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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太平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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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太平长安 (第3/3页)

而平静,又转入了深思,过了一会儿,一拍脑门,正要往回走,萧遥忙唤住他:“著作郎?”

    谢祺心不在焉的道:“你是书房中的女吏,如何连史狐的典故也不知?”

    萧遥摇头轻叹:“奴婢惭愧。”

    谢祺便唤她跟上,一面走一面道:“这董狐乃史官之典范,是春秋晋国太史,晋灵公昏聩,正卿赵盾苦谏几番,晋灵公便有杀机。赵盾不得已逃亡,才至边境,便听闻族弟赵穿带兵弑君。赵盾乃反国执权。董狐记此事为‘赵盾弑其君’。”

    萧遥疑惑道:“那晋灵公又非赵盾所杀……为何要记为他?”

    谢祺冷笑道:“赵盾也如你一般发问,董狐却反问——子为正卿,亡不越境,反不讨贼,非子而谁?”停了停:“赵盾弑君这一笔账,终是记到了今天。”

    萧遥若有所思:“那陛下为何忽然写董狐,又这般烦恼呢。”

    谢祺看着她一副不开窍的模样,摇摇头,留下一句:“君要杀臣,臣亡走而不救君,不讨贼,是为弑君。陛下想说的我看是——君臣有别!”

    ……

    到黄昏时分,窗外只听到树叶摇晃簌簌有声,像是起了风,萧遥一面吩咐奴仆将门缝掩紧,一面将药汤一勺勺喂到父亲口中。

    刘钰身下垫了枕头,半撑起身,面色蜡黄,是常年卧病之像,鬓边几斑白发,四十多岁的年纪,竟然显出下世的样子来。他默不作声的一口一口喝着药,一碗药尽了,萧遥用帕子轻轻将他嘴边的药渍擦拭干净,扶着他睡下,又细心的将被子掖好。

    刘钰由她扶着躺下,眼眸半睁,听着外面的雨声,轻轻道:“你不必回来得这么频了,夜里又要冒雨回去,着凉了怎么办。”

    萧遥笑道:“爹不要担心,陛下恩准我明日晚些再去当差。”

    刘钰叹口气,唇边却有了丝放松的笑意:“陛下浓恩。”说着从被底探出手来,拉着她的手拍一拍,无数次的旧事重提:“遥儿该再寻门亲事了,爹也就是这几年的光景,总不能耽误了你一辈子……找个踏实可靠的人,也不必在意门第……”

    “爹!”萧遥打断了他,轻言细语的把话带开:“怎么又提这个了。爹一日病不好,我就不嫁。大夫说你平日少思虑一些,多出去走走,这病几个月就能好。”

    刘钰知道这是女儿安慰他的话,把目光转开,看着窗户,听得淅淅沥沥雨敲窗的声音,神识渐渐模糊,轻轻的道:“郿坞和长安隔得这么近,却不常下雨……”

    萧遥道:“那儿风大,爹不记得了么,五丈原那边戍兵的帽缨都能被吹到城里来。”

    “你还记得?”回忆到郿坞的那段时间,刘钰眼底闪灼着隐隐约约的喜悦,原本浑浊的眼睛像是一下子亮了起来。

    “怎么不记得。”萧遥微笑道:“爹还说谁的军容不齐整,说幸好是你在,要是遇着徐将军,那是要杀头的罪过。”

    “什么徐将军。”刘钰摇头道:“要喊王爷。”

    萧遥迟疑了一会儿,见刘钰还有精神,便问:“爹常说燕王旧部权势滔天,为何他的封地不在赵国沛国这些地方,却是晋阳呢?”

    晋阳以北就是燕代鲜卑人的地盘,常年战乱纷争不休,若是换了别的侯爵封地在那,必然一生盘桓帝都不肯离去,而燕王竟自请去封地,一去就十多年,就连王妃的忌日也只派儿子来凭吊。她在书房掌事,也常常听到诸如“燕王有自立之意”“蓄积兵力已多年”“欲通敌叛汉”之类种种流言。虽然碍于朝中元老不曾摆上台面猜忌,也一度被一些人传的甚嚣尘上。她明眼看着,刘琰也像是信了几分,常常召那些人议事。

    刘钰叹息道:“我素来受长安门第欺压也就罢了,只是他们不该坏了你的婚事,私底下说,爹对燕王妃的旧部也是抱怨在心!只是燕王……疑他有异心的,才是真正的乱国小人。”

    萧遥听了,只是默默不语,过了一会儿瞧见刘钰面有倦色,将被子再拢了一遍,放下帐帘,轻声说:“爹爹睡吧。”

    正掀开罩子拿着篾片去压灭烛上的火焰,忽然听到帐里模模糊糊传来一句:“若我的封地在郿……我也愿意,一世不回长安……”

    萧遥一时怔了,直到滚烫的蜡油滴下来才回过神,掩下灯罩,悄无声息的出了门,披上蓑衣,令侍女掌灯,踏雨朝宫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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