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春风十里不相见 (第2/3页)
却仍是不支地垂了下去,走至他面前时,容颜神情是孩童般,颤颤巍巍地伸出方杀过青蛇的手,环住了来人的腰峰。
他的腰峰是有力的,她借此握住,仿佛是要从这人身上汲取重生的能量,要唤醒脑海中那些并非不曾远离的记忆,将从前带回眼前——来人这时的一根中指探过她下颌,迫得她一双躲闪的眼睛往他看上来,“绾绾!”他唤道,很熟悉的,沉沉的声音,像是从深水里方打捞上来。
他将她一个人丢在邵桥,可以置之不理,如今想起来,便来接她。
她不怪他,是她的过错,她并非没有杀过人,她杀人时的手从不抖,这一年中,却常常回想起付笛生的父亲回荡在她耳边的那句话:也是个苦孩子。——大概是被怜悯后生出一处柔软,谁知却是这处柔软不但生生抹杀了那种原本的怜悯,并一并扼死了那个给予怜悯的人。
梦遥已回到了南京,仍是在他的手下,她在邵桥见过梦遥两次,她看到梦遥脸上的神情比之往年更淡,她能感觉到变化,这种变化,如同付家二老的死亡一般,常常噩梦中惊魂而来。
付笛生在得知了双亲的故去后,非但没有再生事,反而借机进入了党内,他本是申报的主编,智慧卓越,如今仍在政府内处理宣传工作,颇得看重,这样的平静转换,却似乎也是一种梦魇,蛰伏,不知何时会爆起滋事。
当头是一株桃树,桃花只开了三三两两的几朵,她手扶着桃树,站定。当中一段往事,重新破壳而出。……绾绾,他唤她,唤醒她。那一个名字被唤出,便仿佛是一道咒,将这女子体内潜藏的另一个魂从灵渊中释出,女子的眼神一愣后,随即渐变成从前清冷颜色,瘦小的身躯在一刹那笔立,滋生出拒人千里之外的淡漠。
她握着他腰间那对手,也落花般的萎落,目光一分分抬起头,看他。——他究竟已是四十岁的男子,这一年多的时间,刻上他的眉目,益发的刀霜剑冷,情分不留。
一年前,杜云生将这个女子送至此间,借以埋葬上海滩一段无头的公案,一年后,上海滩新人换旧人,再不见从头之事时候,他才能将她带往从前之地,也是对她的一种保护。“不会再有人记得卢仲远的事,全部都过去了!”他沉沉地声音说道,将手脉徐徐拢上她瘦削的肩。
——只不过,却从未猜测是他亲来,惊鸿照影时,何曾想过凌波会过横塘去?他,却确确是他。连身上一份味道也是从前,千年寒雪下埋藏的冷松一般,隐而冷而稳,她是盘服在他身边的那条蛇,经历冬眠一场,被他身上的气息重新催醒,受他之命,露出血腥红信,赤毒獠牙,再度惊蛰而起。
他要带着她离开邵桥,说走就是走的,是连半分拖泥带水都绝不能。她随他跨进一直等在河中的那条船时,船身剧烈的晃动,有更大的水波被震荡开去,撞到岸上引起回波,一阵阵的反弹回船体,一霎那的改天换地,天摇地旋。
“姐姐……姐姐!”有背后余音忽从后方菜花地中传来,隔着已然荡开的三尺水波。是个形容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很相似于当年从贩猪仔船上被带走的楚绾绾,穿着上一年的大红袄子,额角有凉津津的汗未顾拭去,拔腿追到河边,惊讶嚷道:“姐姐,这是要去哪里?”
绾绾目光陡转看及他此刻目色,隔了一箭之地,嘴中急急道出,“我去去就回!”那一股声音仿佛受了迫,怕惊动了眼前人,炊烟一般轻而软,被风一吹就了无踪迹的,然既然如此惶迫不堪,那尚在岸上的人又如何能听得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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