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玩转租界吃瘪老法 (第3/3页)
成张学良宣布易帜。以其资格、资历与阅历之丰富,被国民党人士尊称为“铁老”。
吴铁城对杜月笙极为赏识,两人私谊之笃,为上海历任市长所罕见。当时也曾有国民党中人对此甚为不解,认为杜月笙为“恶势力”、“白相人”、“旧时代的渣滓”、“新潮流的障碍”,吴铁城堂堂上海市长、淞沪警备司令,不应该杜月笙此类帮会人物过从甚密,铁老的回答却意味深长:
“政通首重人和,杜月笙这也不是,那也不是,说他是上海地方上有势力的人士,总该不会有人反对了吧。我既奉命担任上海市长,我为什么不能跟地方上有势力的人士保持友谊呢?”
其实,吴铁城还有没说出的,那就是连蒋委员长都与帮会中人过从甚密,甚至蒋本人就曾经为帮会中人,为什么上海市长就不可以如此呢?
吴铁城一上任,杜月笙便将法国总领事甘格林狮子大开口,公然索取重贿的事情一五一十告知吴铁城。当时国民政府全面禁毒,名曰“寓禁于征”,实际是把征收鸦片特税作为重要财源。吴铁城把这一政策讲给杜月笙听,杜月笙脑瓜何等灵光,立刻明白了吴铁城的意思。
“既然这样,不如把土行、烟馆统统搬到华界,一来增加政府财政收入,二来给甘格林一个下马威。”杜月笙立刻提议。
“好!”吴铁城立刻表示赞成。
“既然这样,就要做得彻底,让甘格林不得翻身。”杜月笙兴趣盎然。
“这话怎讲?”吴铁城一时没有明白杜月笙指的什么。
“就是要出其不意。我和老板、大帅的土档好说,勃兰西地界那帮‘土朋友’都要事先联络好,大家一起行动,给甘格林个措手不及。”
杜月笙和吴铁城商定计策后,先去漕河泾黄家花园向黄老板报告这一情况。黄老板一听,举双手赞成。
“好!好!搬到华界既为政府做贡献,又给手下弟兄们寻了出路,自是两全其美。”黄老板说,“既然政府支持,你自家看着办就是,先不用告诉张啸林,免得节外生枝。”
“嗯,好。”杜月笙答应一声,又说,“迟早他会知道,不晓得最后好不好摆平。”
知会了黄老板,杜月笙把他打点烟土生意的弟兄、门生弟子们喊来,包括金廷荪、苏嘉善、马祥生、顾嘉棠、芮庆荣等,如此这般的交代一番,然后大家分头行动。
当天晚间,华格臬路杜公馆一楼大厅里灯火通明,法租界烟土档上各路朋友纷至沓来。杜月笙见土档上的朋友们差不多到齐,便把和吴铁城商议的决定对大家讲了一遍。
“现如今政府欢迎我们把土行、烟馆、燕子窝一并搬到华界南市和闸北一带。大家晓得,那边的房地价格远比租界便宜,这是天大的好事!”
杜月笙话音一落,大厅里一片哗然:
“华界可以公开开土行么?”
“国民政府也允许公开贩毒吸毒?”
“连北洋政府都喊禁烟,怎么民国政府连喊都不喊?”
“大家静一静!”杜月笙见大家议论得越来越离谱,赶紧叫停,“这鸦片烟哪里说禁一下就禁了呢?总归要慢慢来嘛,这叫寓禁于征。”
“是啊,是啊,我们只管开烟馆,做生意,有铜钿赚就好!”顾嘉棠大声地说。
金廷荪、马祥生一帮人就都随着嚷起来:
“对对对!”
“这土生意原本就是黑道的买卖,有得赚就好!”
那帮有疑问的朋友也不过说说而已,民国政府不禁烟正对他们心思呢。当下,大家达成一致意见:搬家,烟土统统入华界!
几天工夫,租界满世界的烟馆、土膏店全不见了。土商们纷纷涌向华界,仗着华界房地价格便宜,一家家店铺大事装修,有的爽性制作当时颇为稀罕的霓虹灯来装点门面,“福寿宫”“凌烟阁”之类的招牌,遍布南市、闸北的里弄之中。一时间,南市、闸北热闹起来了,白天晚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正所谓六十年风水轮流转,如今租界上的“黑粮朋友”反倒要到华界掼钞票了。重要的是,烟土一档的朋友生意照样有得做,洋钿照样大赚特赚,而原先奉献给洋人的“红包”、“俸禄”变成了政府的法定税目,政府也获得了数额惊人的财政收入,特别是巨额投资从法界移到了华界,也带动了这一带的繁荣……
吴铁城刚刚上任就抓了这样一件大“工程”,给财政部带来一笔巨额收入,他又怎么能不看重、不倚重杜月笙呢?
甘格林稳坐钓鱼台,咬牢每月40万“个人津贴”不松口,等着杜月笙上门低头归顺。他以为三大亨离了法租界没法活,杜月笙迟早要上门负荆请罪。可是等着等着,越等越没动静,派出手下到大街上一巡查,这才发现情况不妙。再到华界一看,不得了,租界原先与鸦片烟有关的店铺全都搬到了华界!
这下轮到甘格林傻眼了,他做梦也没想到,杜月笙竟会如此神通广大,几天工夫便把租界最值钱的生意搬了家。要知道,烟土生意可是法国人分润最大的生意,这个生意一走,仅剩下租界的赌台,就算全部开禁,能有多大油水?何况烟赌不分家,鸦片烟一走,人气全无,杜月笙这一手断魂枪,实实在在给了甘格林一个下马威,使刚刚扶正不久的这位总领事,结结实实栽了一个大跟头。害得甘格林肠子都悔青了,不但他自家的财香白白溜掉,连他手底下人的额外收入也都泡了汤。法租界官家的收入本来就有限,如今这笔额外的进项化了泡影,领事馆、巡捕房没有一个人不在埋怨甘格林,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杜月笙的断魂枪,不仅让甘格林威风扫地,顺便也将张大帅搞得一败涂地。土档全部搬家,留下一档赌生意使张啸林孤掌难鸣,即使甘格林把那笔“津贴”降回原数目18万,但凭一门赌也是难以支撑的。何况甘格林根本就没的商量。
福煦路“一八一号”不仅铁门深锁,还有法捕房派人监守。既然开不了张,里面的生财家具、豪华设备不如卖掉,可又怕买主“萝卜不当小菜”,价钱一杀还能收回几个铜板?
但赌台歇业,房租不得不付。一个月四千两纹银,再加上一时遣散不了的员工,指望“一八一号”吃饭的门生、弟子以及朋友,这里要钱,那头讨债,急得张啸林撞墙,就是掉不开头寸。跟甘格林结了怨,没有一个法国人敢给张啸林撑腰。
正在张啸林焦头烂额,走投无路之际,张宗昌的一名代表来到上海,给张啸林带来了新的希望,正所谓柳暗花明又一村。原来,张宗昌为东山再起,特地在日本侵略军占领的辽东半岛大连市,举行北洋军阀集会,专程邀请张啸林前往列席参加盛会。
张啸林手捧请柬,大为振奋。他原想把这桩天大的喜讯告诉隔壁头的杜月笙,毕竟是结义多年,情逾手足的兄弟。倘若杜月笙能与他同行,本身就为这次盛会大震了声威,毕竟杜月笙的牌号比他张大帅要叫得响。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妥,张大帅毛躁性子遇到这种事体倒也能静下心来斟酌。杜月笙虽说对各路权贵都不得罪,但今朝好像跟牢了蒋介石,闹不好会反过来拖住他的后腿。
果然不出所料,张啸林带着他的一帮朋友翁左青、陈效沂、杨顺铨和唱大花脸的“霸王”金少山等人前脚走,杜月笙后脚就得到了消息。
当日“一八一号”赌台的经理钱曾宝闻讯,便慌慌张张跑到杜公馆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杜月笙。钱曾宝去“一八一号”赌台当经理之前是杜公馆的账房,深得杜月笙信任,也对杜月笙的心思比较了解。
“听说张大帅要借日本人的力量夺天下。”钱曾宝这里说的张大帅是指张宗昌。
“这个啸林哥真是糊涂啊!糊涂!”
杜月笙急得连连顿足,立刻吩咐万墨林派人火速追赶,并且写信打电报,请各地的朋友设法拦组。莫再让他这位毛焦火躁、不明事理的老把兄失身变节,陷于泥淖。
但是,没人能拦得住张啸林,无论从上海到南京再到天津一路追踪而去的人,还是各地好心拦截的人,无一能改变张啸林的初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