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55 第五十五章

首页
关灯
护眼
字:
上一页 回目录 下一章 进书架
    55 第五十五章 (第3/3页)



    白隐砚听到了他磨响的牙关。

    她双肘撑在窗柩上两手交握,因站在高处,她垂眼便能看到远处的民家。早出的货郎挑担行在青砖上,脚起脚落,路过歪在墙角的饥饿与流亡。

    沉默许久,直到天边那线白变成三指宽,白隐砚缓缓开口。

    “翳书。”

    她道。

    “今年……梅开得很好。”

    符柏楠还浸在方才的话里,没有反应过来,“甚么?”他顿了顿,“哦,那等回京我叫人移些到府里。”

    白隐砚轻笑一声:“移多少。”

    符柏楠道:“你愿意看就开个院,满栽。”

    “满栽?”白隐砚又笑,“满栽……咱们府里养不起吧。这么多西南来的枯梅,食惯了稻米喝惯了曲水,北地怕是住不惯,总是想回家的。”话落时,白隐砚已经挂不住笑了,她望着巷角零零散散的流亡,低叹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啊……。”

    她话说得不明不白拐弯抹角,符柏楠起先不解,顺着她视线望过去,话越往后,面色越肃。

    气氛一下变了。

    符柏楠喉结滑动几下,开口道:“流疫两三年便发一次。”

    “……”

    白隐砚低头看自己的手。

    符柏楠一把把她转过来,“阿砚,你不能用天灾对我下判书。”

    “是两三年便有一次,可你还记得九十月时,咱们在做什么。”

    符柏楠提了提声:“那时我在等什么你不知晓?”

    “我自知晓。可那时权在你手,既西南水灾上疏减赋,为何不批?纳税朝员盘剥,供物都在咱们府里,那些珍奇是用什么换的?大政皇更你无暇顾及,那现在既新局已定,为何不跟皇上进言赈灾。”

    白隐砚手有些抖,“翳书,这是京边,这里都死成这样,西南那边要怎么办啊。你想咱们穿暖吃饱,他们就不想么。”

    外层的发干了,芯里面还湿着,冬寒过窗,符柏楠觉得从头皮凉紧到脚心。

    白隐砚闭了闭眼。

    “翳书,我……有些难过。”

    符柏楠面目一滞。

    他有很多话可以说,很多缘由,很多托词,但白隐砚的话令他不敢多想。

    他脱口道:“好,我回去就上疏。”

    白隐砚睁开眼看他。

    “我回去就上疏,谏引西南今年减赋,赈灾借粮。京郊外大市不是冬歇么,我回去请君下诏寻官清出地来设粥棚铺庙席。”符柏楠话说的很快,甚至有些喘,话未完他脑中便已有简单几步行略,如何着手,说出来的和还在脑中盘亘的。

    白隐砚听完却只垂着眼略点了点头。

    炉子上水壶盖跳出声响,她侧让出去弯腰提壶,水落茶滚,换过一铺,周围静无人声。

    长久的沉默引得白隐砚侧目。

    天光明,屋中更亮了些。

    符柏楠一人独身逆阳立在窗前,他披着衫赤着脚,冬寒长风卷起乌黑宽袖卷起散落的发,卷过他的面无表情,他背世中余烬仅存的双眸。

    对望之中,白隐砚不自觉住了动作。

    一黑一白。

    一逆一正。

    良久,符柏楠开口。

    “阿砚,我就是这样的人。”

    我就是这样的人。

    我从来都是这样的人。

    茫罔行路退让荆棘,散去毒雾,驱开野兽,孤灯一盏以最赤诚的袒露之姿引孑孑旅人留步,旅人却忽说责难,说动摇,说有些心向远行。

    喜宴后的皇皇怒吼犹在耳畔,这条路却仍只徒然挽留,不愿攀而吞杀。

    所以,你还说要甚么。

    白隐砚忽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她突然想明白了一些事。

    她手抖得擎不住,后退几步壶砰然砸在地上,千钧一发符柏楠猛将她拉过,滚水嘶嘶泼了一地。

    他急忙弯腰要去检视白隐砚的脚,却被怀里的笑打住了动作。

    怀里人低低笑着,渐渐声平,渐渐声又高。她在符柏楠难言的目光里边摇头,边妥协,边终而回身搂他。

    “翳书,你不要怕。”

    所以你还要说献祭毒沼,你说长路漫漫——

    “我不会走的。”

    
上一页 回目录 下一章 存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