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擒王 (第3/3页)
乐、幸福。”
雪薇心中感动,渐渐平静,秀目中依然噙泪,谭逸飞心疼极了,轻吻去她的泪痕。晚风透过窗纱轻拂进来,雪薇暂时从悲伤中缓解,沉浸在逸飞的抚慰中。
半晌,谭逸飞轻声问道:“饿不饿?想吃点什么我这就叫人去准备。水已经烧上了,沐浴之后今夜一定睡得安稳。”穆雪薇心中忽然一动,仿佛刚清醒过来,她看看四周,发现这里是谭府专为她准备的那个房间,突然轻轻离开逸飞的怀抱,道:“呀!我待得太久了,该回去了。”
“雪薇,你还在梦里呐?你要回哪儿啊?“谭逸飞重搂雪薇入怀:”这就是咱们的家呀。”
穆雪薇轻轻挣脱:“我要回宋大哥那儿啊,他、他现在一定是伤心欲绝,我得去安慰他才成。”
“雪薇,宋府灵堂我已经请人搭好了,诵魂僧道也全请了,你放心吧。大队长和你八字不合,又命犯小人,从迎亲之后就丧事不断,哪里还有鸳梦之心啊。”说着,谭逸飞拿出五万印鉴,“看,我已经把柴田夺去这五万大洋要回来了,咱们和他两不亏欠。我们现在可以永生相守了。”他温柔搂来,雪薇却已站起,心中矛盾:“兄弟已经离他而去了,嘉琪姐姐也,也抛下了他,现在府里一定是一片凄凉,这个时候我怎么能再离开他呢?我已经答应了嘉琪姐姐,要给三个孩子做娘的呀!”
“雪薇!”谭逸飞隐含怒气:“你是不是急昏了,你是我的娘子,怎么去给别的孩子做娘?而且还是宋家的后代,绝不可!”
“逸飞……”雪薇对逸飞突显怒气微微诧异,但仍郑重道,“我答应了嘉琪姐姐的,我答应了的!”
谭逸飞意识到自己有些急切,忙缓和道:“宋府下人很多,孩子不愁没人照看。你快别着急了,来,我们这就去用饭,然后……”雪薇摇摇头,整理着衣裙就要往外走,被谭逸飞一把搂住,“雪薇,为了他你竟然要离开我?你看看,这座宅子是我给你买的,这间房子是特意为你设的,你看看,你看看!我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你竟然一天都不住在这儿吗?”
“我知道,我都知道。”雪薇珠泪流下:“可是现在真的不行。逸飞,宋大哥现在真的很需要我呀,逸飞,求你……”逸飞哪里忍见雪薇的娇怜,心中硬硬压下一口气:“你就总是心软……”好说歹说让雪薇沐浴后又吃了个安稳饭,这才派人送她走。
雪薇走了,房中便静得出奇,秋月洒窗而入,红烛双双摇曳,交映着整洁雅丽的闺房,谭逸飞立在房中静静吹起箫,乃是一曲《妆台秋思》……
_
门外白幡在晚风中飘扬,风吹幡响如凄如诉。祠堂内银烛天灯,幽幽烁烁,众牌位前再添一灵牌,梁嘉琪之名痛然于上。宋宗祥一动不动跪在灵前,目中呆滞,泪痕已干,窗外晚风拂着他的衣鬓,凌乱中更显凄然。
宋宗梅轻轻走进,见此不由心头一酸,泪珠又下,上前轻声道:“大哥,起来吃点东西吧,你这样……这样……梅儿心疼啊……”宋宗祥不动,只呆呆盯着梁嘉琪的灵牌,宗梅轻拉着他:“哥,大嫂看到你这样她也会心疼呀,还有大娣二娣三娣,她们还不知道这事,三娣刚会叫爹爹,你忍心让她们失去了娘,爹爹也不应了吗?大哥……”她心疼得大哭,宋宗祥心中一颤,呆呆地被妹子拉起,走出祠堂。
檐上白色灯笼高挂,大大的奠字随风轻摇,月光下更显凄冷。所有家人均丧服默立,女佣们的低泣哀哀入耳,前院僧道们的祷魂声梵音阵阵。宋宗祥呆呆地被宋宗梅挽着缓缓而行,忽听一阵脚步,大娣二娣大喊着“爹爹”跑来,抱着宋宗祥的腿。
“爹爹,干嘛他们都穿着白衣服啊,是大姑姑又要唱白娘娘了吗?”
“哦,爹爹,我要娘娘,我要娘娘,娘娘怎么还不回来?”
宋宗梅止不住又落下泪来,又不敢哭,硬生生地忍着,泪水在目中打转:“二娣乖,娘娘,娘娘她去很远很远的地方,要,要很久很久才能,才能……”她突然再也说不下去,掩着口匆匆跑回房中。
“爹爹,娘娘去很远很远,那二娘呢?我要二娘推我荡高高。”
“我也要荡高高,爹爹,二娘呢?”
宋宗祥听了,不禁喃喃道:二娘?二娘?”突然打了一机灵,忽慌慌地寻着四周,“雪薇?雪薇呢?二夫人呢?谁看见二夫人了?”他心急火燎地就要向前院冲去,就见穆雪薇急急地进了后院,两人骤见,不由一呆,只见宋宗祥满目血丝,神情凄悲,衣衫不整,哪里还有半分大队长的威风,雪薇心中忽痛:“宗祥,你,你……”
突然宋宗祥一把将雪薇紧搂入怀,压抑许久的悲痛一倾而出:“雪薇,你去哪了雪薇?嘉琪走了,我不能再没有你啊雪薇——”嘶声裂肺,如山般沉痛的悲呼深深震憾穆雪薇内心,宋宗祥极度地颤抖传递着全身心的悲伤,她情不自禁搂紧他,此刻这条铮铮硬汉脆弱得只如一个伤心的孩子。大娣二娣不明所以,也跟着哭了起来,被女佣哄回房中。月光下,宋宗祥和穆雪薇就这样紧紧相拥,同样的悲伤,同样的慰籍……
_
箫曲余音渐收,谭逸飞沉思环视。妆镜中仿佛映出雪薇的倩影,流苏上仿佛留有雪薇的凝香……他上前轻抚着流苏,剑眉渐蹙,你竟会为了他而拒绝我,为了他!不!绝不能让雪薇心里留有他的位置,一丝都不能!他冷冷立起,暗暗发誓,我一定要速成大事,风风光光接你进门!
_
刘二豹和梁嘉琪同一天头七,九仙镇哀乐入云,白幡遮日,两边均是庄严隆重。七日过后,镇中才渐渐恢复生气。
这日,酒仙酒坊的办公室中,魏永更和孙掌柜迎来了大编辑潘凤云,魏永更极为热情:“潘、潘编辑真准时,快、快请坐。”
潘凤云笑道:“魏大哥,和我还客气什么。”
孙掌柜道:“潘编辑可是大忙人,近来在做什么采访呢?”
“各报都在登反日游行的报道,我们报社就想来点不一样的,这里咱们谈完,我就想去码头采访一下看有多少日商被赶出省了。”
“哦,那咱们长话短说,谭先生商会那边事忙,不等他了。”
“行。”潘凤云一笑:“他电话里和我大概说了说,具体要体现的是……”
魏永更将两箱酒仙摆在桌上:“这儿这儿,您快瞧,这就是那小鬼子害、害我们酒仙的毒酒,这是谭老弟在县烟毒所查的字据。”
潘凤云一笑:“这个叫做鉴定结论。谭先生真是事事周密,请他放心,明天福田升毒害乡民的头条就会见报。但是,这样一来,酒仙声誉就会受到很大损害。”
“越损越好!”魏永更的话令潘凤云不解:“哦?”
“谭先生对这个已有对策。”孙掌柜恭敬递上请柬:“哦,谭先生从福田升夺回来的七家酒坊要盛典面世,还请潘编辑赏光。”潘凤云笑着接过:“如此喜庆凤云必到!不知谭公子这次又卖的什么关子?”酒仙之毒本是遭受陷害,这张鉴定一语就可澄清,怎么反而会宁愿自己大好的品牌被抹黑呢?纵是潘凤云见多识广,这猜不出其中奥妙。
_
辛未年农历八月二十,上海商界宣誓不买卖日货,各地纷纷响应,商界抗日之风浓烈刮起。
五柳镇喧喧的商街上,一辆篷车行在街头,街旁挂满大字标语“驱逐倭寇抵.制日货”“精忠报国还我河山”。一个艺人正说着快板:“九月十八秋风寒,东北三省起狼烟,日寇逞凶把兵进,狼子野心想吞天……”
“唰!”一只手将右侧篷帘拉严。
左窗外正遇上一街头抗日集会,学生的演讲慷慨激昂:“兄弟们醒醒吧,你看,你看,小小日本野心大,铁蹄侵略我中华,待我同胞如牛马,大家团结起来,救我中华!”
“驱逐倭寇,救我中华!”
“唰!”左侧篷帘也被拉严。幽暗的篷车中,柴日双头上包着伤口,脸上青紫未愈,目中阴冷。
_
篷车渐行至近郊,一座气派的酒坊远远看到,人喧声渐入耳际。
“福田升酒仙”的新匾在阳光下发亮。篷车行至酒坊门前停下。柴日双下车,抖了抖衣服,满意地看着眼前的酒坊大门,一切都是那么的新。
忽然一阵“咣啷哗啦”声响起。柴日双还没反应过来,只见伙计均被人从酒坊中打将出来,连滚带爬地乱叫,“咣咣咣”酒坊中传来震天砸打声,粗声粗气的吵嚷声。
“砸了它,砸了这害人的酒仙!”
“就是这小鬼子让俺们村染了毒,让他偿命!”
带头的仍是愣头,领着村民跑出门,对着窗玻璃大砸特砸,转眼碎片飞溅。
柴日双回过神,大喝着“住手!住手!”就往近前冲去,被摔在地上的伙计抱住:“不能去呀,这帮乡下人都是野人啊,根本没理可讲的呀老板。”
“柴老板,快跑吧,他们今天急红了眼,来了就喊消灭日寇,杀人偿命,见人就抡见东西就砸呀,真往死里砸呀。”
柴日双气往上冲:“乡下粗人哪里懂得这些词,分明是有人挑唆!去,快去警局给我喊人去!”
“去了去了,早有人去了,可是警察都上街查那些游行的学生去了,局子里空了呀。”
“八格,饭桶!”柴日双大怒:“住手,都给我住手,我的酒仙,我的酒仙!”
“砸的就是你个毒酒仙!”愣头一棍高高举起,“咣”一棍出手,正击中高悬的匾额,“酒田升酒仙”匾溃然坠地,摔成数块!匾牌的碎片飞溅在柴日双脸上,也重重将他的心敲碎!只听“轰隆隆”一声巨响,酒坊全部坍塌!
柴日双睛睛瞪得极大,极度的惊骇涌上头顶,“嗵!”栽倒于碎匾之上!
尘烟弥漫的废墟上,一人恨恨盯着被伙计正往车上抬的柴日双,正是团防小队长,他看了看还在拼命砸东西的村民,四周狼籍,小队长咬牙冷笑:“刘团总,小的给您报仇了!”
这正是以牙还牙!柴日双散布酒仙有毒的消息本为了击垮谭逸飞的酒坊,从而使自己的酒仙成为正宗唯一,这样酒仙的巨额利润便会源源汇于福田升账上,这本是柴日双东山再起的资本,却被同一个“毒”字骨销烟灭。谭逸飞早将酒仙被日本人掺入烟毒之事在《国风报》大肆宣扬,愣头等村民可不管谁的酒仙,只认准了毒酒害死了村民,再给他们些银钱小利,这些人本就是随风墙草,小队长一吆喝,无不纷纷倒头向柴日双砸来,砸他个恶名昭著!砸他个毒巢粉碎!哈哈,真真解恨!
(第四十六章结束,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