山庄。
若非亲眼目睹,叶红霜几乎不敢相信这座山庄竟是一处如此古雅的所在:花梨木的正门门框上用颜体写着两句诗:“醉倚湛卢时一啸,长风万里破洪涛。”门楣上的横批是:“饮冰血未凉”。围墙上画着一幅幅任湘浦的《剑侠图》,潇洒豪侠之气尽显无遗。此时许多宾客陆续来到,都站在这一幅幅剑侠图前品头论足。一个老头边看边哭喊:“我当年用青春刷上的‘要治富,少生孩子多种树’哪去了!我的那些花儿哪去了!”众人苦劝兀自大哭大喊不止。
这时正门打开了,几个男的走出来列站在门口,显然都是引宾员。这些人身着一身古朴的唐装,看上去江湖韵味十足。但因大多脚穿波鞋,个别还染着黄毛,故而又显得十分傻逼。
“江湖沦落啊!”一个架着黑超,穿着一身古惑仔皮衣劲装的武林名宿见状感慨到。
叶红霜上去向引宾员通报姓名。这时旁边不少人都偷偷盯着爱丽丝看,陆寻因此一副趾高气扬的牛逼状,像极旧上海那些因有洋人撑腰而横行租界的阿飞。
一个引宾员把四人引到了山庄的中庭。这里四周皆用兰花装点,檀木桌椅在庭里围成一圈,上摆各种果疏茶水,虽是露天,却也显得十分雅致。此时已来了不少武师,正各自与认识的人交谈。
陆寻一眼就看见了朴尚银和莫圣,两人正坐在边角的坐位上,正不知聊什么。朴尚银转头之际也看到了叶红霜四人。他盯着叶红霜看了几秒钟,目光又滑到爱丽丝身上,久久没有移开。
这时有一队人马走进来,为首一个是一个膀大腰圆的中年人,后面跟着四个徒弟模样的人。其中一个手里举着牌子:潮州吴式蔡李佛。
又有三人走进来,为首一个干瘦的老者,后面一个徒弟举着牌子:三乡莫家拳。
又是一队人马:湛江刘家拳。
珠海蔡李佛。
深圳李家拳。
粤西铁猴子。
岭南吴家棍。
......
进来的几乎都是广东的武师,会场立刻被各种口音的广东话充斥。陆寻见状不甘示弱的拿原珠笔在衬衫上写下“本地洪拳”四个大字。结果“拳”字写错,只好打了个叉在旁边又写一个。
本地的武师也零零散散的进来了几个,诸如江北白鹤拳,江南班步螳螂之类。无一不是土头土脑,形貌猥琐,白鹤拳门主更是以一个西裤裤档拉链洞开的造型抢镜。
这时一大队人马走进来,气势之盛,堪称会场之最。只见为首的是一个穿着唐装,手里拨弄着两个铁胆的老者,他身后一个壮汉高举着一面锦旗,上书:广州洪拳。
“你的同门。”爱丽丝对陆寻小声说。
陆寻看着那队人马,自惭形秽之情油然而生,忙用手掩住胸前写得歪歪扭扭的四个大字加一个错别字。
那个广州洪拳的老者和深圳李家拳门主攀谈了几句,忽然看向陆寻这边,端详了一会儿,径直走了过来。
“小朋友,李门主告诉我你是洪门的人?你师父呢?”他走到陆寻面前,笑容可掬的问道,声音极为和蔼。
“那个......今天少林方丈请他老人家去搓麻,所以没空来。”陆寻硬着头皮瞎编道。
“那你是......”
“他是洪门大弟子,现在本省的洪门他说了算!”爱丽丝抢着答到。
陆寻立刻吓得魂飞天外——他根本不打算在这个人强马壮的广东洪门面前自认“本地洪门大弟子”这一可耻身份。而以他的武功和资历,冒认本省洪门当家人更是凶多吉少。
“那个......我其实是个......唉,一入洪门深似海......我不当大哥好多年......”陆寻语无伦次道,岂图用装疯卖傻蒙混过关。
幸好那个老者对爱丽丝这个会说中文的俏丽洋妞显得很好奇,问了她名字和哪里人后,才把注意力转回陆寻身上:“小朋友,你小小年纪就主掌一省洪门,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陈门主误会了。我这个朋友只是一个洪门新人,刚才爱丽丝是开玩笑。”这时一旁的叶红霜开口了。
那个陈门主“哦”了一声,对爱丽丝正色道:“小妹妹,这个玩笑可不能随便开。”
他说完看向叶红霜:“你怎么知道我姓陈?”
“广州洪门陈少强门主的威名,两省武林中谁不是如雷贯耳。”叶红霜微微一笑。
陈少强仰天大笑:“这里的年青人真会说话,我们那边的孩子可比不上啊。”
“陈门主是取笑我们动口不动手呢。”叶红霜微微一笑。
“哈哈,老夫可没这个意思。会说话的年青人,可否告诉老夫你的姓名和师门?”
“晚辈叶红霜,八极拳门下。”
“文有太极安天下,武有八极定八方!好拳!令师是......”
“师尊吩咐过,他的名讳不可对人提起。陈门主见谅。”
此时会场已乱哄哄站了三四百人。忽然有人大喊:“各位武林同道,请注意。”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莫圣拿着个麦克风在喊话,看上去似乎是个司仪。
所有人都停止了交谈,陈少强也回到了他的座位。
“大家好。值此举国欢庆的日子,我谨代表光西武术协会向百忙之中抽空来参加的各位武林同道致以亲切的问候。改革开放以来,在党的领导下,在全国人民的共同努力下,我国武术事业有了很大的发展......”
身兼武协理事兼校学生会副主席的莫圣声情并茂的朗读他昨晚通宵赶出来的致词。他的声音不一会又被全场聊天的声音淹没。
莫圣见状赶紧大叫一声:“各位请注意,下面有请李香草会长,大家鼓掌。”
57
在“帅哥”“靓仔”以及后来的“阳光少年”“花样美男”等形容美男子的词汇中,“翩翩浊世佳公子”是最老土,最乏味的一个,若非见到李香草,陆寻恐怕一生都不会用到这个词。
那个年轻人似乎就是为这词而生的,或者,这个词就是为了他而苟延残喘到今天。
在众人乱七八糟的掌声中,穿着一身黑色西装的李香草慢慢走了出来。他的一张脸好似日本漫画中那些男生女相的美少年般不食人间烟火,最摄人的还是那一对眸子,仿佛装着五湖烟水,直揽尽一江风月。
爱丽丝看着他的脸,忽然觉得双颊有些微微发烫。她转头去看身边的叶红霜,不禁深觉他虽然也算英俊。但和眼前这个美少年一比,还真是给比了下去。
李香草身后跟着一个穿白中山装的短发少女,相貌清秀,表情冰冷,似乎是学生。此外还有一排五大三粗的壮汉,据说是李香草聘来的武师。
“各位武林同道光临寒宅,真是给足了我们武协面子。我对此深表感谢。”李香草走到主席中间,对众人朗声道。
“李公子客气了。”陈少强微微一笑。广东各帮派中洪门势力最大,因此他也当仁不让的代表在场所有广东武师说话。本地武师没人出声,大都在埋头猛吃桌上的茶水点心。
“绝非客气。连陈门主这样德高望重的武林前辈都肯赏脸,武协上下岂能不受宠若惊。”李香草笑道。他顿了顿,又朗声道:“我们这次举行武林聚会,首先,当然是为两省的武林同道能有机会切磋交流。”
他环视了会场一眼,众人都在静待他说下去。
“但在这之前,我有一件重要的大事要先与各位商量。”
众人闻言立时议论纷纷,李家拳的李门主朗声道:“李公子请说,大家都听着。”
李香草点了点头,继续道:
“近年来中国功夫在世界上影响益深。我辈身为中华武林的一分子,自是大感扬威吐气。我尝自思量:眼下正是一天等于二十年,开创新气象之良机。武林中人开设武馆,向影视业输送武打演员,组团表演......每一样都大有可为。敝省与广东向来同气连枝,同为南方武术重镇,空有大好的资源而白白荒废,实在可惜......”
“李公子,老夫这就不明白了。你说的每一样两省都有在做,何谓荒废。”陈少强打断了他的话大声道。
“陈门主所言不假,是有很多人在做。然各自为政,内耗严重,以致今时今日大多数门派规模狭小,寸土苟安。诸位不见,在香港乃至国外遍地是武馆,随处见狮头,但在国内武学却是风雨飘摇,声势日衰。若长此以往,我两省乃至中华武术之浩气将何存焉!”李香草说到最后,提高了声调,气势无比摄人。
场内众人登时议论纷纷,陈少强等人却不动声色。
“那李公子以为该如何?”李门主道。
“我以为两省武术界应联合起来,将力量化零为整,分工合作,最好成立一个组织统一管理,专门经营。如此一来,不但财源滚滚,武学复兴也指日可待。”
“说得容易,做生意的事非我们武林中人所长。弄不好就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潮州白莲棍的徐门主大声道。
“这个可以放心。李氏家族会全力支持这次联合,经营规化方面会由专业人士负责。”
陈少强一下子站起来,盯着李香草,缓缓的说:“按老夫的理解,李公子的意思就是希望自己当老板,我们全都当你家的打工仔,对么?”
李香草淡淡一笑:“陈门主误会了。到时大家都是老板,全都有钱赚。”
陈少强冷笑一声:“两省武术界联合,本是可行,亦是事在必行。但仅止于武学交流,门派沟通。至于联手把身上的玩意当货卖,我们都是粗人,干不来,也不屑干。退一万步,就算真要干,恕我这个老不死倚老卖老一句:几时轮到你这种小鬼牵头!”
他最后一句抬高了声音,手中铁胆叮叮作响。
李香草身后众武师闻言大怒,刚踏前一步,被他挥手止住。
“我当然不够资格。当这并非我个人和你陈门主之间的事,而是两省上万武林同道之间的事。话已至此——”
他的眼神突然变得万分凌厉,环视会场一圈。
“谁赞成?谁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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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场气氛立刻凝固,鸦雀无声。
爱丽丝拉拉陆寻的衣角,颤声道:“好像要打架?”
“没常识!什么叫好像,是肯定要打!放心吧,打架送死还轮不到你,有阿霜嘛。”陆寻笑着道。
没想到叶红霜却摇摇头道:“还是找机会溜吧。一开打必是群殴,广东武师人多势众,光西武协肯定不是对手。我们留下难逃池鱼之殃。”
“还有王法么?练过武功就可以随便打人?”爱丽丝小声抱怨。
“不打人他们练武功来干嘛?真是为了解关于生命的一切?”李小哲嘀咕道。
陈少强冷笑一声,一挥手:“原来是这般聚会法,真是无聊!咱们走!”
他转身便走,但没走几步就停了下来。
他发现,除了他的弟子和李门主等少数人,根本就没人站起来。
本地的武师全部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大部分的广东武师竟然也是如此。
陈少强看了这些坐定的人一眼,“难道你们同意?”
“李公子的话还是有些道理的。”莫家拳的莫师傅喝了口茶慢慢道,“这几年光西武协的武馆发展迅速,难得人家愿让咱们分一杯羹,我们亦要识做人。”
“老莫说得是。我们吴家棍这几年举步维艰,几乎已混不下去。”吴家棍的吴师傅大声道,“但自从在光西武协的武馆的‘十八般兵器自助餐’里作为主打兵器与‘五郎八卦棍’捆绑开班,每个月都收入丰厚,连我签名的搅屎棍都卖了几十根!”
“还有我们蔡李佛,前几年一直靠在武馆里卖盗版录音带过日子。自从李公子让我们加入了光西武协武馆,开办‘幼儿南拳班之蔡李佛陪你做游戏’后,附近几条街的小孩都入了班。我还上了报纸!”
“还有我们白鹤拳,李公子把我们安排在武馆的‘动物世界’组别里,还设计了一个可爱的白鹤吉祥物,谁入班就可以得到一个。很多学生妹为了得到这个白鹤吉祥物来入班,很多学生哥为了泡她们也跟着入,现在我们白鹤拳不知有多青春无敌!”
这些武师众口一词,都是说光西武协的好处。眼看情势一边倒,李香草微微一笑:“各位同道,话不必多说,做最重要。现在,支持我的请站我身后。”
倾刻间,全场三四百武师过去了一大半,只剩陈少强等三四十人原地不动。
陆寻起身要跟着过去李香草那边,被叶红霜一把拉住。
“那边人多。”陆寻急道。
“人多也不能过去。”
“你不是说要跑么?”
“我改主意了。”
“你改我没改嘛。”
“放心,死不了。”
“变成残废我也不干!”
叶红霜淡淡一笑,没说话。陆寻在他眼里看到某种坚定的东西闪烁,顿时如同被什么东西电到。犹豫了一会,还是咬紧牙关坐了回去。
“被打一顿还可以接受。”
李小哲坐在座位上,呆呆的看着那些武人碗口大的拳头。他仿佛已看到了这些拳头落在自己的鼻子上,打出一朵花来。
他开始相信,红领巾是用鲜血染红的。
他几乎要哭了。但他清楚这样只会把别人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于是他把头看向爱丽丝,巴望着这个洋妞会先他一步哭出来。
爱丽丝竟似乎一点也不害怕。
她并不是一个大胆的人,艺术家的敏感和脆弱更使她一向对这种暴力场面避之惟恐不及。
但她看见了叶红霜倔强而坚定的眼神。
她知道,那是千百年来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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