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堂会 (第2/3页)
,马上让沈家班开锣,唱到三娣满月,一定要唱得热热闹闹的。”
“行行行,哥这就让世章摆宴!。”宋宗祥亲了一口三娣:“爹亲自给咱三娣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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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时分,正是酒楼食肆最热闹之时。
“咣——”锣槌打在铜锣上,魏打更吆喝着又跑过街:“大喜大喜——大队长请落生酒,沈、沈家班唱大戏喽——”
大大的红灯笼照亮了“仙客来”的招牌,灯笼上齐唰唰大大的“仙”字,一座大方古朴的客栈便在眼前。黑漆金字的回文联“来客仙者宿,宿者仙客来”。
一袭青衫驻足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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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栈对街相望,便是名震全县的豪华大酒楼“仙客来”。
宋府堂会已准备起来,酒楼戏鼓声声,欢声笑语传到了客栈前柜。缪世章忽然匆匆而入:“小二,快拿笔墨来,什么都齐了,反倒把三娣的落生联给忘了。”
店小二忙铺纸研墨:“掌柜的,那沈凤梅亮相了吗?唱的是哪出啊?”
缪世章没理店小二,喃喃自语:“又是女孩,写什么好呢?要是男孩怎么都好写……。”越急越想不出来,笔尖的墨汁滴在纸上,“换纸换纸,哎呀写什么好呀,这戏眼见就要开了……。”
只听二楼传来朗朗吟声:“绕亭已喜临风玉,照室还看入掌珠。”
“好联!”缪世章豁然一喜,抬头看去:“这位是……”
只见楼梯上缓缓度下一青衫公子,一柄折扇,潇洒俊朗,令人见之忘俗。店小二指了指登簿:“这位是刚宿下的谭先生。谭先生,这是我们缪掌柜。”
缪世章看了一眼登簿,只见客人栏刚添了一个新名子“谭逸飞”,不知为何,缪世章盯着这个名子心中莫名一抖。再一抬头,谭逸飞近前一揖道:“缪掌柜,幸会幸会,我可是冲着您仙客来的仙字来的,图个吉利。”
缪世章忙递上笔:“多谢先生美言。哦,谭先生请!”谭逸飞一笑接笔,挥毫一联。缪世章不由惊赞,“好字!”谭逸飞谦道“过奖”,下笔处,纸上再落一横批“婺焕中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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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客来”酒楼,全县最大,当真是雕梁画栋,灯火辉煌。
大爷宋宗祥千杯不醉,二爷缪世章品酒精深,三爷七虎更是海量豪饮。这里的酒汇聚四海,名品云集,众家酒坊均以能上得仙客来柜上而欣喜自豪,从此便能在酒市觅得一席之地。有缪世章把关,只认酒质不讲情面,那些进不来的酒便只能自认逊色,纵全力宣扬也只能在二三流徘徊,价格更别想提上分毫。仙客来只有好酒,且只售中华字号,这一身风骨,纵价格居高依然客似云来。
此刻,大堂上满是觥铸交错的宾客,戏台上沈家班板鼓热身,全场热闹非凡,缪世章手托对联和谭逸飞一起走进,吩咐道:“快挂上快挂上!”扭头又对谭逸飞道,“来者即客,敬请随意。”
谭逸飞笑揖:“信手一联而已,多谢缪掌柜赐席。”小二将谭逸飞引入客座,谭逸飞凝神看了看“仙客来”的牌匾,不知想着什么。
忽见一人气冲冲而入,原来是临镇五柳镇的郭记老板:“嗬,够热闹啊!您这添丁添财,却断我郭记的财路!”
仙客来的账房忙迎上:“郭老板息怒息怒,今天前厅摆宴,有话咱里面讲……”
“哼,仙客来店大欺客,里面讲我怕你们宋大队长听不见!”郭老板气道:“我问你,这合同白纸黑字,凭什么又断了我郭记的供货?”
缪世章面沉似水,上前道:“缪某来给郭老板解释。”
“哦?缪掌柜,缪会长——郭某洗耳恭听!”
缪世章不紧不慢地从柜台底下搬出四只小酒坛,倒入四只碗中:“郭老板请看,这是你郭记老窖十年前为我仙客来送的酒,可谓窖香优雅、绵甜爽净。这是五年前的,其色已不似前者剔透,但也算柔和协调。呵呵,之后郭老板沉迷于赌坊之中,为偿债拆东补西,对造酒嘛自然也就偷工减料起来,请看,这是两年前的郭记老窖,已是色泽黄浊,味淡无香。”
郭老板有些心虚:“这是……是我一时监管不力,可是我严督秘方又恢复了昔日质地,您看看这碗,与十年前无异呀,缪掌柜您也验过了,那怎么还被停了呢?”
缪世章淡淡一笑:“不错,酒色依旧,可名号易帜,已非昔日郭记老窖了!”
郭老板脸色一变:“什么意思?你把话讲清楚。”
“当初诱你入局之人本是阴险已极,用这歹毒的法子已收了五六家酒坊,多少郭家世交苦口良言,但郭老板甘步后尘,将股子转卖十之七八。”缪世章近前一步:“请问,这郭记老窖它还姓郭吗?”郭老板下意识地一退,缪世章声音更重,“想必已是姓柴了吧!”
“轰——”郭老板一惊,争辩道:“只要色质无异,还是我郭记老窖的旗号!”
“郭老板与我仙客来多年的交往,不会不知道我们九仙镇的规矩。九仙镇没有一家会买卖日货!这是否够明白了!”
郭老板被震得险些晃倒椅子:“你!你!自打谈家开了仙客来,我郭记老窖就没下过柜,怎么一到你们手里就全变了!”
只听一声厉喝“住口!”宋宗祥大步进门,人们全都恭敬站起,自动让开一条道。他咄咄走向郭老板:“郭老板讲话小心些,仙客来它姓宋,我二弟就是仙客来的当家!”
郭老板心中一颤:“大队长,您误会了误会了……”
“要不是世章拦着,我早将存货砸在你门前!全县无人不知,我宋宗祥平生最恨和日本人打交道,怎么,独独你郭老板不知道吗?”宋宗祥声色俱厉,说话间已将郭老板逼出大院门。郭老板的伙计上前围住宋宗祥,纷纷解襟挽袖一拥而上,只见一个二十多岁的勇猛汉子一跃上前,一阵飞拳将伙计们打得倒地呼痛。
这汉子便是宋宗祥结拜三弟七虎,十年前投亲九仙,路上被吴驴子的匪人劫掠,几乎被打死路边,幸被祭祖经过的宋宗祥救起,伤好后纳头便拜,愿为宋府做牛做马。宗祥生性豪义,只觉与这个小兄弟有缘,便收到山防从跟班做起,七虎勤兵勇武,忠义不二,多年后宗祥便将走镖护商的生意全交给他,七虎甚是得力,威震十里三山从未出过闪失,江湖人人均尊他一声“七爷”。
七虎喝道:“姓郭的,大喜的日子竟敢找上门来耍横,找打啊!”
“宋宗祥,生财贵在有道,你不要把事儿做得太绝!”郭老板切齿嚷着。
“哼,姓宋的做事就这么绝!”宋宗祥声如洪钟:“回去告诉姓柴的,这酒坊他买一家我就断他一家!”郭老板被震得慌手无措地上了马车,伙计们爬起来跟着跑远,魏打更敲锣哄笑。
“哥,撵得好!”宋宗英坐着包车行到门前,正赶上这出好戏。
“嗯,你嫂子怎么样了?”
“还起不了身,在家给三娣喂奶呢。”宋宗英突然眼睛一亮:“谭教习!”
只见不远处,小学堂教习谭稚谦缓缓行来,他文质彬彬,戴一副眼镜,近前一揖:“大队长好,大小姐好,七爷好!给大队长道喜了。”
宋宗英道:“喜喜喜,走,和我们一块到包厢看戏去。”说着她一把拉住稚谦衣袖,谭稚谦很不好意思。
宋宗祥说了句“谭教席,一起坐。”便大步重回仙客来,众人纷纷跟上。众宾客方才均看到郭老板被撵走,不由热闹欢呼,宋宗祥一行威风地上了二层包厢。
角落一桌的谭逸飞一直静静看着。戏台帐幔后的沈凤梅也一直静静看着,沈班主悄声上前:“凤梅,谁都看得出宋大队长怒他那龙变了凤,他正不痛快,你可得唱圆满喽,咱班子可都指着你吃饭呢。”沈凤梅点点头,回身走向幕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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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待宋宗祥坐定,七虎便兴奋道:“嘿,大哥你可算出关了!早想和你说个新鲜事,这沈老板真叫我开回眼!吴驴子要抢她上山,沈姑娘唰一剑就给吴驴子破了肠子!哈哈,那叫一干脆!”
“哦?还真没听过戏子这么烈性的。”宋宗祥也觉意外。
缪世章道:“大队长,我刚收到消息,刘二豹从县里搞了几十条长枪,新上任的县长是他远亲,这枪就是县长开的条儿。咱们,要不要过问一下?”
七虎瞪着眼:“他敢!只要大哥一句话,我带弟兄……”
正说着,楼下传来魏打更的铜锣响:“刘团总、总、总到!”
刘二豹带一帮团丁大刺刺走进:“结巴,瞎嚷个啥,我刚来,什么总到。”
这刘二豹家原是三代杀猪为生,日积月累也趁得百亩薄财,二豹爹被人叫了一辈子屠夫,总觉矮人一头,便咬牙花了大钱给二豹捐了个“团防”的偏职,刘家总算是穿上了身官衣,死也闭眼了。但刘二豹哪经过正规军训,几年下来,团防仍然是那几十人的队伍,不但没壮大,反倒月月有人退出,原因不外乎拿那几个死军饷,做个买卖都比当团丁过得自在,二豹除了干吼几句也管不住,加上骨子里还是觉得杀猪顺手,便在团营里还兼着原先的屠场,乱七八糟地维持着。可是刘二豹从不觉得是自己能力差,一门子怨气全恨在宋宗祥身上。他恨宋宗祥几百人的山防队伍,根本不把他的“正规军”放在眼里,他恨宋宗祥和七虎把持着护商的生意,大块的肥肉只能他宋家吃独食!说来也该换换风水了,今年远房老舅竟任了龙安县的县长,有了这层撑腰的,也该我刘二豹抖抖威风啦。这不,刚从县上大摇大摆地领了新枪回来,又听说宋家第三胎还是生了个丫头,哈哈哈,把刘二豹乐得是心花怒放,活该他宋家生不出个小子,叫你狠,叫你逞威风,你就算是九仙镇的皇上,天王老子也断你的后!
刘二豹心里美着,脚步也跟着飘起来,“噔噔噔”震得楼梯直颤:“大队长,道喜道喜。”
宋宗祥淡淡扫了他一眼:“多谢。我是添丁,刘团总可是添兵呀。”
刘二豹有些得意:“大队长消息蛮灵啊,这不,给您通报来啦。”
“嗯,算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大队长。”
七虎冷冷问道:“二豹子,你怕是有别的花花肠子吧?”
“我一个杀猪的,只知道猪大肠,不知道还有啥花花肠!这次领枪招人,可不是白领,也着实花了我好大一笔钱呢,心疼呀。可话又说回来,这些日子匪患闹得凶,吴驴子不就刚被端了吗,团防也得帮衬山防呀,大家一块儿防。”
“刘团总,新任的县长是您的贵戚?”缪世章不轻不重的一句。
刘二豹更有些得意:“要不说您是大队长的军师呢,啥都能算出来。那是我老娘家的表舅,各位日后县里有什么需要照应的尽管张口,我刘某一句话啊,哈……当然,怎么能和您侯府的靠山比啊。”
“明白就好。”宋宗祥声音沉冷。
刘二豹口中的侯府乃是省卫戍大军侯司令府上,侯司令和宋宗祥的父亲当年在新军是挚交,九仙镇的大乱便是侯世伯带兵协助才得以平复,宗祥自幼便生得一腔报国雄心,早有投军之意,不想父亲却壮年早逝,宗祥只有顶替父亲接过宋府的掌门大权,也肩复起繁荣九仙的重任,这转眼便是二十年匆匆,如今九仙镇早已是繁华如昔,侯世伯却劝他仍然坐镇九仙,只因国事风云变幻,日寇山雨欲来,九仙镇正处关隘,自古兵家必争,宋府山防二十年经营,已可独当一面,为卫戍军分忧。大局为重,宋宗祥便暂去了投军之念,继续稳坐九仙,侯司令也派儿子元钦时不时代表他来视察一番,给山防增威添势,兵械军援。
刘二豹举了举礼篮:“哦对,我送来点猪蹄给夫人进补。”说着又忍不住又语带嘲讽,“又多个女娃,大队长心里想必不好过吧。”
宋宗英瞪起杏眼:“有什么不好过,杨门女将哪个比男的差了?”
“大小姐说的那是戏文,再说了,杨门女将有几人姓杨啊,不都是杨家的寡妇吗?”
宋宗英“噌”地站起:“你说什么?敢咒我们宋家?”谭稚谦忙起身拉住宋宗英。
七虎一步上前:“二豹子,没喝酒就撒疯,要不要我给你醒醒?”
“怎么着?话都不让说啦?”刘二豹也不知哪儿来的胆:“也怪呀,我那婆娘一碰就是一个小子……”
宋宗祥怒气渐起,“啪”地一拍桌案,七虎“卡嚓”拔枪:“你再敢说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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