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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 明月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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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0 明月天涯 (第1/3页)

三年前我还独自生活在一片沙漠里。

    那片沙漠很大,大到我整整走了三年都没有走出去。在那里,我看不到夜里的星星,白天也瞧不见天空上飞过的鹰隼。

    这里从来没有人来过,没有动物,苍穹之下没有飞鸟飞过,黄土之下也没有爬行动物。一千多个日夜以来,我找不到一个可以交流的人,找不到一个能和自己一样立体行走的动物。很多时候我甚至以为自己是这片黄土里的一粒沙子。

    那时候我根本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模样,只能对着影子想象着自己该是什么样子。我过得很孤单,因为耳边除了大风翻卷黄沙时的声音以外,我什么都听不到了。

    对于我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我自己也说不清楚。我的记忆停留在有日醒来之后看到这片沙漠时的撼动。

    我不觉得恐惧甚至还感到莫名的亲切。

    那一天老天给了我一个很大的见面礼,上空刮起了一阵猛烈似漩涡的狂沙,我紧闭着双眼,捂着耳朵,身体不受控制地随风漂移,我好像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

    风暴持续了几个时辰,当我再次睁开眼时,我惊讶地发现我还在我醒来时的地方,不同的是我的身边躺着几具残缺不全的骨骸。我好奇地拿起其中一根白森森的骨头眯着眼睛打量着,好奇心作祟的我又弯着身子在黄沙深处挖出了几根白骨。

    我把它们照着我影子的结构拼凑在一起,然后得到了一个扭曲的支架,我双手叉腰观摩了半天,笃定我与他们是同一种生物。只不过他们死了好久了,没办法站起来告诉我,我从哪里来,该去哪里。

    渐渐地,我不得不习惯这种极其苦寒与寂寞的日子。一个人对着自己的影子自言自语,奔跑,跳舞。有时候我还能捡到各种稀奇古怪的宝贝,那时候我的心情总会特别好。尽管对着那些我完全不熟悉的宝贝捣鼓了半天还不知其用途,可我还是乐之不疲地一边走一边捡,能挂的就往自己的身上挂,不能挂的就抱着走。像个小乞丐一样过些每一天。

    我总期待着有一天这里会出现其他和我一样会立体行走的动物,可我一连数了七百多个日落还是没等到一个人过来,就连秃鹫都不愿意飞进来一步。

    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有一天我等到了一名长得很好看的男子。

    一身白色的衣裳像出尘不染的白莲花,行走在枯红色的沙漠里,像陨落在人间的星辰,身上没有佩戴任何饰件,气质如兰。我看他看得发傻,好像有一滴水滴在我的心间,风起时,他如屹立不倒的大树,在这片反常的大地里稳步向我走来。

    我惊喜地发现他的影子和我的影子是一模一样的,于是欣喜若狂的我向他飞奔而去,可他却从不正眼看我一眼,踉跄地从我身边窜走。我在失望之余瞥了他一眼,发现那张炫目的脸上却有一双空洞的眼睛,好像一尊美人雕像却被剜去双眼,我只得扼腕叹息。

    那名男子漫无目的地在沙漠里东窜西撞,更多的时候都是用近乎哀求的口吻喊着一个名字:“阿昙”。几乎每天都要喊上几百遍,尽管他的声音很好听,可我的耳朵还是很受罪。

    起初我琢磨了半天才搞明白,他喊的可能是一个人的名字,一想到这片沙漠里还住着其他人,我心里更高兴了。一连几天我都跟着他,他走哪,我跟哪,可是一路跟下来,我除了他,什么都没见过。

    他跌跌撞撞地在沙漠里奔走,像在逃亡,也像在寻找遗失的宝贝,奔着一个可能实现不了的目标,在这个绝望的地方疯狂乱窜。好几次他整个人都摔倒在滚烫的黄沙里,大风刮过,几乎把他掩埋了。我走上前去,想伸手扶他一把,他却已经自己站起来了,看都不看我一眼就继续赶路。

    这些日子以来,我过得有些窝囊,因为我跟了他那么久,他从不正眼看我一眼,我咿咿呀呀地跟他说话,他也从不理我,高冷的姿态让我很不舒服。我甚至还愤恨地想,活该他口中的“阿昙”不愿意出来见他。我在讨了几次没趣之后也决定不搭理他了,只是身体还是不争气地跟在他身后走。

    直到有一天晚上,我看见他哭了。

    那时候我正躺在他身后睡得迷迷糊糊,半梦半醒间我听到了一阵抽泣声,极小的声音被风撕成了好几段。我本以为那是幻听,后来又听了几次才发现不是。

    我被惊得跳了起来,那是多日以来第一次看见他哭呀,我还以为他是一个冷酷的美男子呢,原来不是。我从他身后转到身前,双手托腮,好奇地看到了眼泪像钻石一样从他的眼眶里“吧嗒吧嗒”落了下来。我急忙伸手去接,一滴泪珠落在我手心里,温热的气息瞬间被蒸发成空气。

    “你怎么了?”

    闷了多日的我首次拉下自尊开口问他,那人闷不做声地又掉了几滴泪,只不过这次我没接住,还未掉在地上就已经变成水蒸气了。

    “喂?你哭了吗?”

    我考虑到他内心可能很难受,再次把自己的身段降一降,决定拿自己在这里生活的经历好好宽慰他一回,只是他还是闷不吭声。

    两次热脸贴冷屁股的我气得背过身去,抬起手用舌头舔了舔手心,那是刚接住他眼泪的地方,我发现那味道是咸,味道差极了。

    “阿昙,是你在我身边吗?”

    在我拉着脑袋快要睡着时,我听到背后传来了哽咽的说话声,我再次被惊醒,心猛地一阵颤抖,脊背变得僵硬。一种复杂的情绪从胸口袭来,我又怕又欣喜。

    “阿昙,我听说,两年前曾有人在沙漠的入口处见过你,所以我来了。我找了你好多天了,你在哪里?出来好不好?”

    我的心再次猛地一颤,像被什么勾住了,有种说不出缘由的痛。

    “阿昙,你是不是因为恨我所以才不愿意出来见我?你出来行不行?我生生世世都在这里陪着你,好不好?”

    “阿昙,你想不想知道我第一次见到你时的心情吗?那时候我想,这女子只有天上才有吧,如果那时候你不愿意跟我走,那我一定会来找你的。”

    “阿昙,当我知道你并没有怀我孩子的时候,你知道我有多失落吗?阿昙……”

    他句句不离“阿昙”,这段时间来,这个就是这个名字充斥着我的耳膜,骚扰着我的脑部神经,我几乎到了厌烦恶心的地步了。只是今夜看他哭得那么伤心,且句句肺腑,我真不忍心打击他。大脑在总结了半天的语句后,我终于说出了一句比较精简大方且听上去能宽慰人的话了。

    “喂,这里大着呢,说不准你的阿昙也在找你呢,别灰心。”

    只是我这般良苦用心的话他不听,仍自顾自地把话说下去了。

    “阿昙,你知不知道那天我醒来之后想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看你还在不在我的身边。可当我听说你被判了火刑时,我当时就对自己说,别怕,我这就去忘川河边等着你,我一定能找到你……”

    他越说到后面声音就越沙哑,泪水淹没了他的喉咙,使得他的话听上去断断续续的,我竖起耳朵听还是有很多听不清楚的。

    “喂,我说,她可能也再找你,你别这样行不行?”

    我不耐烦地打断了他,因他一直都不把我的存在当一回事,所以我必须很大声地冲他喊,逼迫他要直视我。只是,又是一个徒劳,他还是不理睬我,我只得继续愤愤然地转过身,听着他哀怜的告白。

    “然后我即便生生世世堕无间地狱也要跟你在一起,可是阿昙,他们说你没死,你被救走了,所以我就上天下地地找你……”

    “阿昙,你知道生不如死的滋味吗……”

    “阿昙……”

    “如果早知道是这样,当初还不如我自己走,等着我去找你……”

    “阿昙……”

    “你在哪?你真那么恨我吗?如果……我死了呢……你会看我吗……”

    那人说到后面就呜咽得说不下去了,我的心被他的一句一个“阿昙”刺得发疼,眼睛酸酸的却掉不出一滴眼泪。我回身发现他正双手捂着脸嚎啕大哭,眼泪如珍珠般大小落了下来。我感觉我的脸上痒痒的,一摸却发现是头发在捣鬼,我没有哭。

    我不知道他口中声声叫着的那个“阿昙”是何许人也,可我想,如果我是他口中的那位女子,如果我能等他这般真心对待,那我该何等幸福知足。只可惜他应该很讨厌我,要不然我都拉下脸来跟他说话了,他为何还是不理我?

    “喂,你说的那个阿昙长什么样子?我在这里待的时间比你长,说不准我能帮到你。”

    我摆出一副老好人的热忱,只可惜又换来他的冷漠,我气得直跺脚,发誓绝对不再跟他说一句话。

    “阿昙……”

    “阿昙……”

    他在沙哑地唤了几声后,多日来的倔强终于被绝望击垮了,他笔直地向后倒了下去。一声闷响后,我赶忙弯下身去看他,当我伸手去摸他的脸颊时,我惊惧地发现我的手竟然直接从他的脸颊上穿过,我在慌忙间又把另一只手放在他的胸口上,竟然也毫不受阻地直穿而过。

    难道?

    我的手心冰凉得刺骨,透过他的胸口抓到的可能是一把空气,也可能是一把黄沙,就是不可能抓到他。空气好像结了冰,冻在我的五指间,变成了霜花,冻得我的牙齿上下碰撞。

    原来他不是不理我,而是我死了,所以他看不见我,听不见我说的每一句话。

    我这才明白,为什么我对世间万物都有一个模糊的概念,而这个概念源自于我生前累积的经验。

    只是我明明已经死了,为何我会在这里?我从哪里来?为何我没进轮回?难道我与他都是执念太深而舍不得放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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