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调包计 (第3/3页)
“让她流!让她流!”盖老帽相当痛快。
当大夫在林娜的体内托起那个不足两个月大的胎儿,让她用掌心细细体会的时候,她的感觉是一个鹅卵一样的蛋,尖尖的隔着肚皮顶着她的手掌心。
“这就是你的孩子。你考虑是不是要做掉他?”
林娜感到一种难以忍受的疼痛,止不住地嚎叫。“需要多长时间?”
“因人而异。短的话半个小时,长的话就说不准了。”大夫站在面前等待她的决定:“你这是头一胎,你可要考虑清楚。”
“一直都会这么疼吗?”林娜觉得难以承受。
“对你来说恐怕是,我这还没动刀呢!”
“将来生孩子是不是更痛?”
“那不一样。那是瓜熟蒂落。”
林娜逃一样地离开了医院,像决定人流一样快地她决定不流了。其实她不知道,那个鹅蛋不过是大夫的手指在她体内使的一个小小的伎俩,不满两个月的胎儿成不了那个鹅蛋的形状。这样一个事实在她的女儿成为事实之后从盖老帽的嘴里后悔莫及地说了出来。
林娜决定留下腹中的胎儿,一方面是因为不堪疼痛,一方面是因为那一瞬间的感动,那个鹅蛋般的胎儿叫她有了一种母亲的欲望,她不忍心医生的那双手生生将它捏碎。
两个月后,她妈病重了。大姐对了郑长河无限心事:“这孩子我是看不透了,以后可怎么好?毁了她自己不说,把盖茂也给连累了!”
“大姐,你想多了,天底下没有过不去的坎,他们都还年轻,将来不管怎样,我都不会丢下他们不管的,您放心!”
“拜托了……”
临终之前,林母把女儿女婿的手握在一起,殷殷嘱托,盖茂跪在岳母的床前发誓:今生今世挚爱林娜决不反悔!
林母去世了。林娜身怀六甲,披麻戴孝地为她妈发了丧。
盖秀一边看着,冲她老公说:“这跟我那时候差不多啊!”
林娜的情绪再没有反复,心如止水地等待孩子的出世。
盖老帽喜形于色,找来了偏方,担保生男,被林娜倒进了垃圾。三个月掐指候脉听不出男音,五个月找人看身依旧不辩是非。撵了他们去做B超。B超果然是个女孩。
“盖茂,回家对你爸怎么说?”
“那还能怎么说?”
林娜停住了脚步:“你想要儿子?你想叫我去引产?两个月的时候我都不敢做,现在五个多月了你叫我去引产?”
“我没说啊?其实我不在乎男孩还是女孩,我是怕——”
“那你就不用怕!回头对你爸就说是男孩!”
“那以后生了怎么说?”
“你真是你爸擤出来的鼻涕?是你当爹还是他当爹!你连自己的孩子都做不了主吗?”
“不是,我是怕将来穿帮了——”
“那就是B超做错了,叫他去找医院!”
林娜昂了头走,回头又冲着盖茂发狠:“你要是再像上次那样通风报信,我就跟你离!离了婚,我也不会做掉这个女儿。我叫你眼看着自己的孩子都不能当爸爸!”
林娜不露痕迹地培植她的仇恨,她要将她的女儿当作一发复仇的炮弹出其不意地射到盖家人的头上!
盖老帽购置的别墅楼即将竣工,他掐着指头盘算,巴望着双喜临门锦上添花,能够在乔迁新居之后喝他孙子的百日酒,到时候他就可以雄视天下直抒胸意!
直到林娜的女儿成为一个事实躺在医院的襁褓中。盖秀陪了母亲从医院回来,对了她爹的询问满脸的嘲讽:“你的大孙子没了!”
“你说什么?”盖老帽跳起来。
“哎呀我说爹,有一句话叫小葱拌豆腐一物降一物,你呀,生生叫你那儿媳妇给耍了!生了个女孩!”
“你说什么?”
盖茂他娘叫:“生的是个女孩!”
盖老帽大叫:“盖茂!怎么回事?B超不是男孩吗?”
“是——可生出来是个女孩——”盖茂吱吱唔唔。
“这他妈的怪了!”盖老帽往外就走,给他闺女扯住:“你去了也不能把你孙女就变成孙子啊!”
“是不是有人掉了包?妈的现在想孙子想得发疯的人有的是!敢掉我的包——把长河叫来!”
“你离了郑长河就不转!”盖秀气哼哼出去,把老公叫进来。
“你说这是怎么回事?”盖老帽跺脚。
“我怎么知道?”
“你不知道!你们都不知道!B超明明是个男孩怎么生出来就成了女孩?”
“B超也有做不准的时候。”
“放你老娘个屁!当初我说不象是男孩,你说B超万无一失!现在你又说不准!你耍我呢?啊?早知今日当初叫她流了不就完了?”
“这B超也不是我做的?你冲我嚷什么?不是你叫她流的?”
“这大夫不是你找的?这医院不是你定的?啊?我怎么跟你说的?你不明白我的意思?你是不是就怕我得孙子啊?”
“不是你让我找的?我吃饱了撑的?”
“你是不瞅见我仨儿子你难受哪?什么糟秧子的事都往我们头上按?”盖秀跳了脚,转了头骂盖茂:“盖茂!你个烂货!啥都叫你大哥给你顶?生不出儿子也叫你大哥给你顶?”
“你去给我打听打听,看是不是有人掉了包?”盖老帽冲女婿摆手。
“我不去!爱找谁找谁!”
盖老帽转身出门,旋即又转回来朝他儿子吼:“B超单子呢?”
“早没了。谁留它啊。”
“没了我找谁去?我没证据我找谁去?”
“爸,你别去,去了也没用,林娜还没出院呢!”
“我管她出院不出院!”
盖秀瞅着她爹的背影幸灾乐祸:“要孙子,要尿泡去吧你!”
郑长河逮了盖茂问:“怎么回事?”
“本来就是女孩。”
“那B超怎么回事?”
“B超也是女孩。林娜不让说。”
“这下好了,有热闹瞧了!”
“热闹大了!上回你给她找那做人流的大夫,那大夫使了计。后来做B超的时候她问医生两个月的胎儿是不是像蛋壳一样的东西硬硬的?医生说两个月的胎儿骨骼还没发育呢,她不会有感觉的。可林娜说她确实有感觉,医生还叫她用手摸,像蛋壳一样。那医生就笑,说她感觉的可能是探进子宫的器物,或者就是医生的手指。她又问人家流产到底有多严重,人家说小手术,打上麻药十来分钟就完。她就脑了,没人跟她说打麻药,说你和我爸合伙涮她。她这人她记仇!”
郑长河骇然,半天才明白过来当初他老丈人给大夫说的什么话。“这计可是你爹使的,跟我没关系!你瞧见了吧,里外我都不是人。你老子卸磨杀驴,你媳妇恩将仇报,你姐——这黑锅我都不知道给你背到哪一天!”
医院里,林娜耳听着她的公公在病房外叫嚣,一群医生护士围了他训斥,盖老帽寡不敌众。
盖老帽孙子没了,懊丧不已,乔迁新居的兴致减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