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替身 (第2/3页)
“德财婶?”
“我的养母,小少爷的奶娘。”
“哦!”雪薇惊叫。
谭逸飞接道:“小少爷被送走之后,少奶奶再也支撑不住,没几天就过世了……德财婶又回到镇上做她的零工,和我娘做了邻居。我娘过世之后,德财婶带我回了家,我经常陪她祭拜少夫人,有一次德财婶收拾少夫人遗物的时候,我看到一册配方,被包在这块遗训的锻子里,德财婶不识字,我就念给她听,她越听越伤心,哭了好大一阵,说这是少爷送给少奶奶收藏的。”
“你说过配方是一个酒坊的命根儿,少奶奶和谈少爷一定非常恩爱。”
“那是自然。少奶奶临终前深感夫君的家业断不能绝,就给儿子写下了遗训,但又希望谈家唯一的根脉今后能平安一世,一旦重拾家业肯定踏入血光。现在想想,当时她一定是极为两难。”
“当然啦,要放在我身上我也难以决断。”雪薇深有同感。
“德财婶感叹谈家人丁惆零,感叹少夫人的苦心,就带我去庙里给小少爷捐了个替身,叫我从此改姓谈,替小少爷代行孝祭。”谭逸飞终于讲出自己姓氏更源。
穆雪薇恍然:“原来如此。”
“之后德财婶供我长大成人,供我求学讲武,两年前她听说收养小少爷的亲戚家遭了天荒,全村人都四散逃难去了,小少爷也是那会儿失去了音讯。”
穆雪薇不由叫道:“呀!那赶快找呀。”
“找啦,一直在找啊,后来终于有了小少爷的下落,稚谦兄竟然在九仙镇做起了教习!这是少奶奶和德财婶一生最最害怕的事,德财婶从此一病不起,紧急托人带了信让我速归。”
“哦——”穆雪薇掩口:“所以你就失了约,咱们的文定之约啊。”
谭逸飞握住雪薇纤手,柔声问:“你怪我吧雪薇?”
穆雪薇温柔摇头:“不,人命关天,又是对你有养育大恩的婶子,我怎么会怪你,怎么会怪你啊?”
“谢谢你雪薇。正是为报这养育大恩,我接下了配方和遗训,我要完成少奶奶和德财婶的遗愿,去九仙镇保护小少爷,还要让谈家酒业重见天日!”
“原来如此!”雪薇大悟:“怪不得你总是把缪世章的矛头引向自己,你是为了保护谭教习,你是故意让缪世章怀疑你。”
谭逸飞笑了:“我演得精不精彩,连娘子也给我列出四条证据呢。”
“你笑我!是我错怪你了嘛。”雪薇真是难为情,逸飞却道:“不,是我让你担心了。幸得上天庇佑,今天,我终于令稚谦兄永保平安,并且,有情人终成眷属。”
“什么?”雪薇不解,谭逸飞却不即答,只是神秘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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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泻清辉,省东荒村中依然残留着战乱的痕迹,断瓦残垣的零落村庄,寥寥几声犬吠。
一座僻静小院,干净简陋,门上挂了两盏红灯,窗上贴着红喜字,透出院中的几分喜气。
房中陈设简单,红烛摇曳,两床红绿喜被添了些许暖意。一对男女向案前进香,身上所穿正是篷车中谭逸飞所送吉服,再看新郎,赫然正是谭稚谦!拜过天地后,稚谦将新娘搀起,激动地将她搂到怀中!两人虽未说话,却均是心潮起伏,稚谦目中已满是喜泪,激动地颤抖着揭开新娘的盖头,新娘饱含喜悦的泪水抬起头来,竟是宋宗英!
谭稚谦深情一声:“娘子……”
宋宗英喜极而泣:“稚谦——”
稚谦紧紧将宗英搂入怀中,激动已极:“古语云愿天下有情人都成了眷属,是前生注定事莫错过姻缘,今日,今日,我们终于真真正正结为夫妻了!”
宗英深深地点头:“永永远远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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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稚谦和宋宗英终成眷属,那么侯府迎娶的又是谁?
谭逸飞凝神看着棋局,透出不可捉摸的笑容:“这局棋终于到了见分晓的时刻。”
“嗒!”一枚棋子置于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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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堂华烛,紫气香漫,华丽的洞房悄无人声,新娘静静地端坐喜帐,前院的欢笑声远远传来。只听一阵脚步,大笑声响起,门外有人将新郎侯元钦推了进来,门被“啪”地反锁上。众宾朋在门外笑道:“今天老夫人发话,就先放过新郎官,让他细细品味这洞房花烛夜吧。”一阵嘻笑声,脚步远去。
侯元钦醉眼朦胧,心情极好,笑着走到床前挨着新娘坐下,轻轻拉起新娘的手,新娘亦握住他手,元饮更是欣喜万分,用紫金秤杆轻挑下新娘的盖头,瞬时凤冠珠光闪耀,新娘含羞低眉,额上珠串晃动处,只见她妆容精致,艳光四射,娇美不可方物。侯元钦本已醉了五分,此刻更觉惊艳,心头又醉了三分,不觉紧握住新娘的纤手。
新娘缓缓抬头,竟是沈凤梅!
只见她额前珠串轻晃,一颗红痣更显得艳丽娇柔。侯元钦看得痴了,忽然他微微有些诧异,晃了晃眼睛,笑道:“夫人,看来是我有些醉了,你……我也说不出是哪里,你好象和从前有些不同?”
沈凤梅眉稍微微一挑,回想起当日扮成酒工模样,悄入谭逸飞洒坊与他秘议成全谭稚谦和宋宗英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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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逸飞当时问道“既令大小姐远走又不至侯府震怒,沈老板何能妙解双关?”
沈凤梅当时神秘地低低一笑,缓缓摘下酒工帽,只见她已将一头长发剪成和宋宗英同样的及肩短发,扎着同样的红色发结,再细看,她刻意将眉稍描得和宗英一样粗重些,嘴角用唇脂画出了棱角,如宗英一般英气,这般乍眼看去,竟几能乱真!凤梅从袖中又掏出一只眉笔,轻沾谭逸飞桌上的红印泥,往前额点了一下,一颗红痣就这样画龙点睛,令二人更加神似。
谭逸飞深深赞叹:“沈姑娘一代红伶,描妆之术真是高明,前些天我去看了大小姐,她病体未愈,削瘦了很多,这样一来,你们俩就更加酷似了。
“哦,这样就更好行事了。”沈凤梅心中更稳了一步。
谭逸飞仍有些担心:“姑娘的义气在下敬佩,只是,姑娘本是要寻亲的,这样一来,从此就远离故土了。”
“这件事我也想了很久……”沈凤梅轻叹落座,沉了一刻道:“先生知道什么是万念俱灰吗?”谭逸飞不由神色一肃,沈凤梅被勾起郁结已久的心事,瞬时目中满是凄苦,“班主常说我眼界高,是啊,一个戏子,不就是有钱人的玩物吗?还妄想着真情实意?还妄想着登堂入室?呵呵……”
“姑娘万不可如此自轻自贱。”
“只有先生还把我当人看。”沈凤梅感激道:“可恨啊,凤梅一颗心全掏出来给了他却被人这么万般践踏,真情是什么?凤梅不懂,凤梅不配!”
“沈姑娘!”
沈凤梅泪水不觉落下,哽咽道:“眼下谁不知道沈家班出了只蛇妖,戏是唱不了了,想回来寻亲,梁嘉琪也容不下我,我每天这么遮遮掩掩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谭先生,这就是万念俱灰!被宋宗祥赶出镇的那一刻,我就是万念俱灰啊——”
谭逸飞忙递上巾帕劝道:“不,快别这么说,事情过一阵就会好的。”
沈凤梅摇头:“先生不懂,凤梅心已死过,眼下什么盼头都没有了。既然死过,何不以贱躯积点善事,我既与大小姐七分相像,不如就成全她吧。至于侯府,凤梅早已情灭,是谁都无所谓了,离开这里,去个没人知道我的地方,平平静静了此一生也未尝不是一条生路。哎,宿运无常,各安天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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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沈凤梅用平生绝技成全了那一对有情人,回想到此,她低眉一笑,更加迷人:“自然不同,说来可笑,上回我见你来了,心里高兴啊,就在房里多喝了两杯,后来咱俩在九宫山跑马的时候被冷风激着了,可是好久都下不了床呢,安大夫说我中了邪风,病得都脱了形了。”
侯元钦立时心疼:“全是元钦的不是,要不是我……”凤梅纤手轻扬,打断侯元钦的话,手上一阵幽香令本已七分醉意的侯元钦更加神迷,只听她柔声道:“要不是遇到相公,今日怎能成就百年之好。宗英终身难忘,所以自描容妆……”她故意笑道,“是这胭脂太红了吗?是这眉线太浓了?是这颗痣……侯元钦已忍不住轻吻沈凤梅面颊,痴痴道:“是夫人更美了……
“谢相公。”沈凤梅倒了一杯酒递上,娇嗔道:“若非如此,宗英还以为相公以貌取人,见宗英憔悴不少,就不把我放在心上了呢。”
侯元钦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笑道:“夫人可是冤枉在下了,我怎会如此浅薄?之前谨遵礼教,哪敢直面夫人,更谈不上仔细端赏了,今日细看,夫人真是好美。”
沈凤梅轻捻玉指:“也难怪,细数下来,你我一共也没见过几次面,单独相处更是屈指可数,嗯——府中马场,九宫山,你我之交竟然都在马上,连相公送我的画也是这样……”说着,她再递上一杯酒软语道,“素手红缰当翘楚,桃花玉马飞蛾眉,相公好才情!哎呀,到现在我都觉得在梦里一样,怎么就做了侯府少夫人了?”
侯元钦本就与宋宗英见面不多,且不是黑夜便是远观,又隔了这许久日子,对宗英的相貌便只停留在他所作画像,而今听沈凤梅回忆往事,心中疑云早已消散,笑着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只觉眼中一花,眼前的夫人越发娇艳。侯元钦更加醉意朦朦:“只因我对夫人一见钟情,是我们本就缘定三生。”
沈凤梅端起小案上的交杯酒,温柔递上:“宗英也是这么想的,相公,我们共饮交杯,从此相亲相爱,永结同心。”
“夫人豪爽一丝未变,请!”两杯花雕在红烛下闪光,双臂相交,四目相对,两人同时饮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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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人在洞房卿卿我我,院中却是一派锣鼓声震,亲朋好友把酒言欢,笑语阵阵。厅中大桌,双方的嫡亲围坐一堂,不断向老夫人和侯司令敬酒祝贺。一个婀娜花旦在主桌对面唱着:“昔日梁鸿配孟光,今朝仙女会襄王……”
宋宗祥喝着酒,直直地看着花旦,四处喜灯流光溢彩,他渐感醉眼朦胧,花旦幻化成沈凤梅在台上的翩翩姿彩。周围宾客喧腾,他却忽生一阵伤感,拿起酒壶仰天饮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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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上挂着谭稚谦亲手写的喜联“交柯树并茂,合卺筵同开”。两瓶嫦娥桂交臂而饮,谭稚谦和宋宗英深情地凝视着对方,两人脸红红的,极是兴奋喜悦。谭稚谦歉然道:“荒村陋舍,委屈娘子了。”
“不许你这么说!”宋宗英脸颊飞红:“咱俩好不容易在一起了,哪儿来的委屈呀!我只有高兴高兴高兴——”
稚谦感动地将宗英搂入怀中:“是,这一天我可是日思夜盼,终于如愿了,现在都好象在梦里一样呢!宗英,这几天咱们赶路赶得太匆忙,我还没来得及细问,你是怎么和沈老板偷梁换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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