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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夏(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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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夏(五) (第2/3页)

以前在大山里流浪时,受了伤总是用这个办法对付,效果好极了,比什么红药水紫药水的都管用。我们那里有很多这样的草药,这里却并不多,好容易找到了这么一点,好在还够你用的。”

    “那,你怎么办?”你担忧地问。

    “药箱里不是还有红药水呢吗?”我边说边给你包扎着伤口,“说实话,我是怕红药水不够两个人用的,才给你用了土方子。我哪敢拿自己的伤口开玩笑啊!”

    你又一次咬紧了嘴唇,似乎在忍着什么。我笑了:“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什么时候也染上我这个咬嘴唇的习惯了?”

    你没有说话,默默地看着我包扎好了伤口。然后,我拿出一些新的药棉,准备处理自己的伤口。你突然说:“能不能……让我帮你疗伤?”

    我怔了一下,竟没有任何反应。我相信自己肯定是听错了。然后,你的声音又在我耳边响起:“我……没有你那样有经验,但我会很小心的,尽量不弄痛了你。只是,要麻烦你坐到我前面来,我……似乎还没有气力站起来。”

    我大大地吸了一口气,在巨大的激动和惊喜下几乎丧失了说话的能力,我默默地坐到你的面前,把药棉交给你,一时间竟不敢看你的眼睛。我发现,自己的手,居然在抖动着。

    你开始处理我的伤口了。当你光滑细嫩的手指触到我裸露的肌肤时,我竟情不自禁地颤抖了一下。“怎么?”你急切地问,“弄痛你了吗?”

    “没有。”我嗫嚅着,感到脸热热的,“我……我……”

    你突然害羞地低下了头,似乎明白了什么。好一会儿,我们都没有说话。终于,你又接着处理我的伤口。你的动作很轻柔,但我还是感到了钻心的痛。我拼命忍着,不让自己发出呻吟,不让脸上的,嘴角的肌肉抽搐,甚至不允许自己流露出一点点痛苦的表情,怕这些会让你难受。过了很长时间,你终于包扎好了我所有的伤口。“好了,希望没弄痛你,”你说,“我毕竟不是专业的护士。”

    “找不到比你更好的护士了。”我低低地说。其实,你纤柔的手指就是最好的止痛药。得到你的疗伤,连疼痛都变得甜蜜了。

    你的脸上又掠过了一抹羞涩:“我觉得你似乎在发烧。你的皮肤好烫。”

    岂止皮肤发烫,我觉得整个身体都火一般的烫。“这不是发烧,这是……”我说不出来了,我觉得自己的嘴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笨拙,“没事,过一会就好了!”

    你突然转过了头,似乎在掩饰着又一阵袭来的羞涩。我也低下头来,无意识地玩弄着一根不知名的小草,把它的叶子一点点扯碎。一种异样的沉默和尴尬在我们之间弥漫。天气渐渐地凉了,阳光淡薄得像一层灰色的雾网,苍茫的笼住了山巅、树木、和岩石。风微微地吹来,吹到身上有股丝丝的凉意。你突然醒悟地跳起来:“天!我们是从哪儿摔下来的?”

    我也一下子惊醒了。上帝!这么长时间,我们居然都忽略了这个问题。我站起来向上看。立刻,我感到一阵眩晕。耸立在我们面前的,竟是一个几乎直上直下的山崖。山崖上的岩石并不突出,但杂草极多,一丛一丛地蔓生着,根本找不到道路。看不见崖顶,也看不见那条长长的栈道,甚至无法听到上面的任何声音。我深吸了一口气,突然间就觉得两腿发软而额汗涔涔了。一股后怕和侥幸混合而成的感觉充斥了我的胸膛。天!我们居然从如此高而陡峭的悬崖上滚下来而没有摔死,甚至连筋骨都没受伤,这,简直是奇迹!

    你也慢慢地站起来,打量着这个山崖,又打量着四周,目光中也流露出几分惧意。“我们……能爬上去吗?”你试探着问。

    我摇摇头:“除非长翅膀飞上去。”

    “那,他们能来救我们吗?”

    我又摇头:“他们下不来。”

    “那该怎么办?”

    “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

    “另辟蹊径,自己走出大山。”我的声音缓慢而沉重。

    你沉默了。是的,你仅仅是沉默了,没有绝望的喊叫,也没有悲观的抽泣,只是站在那里静默着,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然后,你默默收拾好行囊,低声说了句:“走吧。”

    我惊讶而钦佩地望着你,第一次强烈地感受到,你柔弱的外表下,藏着怎样一副铁打的筋骨,和怎样一颗坚强的心。是的,前面是一条异常艰险的路,但我们已经没有选择了。我突然想起了你的那个譬喻——苦难是一条坚实的绳索,如今,上帝把它扔给了我们,我们的命运就这样紧紧拴在一起了。

    路,越走越艰难了。事实上,这样荒凉的山谷里根本无路可走。凹凸的巨石常常形成无法翻越的阻碍。深密的杂草在许多时候都是天然的陷阱,底下可能藏着一个深坑或陡坡。随处蔓生的藤蔓更成为防不胜防的、绊脚而危险的绳索。我只好拿着一把较大的折刀,在前面开辟着道路。我给了你一根粗壮的树枝,让你不断地拍打着身边的草,以起到“打草惊蛇”的作用。可是走了一段路后,我发现你却经常把这根树枝当作拐杖用。“别这样,”我劝说着你,“山谷里的毒蛇最多,一不小心就可能挨咬。”

    你虚弱地笑了一下,顺从地举起了树枝。可没走两步,你就摇晃着打了个趔趄。我急忙上前扶住了你。这时,我才注意到,你已经气喘吁吁了。走了这么长的路,你的脸色居然还是那样苍白,额头上却已渗出淋漓的汗珠,握着树枝的手也在微微发抖。哦,受了那么大的惊吓,又受了伤,你的确没有多少力气来应付这崎岖的道路了。可是,这一路上,你却没有发出一声呻吟,也没有说一句抱怨的话。看着疲惫不堪的你,我感到一阵揪心般的痛楚,真想马上停下来,让你好好地歇一歇。可是,太阳已经偏西了,而我们必须在天黑之前,找到一个有水源的地方住下来,否则,我们是捱不过这个夜晚的。我狠了狠心,松开了你的臂膀,又到前面“开路”去了。不过这次,我没有命令你去“惊蛇”。

    太阳渐渐西斜,黄昏正慢慢地移步而来。我们都走得十分疲倦了,我一步步向前拖着,仿佛自己的身体有着千钧之重。后面的你依然没有呻吟,但喘气声却在加重。疲倦征服了我们,可是,水,依然没有影子;路,依然没有尽头。

    后面的你突然发出一声惊叫:“蛇!蛇!”那叫声带着极大的恐惧,几乎要憋住气了。我迅速转过身来。果然,一条褐色的,带着斑点的蛇竟攀到你手中的树枝上,对着你咝咝地吐着芯子。你筛糠般地颤抖着,惊慌得竟忘了扔下手中的树枝。于是,那条蛇乘机迅速爬上来,闪电般地在你手背上咬了一口,又飞快地钻入草丛逃走了。整个过程不过几秒钟,我甚至没有辨认出是那一种蛇。

    “上帝!”我一下子扑到你身边,抓起了你那只受伤的手。你仍然颤抖着,似乎还没有明白是怎么回事。我审视了一下伤口,伤口周围已经有了淡淡的黑印。显然,这是条毒蛇,毒性并不太强,但如果不及时救治肯定会丧命。不能犹豫了,我迅速用手中的折刀,在你的伤口上打了一个“十”字,然后捧起你的手,把嘴唇凑在伤口上,用力地,不假思索地吸吮着带着毒液的血。

    “别!别这样!”你惊叫着,似乎比刚才还要慌张。你想抽回自己的手臂,可是我却铁钳般地把那只手牢牢地攥住,让你丝毫不能动弹。我吸一口毒血,便吐在地上,再吸一口,又吐在地上……就这样,我一连吸了四十多口,眼见吸出来的血液已全呈鲜红之色,这才吁了一口长气,抬起头来,带着明显放松的心态说了句:“行了,没事了。”

    你没有做声,只是定定地看着我,这时我才发现,你的脸像火烧一般的通红,脸上的神色是奇异的,混合了狼狈与羞惭,似乎自己犯了什么错误。然后,你慢慢地抽回了自己的手,看了一眼伤口,脸上的红潮更深了,那份羞惭在加重,加重。我愣了一下,弄不清是怎么回事。然而只有瞬间,我就明白了,我刚才……刚才……我突然觉得嘴唇灼烧一般的火烫,脸上也热辣辣的。我下意识地用手捂住了嘴,仓皇地后退了两步,嗫嚅地,含糊不清地说:“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话刚出口,我就意识到这个解释简直是笨拙透顶。你颤栗了一下,那红潮已经蔓延到了颈部。然后,你猝然咬住嘴唇,转过身子,飞快地向远处跑去。

    血一下子涌上了我的头部,一种痛楚的、酸涩的、委屈的感觉潮水般汹涌而至。我分明感到心里有一股火在迅速的燃烧起来。于是,我几步冲上前去,一把拽住了你,冲动地,喘息地,爆炸般地大喊一声:“你别走,我走!”

    你愣住了,慢慢地转过身来,一瞬也不瞬地看着我,眼中仍有残余的羞愧与惊恐。“你两个小时之内不能动,”我放低了声音,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剧烈的运动会加速血液循环,引诱毒性发作。这包药粉是用来驱蛇的,你在周围撒上一些,就没有谁会打扰你了,无论是毒蛇,还是——我。”

    说到最后一个字,我的胸口突然泛起了一股强烈的辛酸。我再也按捺不住了,我的血管已在体内偾张,我觉得自己马上就要爆炸了!于是,我撒开腿,拼命地,疯狂地,不顾一切地向远处跑去。没有方向,也没有目标,甚至根本辨认不清眼前的道路,我像只发疯的野兽,在纵生的杂草和藤蔓中狂奔。心中所堆积的郁闷,快要让我整个人都爆炸了。我觉得自己每一根动脉都紊乱得在错位,每一条血管都贲涨得要爆裂,每一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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