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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杜门密友皆大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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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七章 杜门密友皆大佬 (第3/3页)

掌声。前排鼓掌,后排立即效法,顿时全场掌声如雷。

    原来,台下前边全是杜氏门生和恒社弟子。他们是来为杜月笙助威的,完全没想到真能为杜月笙救场。

    在经久不衰的掌声中,杜月笙渐渐清醒、镇定,神志渐渐恢复,他晓得自己已经顺利过关,向台下一鞠躬,还扫了台下一眼。这一扫他才看清楚,前排尽是自家弟兄,顾嘉棠、芮庆荣、高鑫宝、叶焯山……他们都在使劲地鼓掌。

    杜月笙转身往座位上走,宋部长笑容可鞠地迎过来和他握手、道谢,杜月笙已经恢复了神态自若,谦恭地与宋部长握手。回到座位上后,杜月笙心中不免有点疑惑,杨志雄曾经告诉过他:“只要功夫深,水到渠自成。你只要把讲话稿背熟了,到时候就会自然而然地讲出来。”如此说来,或许自己就是像平时练习一样,有条有理地讲清楚了,不是仅仅在拨拨嘴皮子?

    这时,有新闻记者悄悄过来。

    “杜先生,你的讲话稿可否借给我们抄一抄?”

    杜月笙愣了一下,有些茫然地问:

    “我都讲过了,为啥还要抄?”

    另一位记者陪着笑脸暗示他:

    “杜先生,我们抄一下稿子,明天报上才有得登。”

    杜月笙又愣了一下,他是不愿意让人家晓得他是背的别人写好的稿子,他更想让人家以为他是即兴讲话。但见好几个记者都围过来,只好从衣袋中拿出藏着的讲话稿。

    欢迎大会一散,顾嘉棠、芮庆荣等老兄弟,居然也功臣一般,欢天喜地前呼后拥地跟着杜月笙回到华格臬路杜公馆。

    当天晚上杜公馆大摆筵席,是一早就定下的庆功宴与谢师宴。席间,顾嘉棠一帮弟兄们猜拳行令,杨志雄忍不住低声问杜月笙:

    “月笙哥,你今朝在台上都讲的啥?”

    “讲的啥?”杜月笙大吃一惊,“你自家也在台上,难道你没听清楚?”

    “老实说,我只听到嗡嗡的声音。”杨志雄摇头苦笑。

    “糟糕!今朝这台塌大了!”杜月笙像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嗫嚅地说,“莫不是我真的胡乱拨拨嘴皮子?”

    这时他才恍然大悟,难怪记者要演讲稿,又说抄了明天才有的登。

    这是杜月笙第一次登台讲话,尽管是一败涂地,但有杜氏门生的捧场和救场,这个台塌得到底有多大,不得而知。但从此,杜月笙谨记在心,不断的下工夫练习,先在人较少的场合发言,后来在人多的场合讲话,渐渐在大庭广众的公开场合,居然练得可以侃侃而谈,又由谈到讲,最后不用稿子即席致词,竟然也能出口成章了!

    六、回报国舅,舞女“种荷花”

    无论杜月笙欢迎宋子文的讲话是否成功,毫无疑问的是,他虔诚的态度和由他出面组织的这场规模宏大的欢迎仪式,以及杜氏门人为宋子文所做的警卫与保安工作,都使宋子文十分满意,这毫无疑问地拉近了杜月笙与宋子文的关系。

    可是,就在杜月笙为此满心高兴的时候,上海北站骤然响起刺杀宋子文的枪声,这个枪声把青云直上的杜月笙卷进一场说不清道不明的混沌案中。

    宋子文归国两个月后的10月下旬,从南京乘特别快车赴上海公干,列车抵达上海北站,宋子文下车稍稍晚了一些,当时大部分旅客都已经进入了北站大厅,宋子文才从头等车上下来。同时下车的还有他的秘书唐腴庐和两名执手提机关枪的警卫人员。

    宋子文和秘书唐腴庐,年龄不相上下,高矮胖瘦也相似,甚至面容也有些相同。两人都是身穿白色哔叽西装,头戴巴拿马白色草帽,一身洋派,潇洒倜傥,又并肩而行,步伐一致。两名警卫人员紧随其后。

    当几人走过火车末节车厢,离月台越来越近时,突然轰隆一声巨响,月台上硝烟骤起,弹片四溅。两名警卫人员立刻卧倒,用手提机关枪扫射。对方猛烈还击,月台前后,成了短兵相接的战场。枪声夹杂着旅客们的惊呼骇叫,整个北站秩序大乱。

    好在宋子文反应快,在手榴弹炸响的那一刻,他一纵身跳下了月台,贴着月台基石,选择了一个对方射击的死角,蹲在那里不再动。

    唐腴庐不幸当场中弹,倒在血泊之中。

    事后经侦查得知,对方系两人,同时掷出两颗手榴弹,一颗掷偏,宋子文侥幸逃生,另一颗则掷中唐腴庐。

    宋子文在北站遇刺未遂的消息很快传遍京沪,舆论为之震惊,天下一片哗然。由于宋子文刚刚自国外凯旋而归,是举国钦重的青年政治家,人们想不出他遇刺的原因。

    事情偏有凑巧,这个时期张啸林忽然动了北上一游的念头,带了陈效沂、翁左青一帮人,悄悄离开上海,前往北平、天津,遍访故旧。人们都晓得张啸林与北洋军阀中人一直来往密切,而北洋军阀中企图东山再起的也大有人在。于是各种猜测铺天盖地而来,其中便有人怀疑,宋子文遇刺与沪上三大亨有关。

    在老上海人的心目中,三大亨是绑在一起的。有人怀疑张啸林,自然会把杜月笙与黄金荣同时捎上。杜月笙本来是诚心结交宋子文,岂料横空爆出这么一桩事体,让他百口莫辩,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恒社弟子以及杜氏门生和杜月笙的朋友,闻讯后纷纷赶来商议对策,作出侦查部署。好在恒社弟子人才济济,杜月笙照部署派出各路人才,不惜代价,非要把刺宋案查个水落石出不可。

    与此同时,唐腴庐的父亲、时任江海关监督的唐海安于万分悲痛之中,公开登报,悬重赏收买刺宋案的线索,以期为爱子复仇。

    杜月笙派出的侦查人员很快传回消息,一条条线索加在一起,终于真相大白:刺宋案为王亚樵的“暗杀公司”所为。

    王亚樵接受西南反蒋派与孙科派的部署,在南京、上海两地分别设立了刺宋小组。南京刺宋小组不断与财政部内线联系,以摸清宋子文的行踪,然后报告给上海的刺宋小组。王亚樵在上海浦泊路大华公寓与亲信秘密商议,作好在沪行刺的准备。

    终于,南京小组急电到沪:“康叔(宋子文代号)准于本晚乘夜车赴沪,明晨准到,望往迎勿误。”

    按照事先部署,王亚樵派出8名杀手,分别布置在月台附近,负责下手的刘刚、刘文成和李楷,都扮做接站的人,暗藏凶器,站在隔断月台的铁栅栏后,凭栏眺望,做出等人的样子。

    当时王亚樵给他们配备的武器,有驳壳枪(俗称盒子炮,可连发20粒子弹)、手枪和手榴弹。

    尽管准备充分,而且宋子文最后下车,旅客已少适宜动手,但不巧的是,两颗手榴弹都掷偏了。接着开枪,已经晚了一步。

    摸清了行刺内幕,杜月笙立即电告南京政府,请国府通令全国军政机关,缉拿王亚樵等人归案。

    在上海,杜月笙派出自家门生弟子,协助治安当局缉拿凶犯。李楷、刘刚、刘文成以及萧佩韦先后被捉。王亚樵没有抓到,却抓住了他的弟弟,在上海执业律师小有名气的王述樵,还有“暗杀公司”的党羽、刺宋帮凶宣炽章、洪耀丰、洪东夷等人。

    最后经审判,李楷、刘刚、刘文成被处死,其余人等分别被判处徒刑。王述樵和萧佩韦十分侥幸,以罪证不足终获开释。

    刺宋一案真相大白,杜月笙总算如释重负,腰杆也更加硬了起来,与国舅宋子文也越走越近。

    1934夏季的一天下午,杜月笙从外面公干回到华格臬路杜公馆,刚躺到大烟间里准备香两筒,宋子文一个电话打到了杜公馆。当时郁永馥刚刚给杜月笙烧好烟泡,隔壁小会客室的电话铃声便传了过来,紧接着万墨林跑进来。

    “爷叔,快,宋部长电话!”

    一听“宋部长”三个字,杜月笙腾地从烟榻上跳起来,一溜小跑出了大烟间,冲进小会客室。

    “喂,宋部长好!宋部长好!”

    杜月笙一连声地问好。宋子文亲自打电话到杜宅,令他激动万分,欣喜若狂,谦恭地一连声地表示:

    “好,好,好……”

    放下电话,杜月笙猛然想起,宋部长说的啥?……他一下子蒙了,刚才光顾得激动和表示谦恭了,根本没注意听宋部长说的啥。

    “爷叔,咋了?”万墨林见杜月笙一副急躁不安的样子,急忙问。

    “刚才光顾的高兴了,没仔细听宋部长说的啥。”杜月笙懊恼地说。

    “啊?”万墨林也吃了一惊,“不会一点没记住吧?”

    “好像是说宋子良和一个舞女的事体。”

    “那就好办,晚上我去恒社,让他们打听一下,明天一早保证会有回音。”

    万墨林这招还真行,当天晚上从恒社返回的时候,便打听到了事情的经过。

    宋子良是宋子文以及宋美龄的弟弟,蒋介石的内弟,当时是中国建设银公司总经理。尽管宋子良在上海滩的声名比不上他哥哥宋子文和嫁与党国政要的三位姐姐,但毕竟是皇亲国戚,豪门阔少,也算得上是个炙手可热的人物。

    宋子良在维也纳舞厅跳舞时,看上了该舞厅舞女张小姐。张小姐不仅人长得美,舞跳得一流,言谈举止更是高贵优雅,令宋子良为之倾倒,频频约张小姐跳舞、看戏、吃饭,为张小姐购买服装首饰。为了方便,又在一家豪华旅社包了一间客房,作为与张小姐的幽会之所。

    但几个月后,宋子良对张小姐渐渐失去兴趣,约会也越来越少。在最后一次约会中,宋子良本想明确提出与张小姐分手,却不曾料到,自家早已种下恶果闯了穷祸。那天一进包房,张小姐就把他紧紧抱住滚到床上,那一番柔情蜜意让他急不可待,来不及冲澡便直奔主题。

    “轻点儿。”张小姐羞答答地对他说。

    这句话本没什么不妥,但这不是张小姐的风格,宋子良不由得一怔。

    “为啥?”

    “怕伤着你的宝宝么。”张小姐嗲嗲地说。

    “宝宝?”

    这两个字把宋子良吓了一跳,霎时兴味全无,一翻身滚下床来。

    “到底怎么回事,你讲清楚?”

    “怎么了嘛!”

    宋子良听到这个消息的表现,让张小姐深感意外。她本没指望明媒正娶进豪门,就算做小妾,她也没指望能够登堂入室。但做个外室总可以吧?无论如何,孩子也是宋家的骨肉,他本该把她们母子俩养起来的。别说宋家是豪门大户,就算一般殷实人家,也不会在意多养一两个小妾的。

    “你去把孩子打掉!”宋子良略一沉思,说“我会叫人给你送几千大洋,作为你的营养费,从此我们一刀两断。”

    张小姐惊骇地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宋子良,仿佛没听明白他的话。

    宋子良不再说话,匆匆穿好衣服,拎起外套就要走。

    “你站住?”张小姐大喊一声,见宋子良果然背对着她站住,一字一顿地说,“我要是不打呢?”

    “打不打那是你的事,愿意生你就养着好了,与我无关!”宋子良头也不回,冷冷地说。

    “你的孩子怎么会与你无关?”

    “谁能证明是我的孩子?你也不止跟了我一个男人,这孩子到底是谁的,只有你一个人晓得。”

    这句话让张小姐伤透了心,既然宋子良能说出这样无情无义血口喷人的话,她晓得和好已经无望,只好退而求其次。

    “你也晓得,自从认识了你,我没和任何男人有过接触。”张小姐理智地说,“既然你决意一脚把我踢开,那好,孩子我是要生的,你出10万抚养费和教育费,日后孩子的一切与你无关!”

    “10万?”宋子良倏地回过身,全无了绅士风度,“你不看看自家的身价是不是值10万!”

    “我说的是你的孩子!”张小姐已经怒不可遏。

    “我不承认那是我的孩子!”宋子良说罢,又补充一句,“就几千,不过一万,多了免谈!”

    宋子良说完,转身便走。张小姐恨得直咬牙,对着宋子文的背影说:

    “既然这样,我会在媒体曝光的。”

    这句话戳中了宋子良的软肋,他再次站住了,然后回过身,两人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谈判。但无论怎么谈,终究难以达成协议。

    于是,宋子良想到了杜月笙,想借用帮会之手,了断这段丑闻。

    杜月笙听罢事情的原委,呵呵笑着直摇头。

    “多纳一房妾又何妨?真搞不懂这些豪门贵族的公子哥是咋回事!”

    “还不是怕影响家族名誉。”万墨林说。

    “啥个家族名誉?在官宦富贾人家,舞女做正房妻的也不少见,何况人家只要个小妾,也许不要任何名分呢!”

    在当时,舞女的身份远远高于妓女。妓女从良大多做嫖客的小妾,而舞女比较洋气,又有文化,接触的男性大多为社会上流人士,最差的也是经理、高级职员或者大学生等。她们一般嫁与对方为妻。如果对方门户太高,而且已经娶妻,她们会退而求其次,因而做小妾的比比皆是,做情妇的也不在少数。在社会人的心目中,她们并非纯粹的商女,甚至被视为职业妇女。所以在杜月笙看来,宋子良完全没有必要把这件事体弄僵,就算为了孩子,也该接受这个张小姐。

    但自家受人之托,就要忠人之事。

    第二天,杜月笙乘车来到爱多亚路143号中汇银行大厦,派人把张小姐请来。张小姐见杜月笙出面调停,以为大有希望。她早就听说杜月笙调解纠纷往往自家垫付铜钿,说不定杜月笙会替宋子良付10万大洋。于是欣然前往。

    但她大错特错了,杜月笙一门心思巴结国舅一门,岂能给国舅一族留下后患。杜月笙做了两手准备,如果张小姐同意打掉孩子,价钱可以再谈;如果张小姐不同意打掉孩子,只有一不做二不休——“种荷花”。

    在中汇银行的董事长室里,杜月笙与这位张小姐展开谈判。张小姐见杜月笙文质彬彬,说话和风细雨,和蔼亲切,便哭哭啼啼地诉苦,一心想要杜月笙为她主持公道。并坚持不堕胎,坚持要10万元抚养费和教育费。

    杜月笙见没有商量余地,只好决定实施第二步计划。

    “既然这样,我会敦促宋先生,尽快把款凑齐,然后通知你。”

    “烦劳杜先生费心了。”张小姐一听满心欢喜,但又怕夜长梦多,于是又问:

    “大约要多长时间?”

    “很快,三两天吧。”

    张小姐高高兴兴地告辞,坐上了杜月笙派去接她的汽车。岂料,汽车并没有开往维也纳舞厅,也没有驶向张小姐的住所,而是直驶江边。

    张小姐感觉不妙,苦苦哀求。车上除了司机,还有杜月笙特派的一名手下。

    “要怪只能怪你自家不识相,非要留下孩子,还要10万!”那名下手连连摇头,“我们也是奉命行事,对不住了。”

    任张小姐再怎么反悔哀求,车上再无人答话。

    车到江边,早有人等候在那里,几个人给张小姐嘴里塞上东西,身上套上麻袋,拖上小火轮,一直开到吴淞口外,抛入滔滔江水之中。

    杜月笙圆满完成了宋子文派给的任务,为宋家干净利索地解决了一桩风流案。两年后,法捕房副总监饶伯泽在处理刺杀大世界经理唐嘉鹏案件时,意外地发现了张小姐遇害的一些线索,经过他亲自侦查,终于掌握了全部内情。但由于此案涉及四大家族,饶伯泽不敢擅自行动,打电话请示法国驻沪总领事馆,总领事馆不想为一个舞女与国民党政府搞僵关系,因此迟迟不予答复。此案便不了了之了。

    七、杜氏戒烟,两部长助威

    20世纪30年代中期,是杜月笙在金融工商界齐头并进、与党政高层极力融合的年代,也是他多姿多采、诡奇瑰丽的一生之中,最绚烂也最变化莫测的年代。

    由于杂务缠身,饮食起居毫无规律可言,身体情形每况愈下。从外表上看,瘦骨麟峋,面容清瘦,越发衬托出他的高颧、尖颏、隆眉、阔嘴,那一对硕大的招风耳也愈加显得突出。为了提起精气神,他养成了对阿芙蓉的依赖。但是每天人来客往,他难得抽足一筒鸦片烟,往往烟枪刚放到嘴上,外面又在通报某长某长来到,只好丢下烟枪再去会客。

    在这种情况下,抽鸦片便成了头等大事。不抽,提不起精神;抽,只能见缝插针。为此,他特地把郁永馥从好婆——沈夫人母亲身边调过来。郁永馥原是专门服侍好婆吸食鸦片的,他乖巧伶俐,指法灵活,能以最快的速度装好高达一寸的烟泡,无论杜月笙要长抽短吸,他都可以应付自如。几年来,郁永馥便专门负责给杜月笙烧烟泡之责。

    尽管如此,杜月笙所中吗啡毒并不深,这主要因为他吸食鸦片浅尝辄止,寸把长的鸦片烟泡,通常只抽三两口便抛掉,久而久之,形成习惯,因此他并无鸠形鹄面、脸黄肌瘦的烟容。但对于依靠“香两口”来提精神,依然让他苦恼不堪。

    有一天杨志雄来访,杜月笙正躺在大烟间里大吸鸦片烟,杨志雄坐在他对面,望着鸦片烟灯畔吞云吐雾的杜月笙出神,许久,终于忍不住说:

    “老兄,这几年你样样事业都走上了正规,唯独一桩……”

    “哪一桩?”杜月笙漫不经心地问。

    “还能有哪一桩?”杨志雄伸手一指杜月笙手里的烟枪。

    杜月笙猛地一惊,把手中的烟枪重重的一甩,从烟榻上坐起来。

    “王八蛋要吃这个!每天从早忙到晚,离了这个阿芙蓉就是提不起精神,凭良心说,我已经不晓得下了几百次的决心,要把这个东西戒掉!”

    “哦,你也想过戒烟?”杨志雄高兴地问。

    “我咋没想过?这个东西把我折磨得苦不堪言!”杜月笙恨恨地说,“不出门还好说,在家里香两口总能抽出个空档,就怕外出办事体,哪里有烟榻随时给你准备着?”

    “月笙哥你真想戒烟?”杨志雄认真地问。

    “你不相信,我发咒!”杜月笙断然说。

    “既然你真想戒烟,我就替你策划一下。”

    “好!这桩事我就正式拜托你了。”杜月笙毫不迟疑地说。

    杜月笙想戒烟,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蒋介石在提倡“禁烟”,并亲自担任戒烟委员会委员长兼禁烟委员会主任委员,而杜月笙是上海市禁烟委员会三大常委之一。尽管南京政府的禁烟政策是“寓禁于征”,但杜月笙还是想做个表率讨好南京政府。

    杨志雄想协助杜月笙戒烟,自然也有这一层意思。尽管大家都晓得“寓禁于征”的背后是什么内幕,但表面文章却少不得要做。

    因此,从辣斐德路杜公馆出来,杨志雄直接去见了宋子文,告诉他杜月笙想戒烟。

    “真的吗?”宋子文一听非常高兴,“这件事我最赞成不过了。”

    “我已经答应老杜,替他策划戒烟这桩事体。”

    “那么,你打算怎样帮他戒呢?”

    “我想请一位最有权威的医师。”

    “哪一位?”

    “卫生署署长,刘瑞恒博士。”

    “哦,好像没听说他在戒烟方面有研究啊?”

    “又不是要他给老杜实施戒烟,只是借助他这个权威嘛。医学专家的权威和卫生机关最高长官的权威。请他出来,好处多多。”

    “都有哪些好处,说说看?”

    “其一,刘署长作为专家权威和领导权威协助老杜戒烟,报纸上一登,老百姓都会觉得,政府真是下了决心要禁烟的。其二,戒烟不是一桩简单的事体,毅力差的戒不掉。刘署长出面,老杜哪里好意思半途而废?其三,刘署长可以把老杜戒烟的事报告蒋主席,蒋主席听到老杜发奋向上,一定很高兴。”

    “哈……”宋子文听了哈哈大笑,“说吧,是不是要给我派任务啊?”

    “这个说法不对头。”杨志雄哈哈笑着说,“哪里是派任务啊,是你老兄级别高嘛!怎么样,刘署长那边你给说个话?”

    “好好好。”宋子文一边答应着,一边拿起了电话,一个电话便打到了南京卫生署刘署长的府上。巧的是,刘瑞恒正要乘夜车到上海,明天一早抵沪。

    第二天早饭后,杨志雄的电话打到了辣斐德路杜公馆。

    “老兄,你昨天说好要戒烟的,现在戒烟专家已到,你马上到宋部长府上来。”

    “好。”杜月笙惊一听宋部长府上,顿时惊喜交集,看来是宋部长出面帮着请的戒烟专家。

    驱车赶到宋公馆后,一进大厅,杨志雄便已迎了出来。

    “杜老兄,晓得宋部长请来的戒烟专家是哪位吗?”

    “哪位?”杜月笙看看杨志雄,呵呵笑着说,“你不好直说吗,非要卖关子?”

    “直说怕吓到你嘛。”

    “瞧,又在卖关子。”

    “好,直说。”杨志雄凑到杜月笙耳边,低声说,“卫生署刘署长。”

    “刘署长?”杜月笙果然大吃一惊,“刘署长什么时候到上海来了?”

    “早晨刚刚到。”

    “杨老弟你的能量够大,搬出部长又搬出署长,真是让我诚惶诚恐。”

    “是你的面子够大。”

    两人边说边走进会客室。

    杜月笙和刘瑞恒是第一次见面,宋子文站起来给他们作了介绍。

    寒暄过后,大家坐下来为杜月笙商定戒烟步骤。主要是刘瑞恒提议,大家一起酝酿,杨志雄记录下来,杜月笙同时也默默地记在心里。

    杨志雄这一招果然灵验,戒烟开始后,杜月笙实在抗不住烟瘾的折磨,曾几度想放弃,可是刘署长制定的戒烟方案,宋部长监督,这个烟怎么能不戒了呢?只好咬着牙坚持。

    一个星期过去了,杜月笙挺了过来,门生弟子、亲朋好友个个为之振奋,报纸上天天在刊登杜月笙的戒烟进展。

    但是接下来,杜月笙忽然发起了高烧,家人朋友都吓慌了,一时全没了主意。

    “莫不是戒烟戒的?”杨志雄也犯了嘀咕。

    “不管是不是,还是让他香两口吧,保命要紧!”闻讯赶来的金廷荪急得直跺脚。

    当时杜月笙躺在华格臬路杜公馆二楼陈氏夫人的房里,医生刚刚给他诊过病,正在隔壁房里开药方。听了杨志雄和金廷荪的话,陈氏夫人赶紧唤来郁永馥,让他服侍杜月笙吸食鸦片。

    杜月笙看到郁永馥递过来的烟枪,不觉大为光火。

    “你这是干嘛,要害我戒不了烟?”杜月笙看看郁永馥,又看看二太太陈帼英。

    金廷荪从隔壁走过来,劝杜月笙说:

    “月笙,别怪他们,是我的主意,你都病成这个样子了,还戒什么烟?”

    “三哥,我生病和戒烟不生关系。”

    “咋没关系?不戒烟的时候咋没发烧?”

    “不戒烟的时候就没有伤过风,没有发过寒热吗?”杜月笙说,“戒烟和伤风没关系,你们不要给我帮倒忙。”

    杨志雄本来是不同意给杜月笙吸食鸦片的,但又怕真是戒烟引起,责任可就太重大了!

    “杜老兄,事到如今我也不劝你戒烟了。不管你发寒热由什么引起,戒不戒烟你自家决定。”

    “当然要戒!就算我死了,这个烟也要戒!”杜月笙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志愿是我自家立的,杨老弟是我亲口托的,又劳动了宋部长,替我请来了刘署长。这种种的盛情我还不曾报答,我怎么能发一点寒热就半途而废呢!”

    “好,既然你老兄态度这么坚决,”杨志雄转过身去,对陈氏夫人说:“嫂嫂,月笙哥的话,你都听到了,我希望你们家庭方面也有个态度。”

    “我们一家子都支持杜先生戒烟。”陈氏夫人当场表态。

    “好!”杨志雄转身对金廷荪说,“刚才医生也说杜老兄是伤风引起发烧,我看这个烟还是要戒下去。金三哥,你说呢?”

    “你们都这样说,我只好同意。不过,要看病情变化。”

    杜月笙服了药,寒热退去,伤风痊愈,大家这才放下心来。

    一个月后,杜月笙戒烟成功,整个人精神焕发,笑逐颜开。新闻界的门生连篇累牍宣传杜月笙的戒烟事迹,包括卫生署长亲自为杜月笙制定戒烟方案,都在报上大吹特吹。瘾君子们一个个为之震惊,街头巷尾,烟馆里的烟客都在议论纷纷:

    “连杜先生都戒烟了,看来这烟非戒不可了。”

    “是啊,说不定哪天黑粮就断绝了!”

    于是,瘾君子们纷纷效法杜月笙,戒烟医生和戒烟药水广告充斥报章杂志,报纸杂志大发了一笔红利,不少医生也因此一项副业发了笔小财。

    杜月笙戒烟成功,大摆筵席感谢杨志雄和卫生署长刘瑞恒。宴席摆了三桌,除了金廷荪等寥寥几位男士,特地邀请前来捧场助兴的全是电影女星、戏剧坤伶、金牌歌后与舞国名花。与20世纪20年代宴席上蝶飞凤舞的花国女魁相比,如今完全上了一个档次。

    宴席过后,为了感谢杨志雄助其戒烟,杜月笙特地给杨志雄送了一套烟具作为纪念——一根烟枪和两只烟斗,是当年慈禧太后御用的,烟枪上密镂九龙抢珠的浮雕,精美绝伦。是江西九江景德镇磁器。两只烟斗一为玉器,磨琢得薄如蛋壳,放在掌中轻得仿佛没有份量,另一只烟斗上面缀满碎钻,镶出一条五光十色,变幻万端的彩龙。这副烟具可谓价值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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