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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隔岸观火 (第1/3页)
踏破残阳,蹚过河流,迎来了红得发紫的天幕,新的阳光像一把火把点亮了深蓝色的天空。踩碎时光的沙漏,眼前的星光像夏夜里的萤火,铺满了华丽的锦袍,一点一点隐退后,一轮新日将大地和天空合二为一,像一张铺开来了的山河画卷。
一路上我总想让马儿跑得快点,再快点,甚至都不敢歇息了,就怕耽搁一分一秒。
第四天清晨,我饮着晨露,到达了距离柳沙谷还有两百多公里的乡镇。我跳下马,牵着马匹在市集里走动,卖早餐的摊贩吆喝着叫醒了打盹的路人。我看见了好几个裹着红色头巾的路人牵着马匹,背着包裹,马匹上驮着女人和小孩,争先恐后地走出城门。挂在马儿脖子下的铜铃一路响得洪亮,耳边杂沓的脚步声使迷蒙的清早显得格外喧哗。
我拦住一位背着行囊匆匆而过的少年,他告诉我,那些裹着红色头巾的是燕国人,他们都是逃命去的,他自己也是逃命的,至于去哪,少年说,去哪都比这好。
后来少年反过来问我要去哪里,我告诉他,我要去柳沙谷,少年听后大惊,一脸的惊愕,他不解地问我,柳沙谷在打仗,那里的百姓都纷纷外逃,为什么我反而要往那边去,我说,因为我有亲人在那。
说这话时,前方传来了一阵铿锵的马蹄声,像敲在我心里的锣声,几位身穿胄甲的勇士甩着马鞭向人群中冲来,他们的手中都拿着一面红色的旗帜,来往的行人们纷纷让出一条道。少年将我拽入人群中,等到马蹄声远去后,他一脸兴奋地看着我。
“陛下又打了胜仗,他们是去报喜的。”
少年引以为豪地告诉我,他的眼里闪着激动的泪花。我心里一阵欢喜,一阵兴奋,更多的是和前面一样的自豪。
嘉洛的大军虽说已经打退了燕陈两军,可常年生活在动乱边境的两国百姓,战争已经使他们变得草木皆兵。虞国军队的战火毁坏了燕国百姓的家园,虞国的百姓则怕燕国人肆意报复,所以纷纷背起行囊逃命去了。一座城现在只剩下走不动的老人和不愿意背井离乡的壮年,贫穷又野蛮。
临别时我问少年,现在还走不走?少年说,其实哪都不如这里好,如果两国没有战争,有的只有商贸往来,该是多好。
我说,一切会好的。
绕过孤村,前面草木萋萋,空谷里的寒风夹杂着一迭又一迭,悲怆的哭泣声,“沙沙”作响的树枝被摇得像穿行在夜里的鬼魅。暴戾的血腥之气越来越浓,像萦绕在鼻尖的花香,枝头寒鸦呜咽地叫着,拨开已经高到腰处的野草,总能发现森森白骨。有人的,有野兽的,纯白得像打磨过的白玉。
赛过鲜血的夕阳总在提醒着我,我离柳沙谷越来越近了。越接近柳沙谷,街上行走的行人则越来越少,关于嘉洛的消息却越多越频繁。衣衫褴褛的乞丐追着人跑,瘦骨嶙峋的小孩睁着一双空洞的眼睛看着穿梭的路人们,我甚至看到了陈国的遗诛,越走则越多,那些都是弃甲的逃兵。
我的一颗心也变得越沉甸甸的,像一棵浮萍,上面爬满了虫子,脑海中有好几个声音在说话,好几个石昙在博弈。
这样复杂两极分化的情绪迫使我一路上走走停停,蹉跎着,终究还是走到了柳沙谷。
多日来期盼着的一颗心在看到这片满目疮痍的土地后变得彷徨恐惧,我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来这里了。
站在颓垣败壁的关隘下,我看见了千军万马中遥遥领先的嘉洛,他一身玄色的便袍屹立在人群中静静地看着我。他的身边站着的正是被传叛国的宋慈,万物静寂。
空气中好像有血的味道,是甜的。我的身体好像被打上了钉子,动弹不得,落幕的黄昏洗去了我一路而来的风尘。
朦胧的雾霭中,他的影子如一道金色的光芒,在我眼前不断地放大。我好像看到了他泪眼婆娑,闻到了他身上青草混杂泥土的芳香,听到耳鬓厮磨间他喃喃的说话声。
“阿昙……”
他似乎用尽全身的力气抱着我,抱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我甚至还听到了骨头“咯吱”作响的反抗声。
我很想冲着他笑,可这时候却很想哭。我一口咬住了他的肩膀,听他吃痛地叫了一声后又报复性地咬了一口。
我都不知道我一路过来时的心情,他会明白吗?五味杂陈,百感交集。我第一次感觉到人格分裂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前一秒我会很讨厌这样的自己,后一秒又会情不自禁地想看到他,再后一秒我又害怕。
“上次你来找我,这次我也来找你。”
“宫里传信过来说你跑出来了,所以我就日日站在这等。白天等,夜里等,就怕错过你的身影,终于把你等来了。”
嘉洛用力地拍打了我的肩膀几下,他的声音有些哽咽,过了好一会儿我听到他“噗嗤”一声笑了。
宋慈带着将领们退下了,往来的路人们纷纷侧目看向我们,其中不乏惊叹声,我被看得很不好意思,我想推开他,他却不愿意,反而抱得更紧了。
“原来我的阿昙也这么野。”
我又咬住了他的肩膀,听见他“嗯哼”了一声后大笑着放开我。他抓着我的肩膀,认真地把我看着,快乐得像个小孩,一双漆黑的眼睛此刻却如天上熠熠生辉的星光。
这一路上,我害怕过,彷徨过,迷茫过,也有想过退缩。可在见到他的那一刻,突然感觉天地大了,宽了,我不怕了。
只要我们在一起。
我和嘉洛十指相扣回到军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一半了,远处的天空像一条变色龙,从深蓝变成了紫色,然后夜色逐渐湮尽了柳沙谷的光辉,银河里的星光一眨眼就遍布了整个天幕。
近来捷报频传,军营里升起了篝火,常年征战的将士们围坐一圈,他们吃着烤羊腿,哼着歌,享受着短暂的快乐,只有调调没有词的曲子在这样的夜里听来十分的动听又悲凉,像夜莺空灵的歌唱。
嘉洛拉着我往他们中间走去,将士们在看到嘉洛回来后动作一致地起身行礼,嘉洛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随意,不必拘礼。
我们在人群中坐定,橘红的火光把嘉洛的脸照得明亮亮的,很是硬朗好看。他问我吃不吃烤羊腿,他烤一根给我吃。他这话还没说完,所有人都吃惊地看着我,我说不饿,嘉洛皱着眉头看着我。这时宋慈走过来了,他走到嘉洛身边,躬身。
“陛下,十味先生来了。”
我曾听闻嘉洛能连连取胜正是得了一位神机妙算的军师,我想,宋慈口中的十味先生应该就是人们口口相传的军师吧。
嘉洛在听到这个名字后,先是一愣,随之做出反应。他握了握我的手,轻声地跟我说:“阿昙,我去去就回来。”
嘉洛跟着宋慈走后,我看着一位坐在我身边正专注于烤羊肉的将军,问道:“将军可知道十味先生是何人?”
那人料想不到我会主动与他说话,有些受宠若惊的他半天没反应过来,随后毕恭毕敬地说:“禀姑娘,十味先生是陛下新得的一位军师,很是厉害。”
“可知道他的来路?”
“不知道呢,只听说是毛遂自荐被宋将军推荐给陛下的,军师能观天象还有与神对话的本事呢,陛下十分器重他。”
“既然这么有能耐,他可有什么索求?”
“听说他曾向陛下求一职位,希望陛下还朝后能将守城大将的位子给他坐。”
我听着觉得玄乎,没多久嘉洛就回来了,宋慈紧跟其后,就是没看到他们口中的十味先生一起回来。
次日一早嘉洛就商讨机要大事去了,留了宋慈在我身边。我在营帐里绕了几圈后觉得无聊,就跑出去了,宋慈亦步亦趋,他说他得嘉洛命不敢离我十步之远。
这时我在营帐外看见一位长得跟德清几乎一模一样的男子向我走来,步伐稳健。当他站在我面前时,我几乎愣住了,幻觉里差点把他当做德清。
“放肆,见到姑娘还不行礼。”
宋慈的话惊醒了我,我缓过神来看见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宋将军你先退下。”
“是。”
我屏退了宋慈,宋慈犹豫了一会儿后才勉强退到离我不过五十米的地方,远远地看着我和其乐树树精。我踱着脚步向前方走去,其乐树树精紧随其后,像不请自来,更像有备而来。
“十味先生?”
我停住脚步,回过头眯着眼睛笑着看他,他亦笑着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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