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篇 (第3/3页)
实验老爆炸老不成功老死人,还一死就是许多个。哥儿们还琢磨不懂为什么有那么多人敢把火往自己身上点的,跟阿富汗那些恐怖分子一样,愣是敢开飞机去撞他妈大楼房,乖乖隆地东6!要是换了我给我一百万我都不能干。”
我:“哼!所以说不要以为外国都好,在那些信息封锁的国家你从小就得接受那种宗教式的教育,哪比我们似的又生在红旗下又碰到改革开放?那些人我听朋友讲全都相信自己死后灵魂会升去天堂的,一点儿办法没有。你有本事叫那些恐怖分子到我们国家来住上一个月看一个月毛选看一个月新闻看他们还敢不敢撞?保证就不敢撞了。我们国家现在这个般若学会其实也都差不多一个性质。得,咱也别总瞎岔了,你再好好想想那些公安员找你去问话都讲什么了没有?”
宋强:“什么也没讲,有什么讲呢?那些公安员也在怀疑是化学爆炸,但还没肯定。要真那样就没我什么事儿了,最多也就是个容留不法分子住宿什么的罪名。哥儿们到时候就一口咬定说认不得他是什么人。虽说在我家住几年了但我也就晓得他是个做生意的反正按月给我房钱登记单老早不见了我现在晓得后悔了早晓得就不给他们住了下次一定改。她女人的事儿没人问我也没提,旁的我都是一问三不知。”
我:“那女的到现在还没死么?”
宋强:“死是没死,但你说植物人了还不跟死差不多么?她家老乡把她抬去的。我跟蔡所就讲说是她自己一不小心走阳台跌下来的,这回焊了一条保险杠在扶手上也就完事儿了。”
我:“鸟女人不会再复苏吧?”
宋强:“植物人怎么复苏,你别是教书教迂了吧?”
我:“这两天还又喊你去问过话么?”
宋强:“嗯,好像有两三天没喊我了,但也不给我随便走动。这时候蔡所是一点儿用没有了,哥儿们招待所到现在还贴着封条呢。只能找点别的暗间偷偷摸摸地给老客住了,这一搞给哥儿们损失不轻呐!”
我:“那怎么办呢?谁让碰上了这么个倒楣事儿。不过你也不用太急,其它你再没跟他们说什么了吧?”
宋强:“其它也没什么说了,问的都净是他妈些废话,填了好几张表,还要写经过。哥儿们你知道也写不来字,活受他妈洋罪。”
我:“你想清楚,真没再说什么其它的了?”
宋强:“骗你是怎么的,你今天怎么婆婆妈妈的平常不这样啊?你倒是快点儿帮我想想点子怎么搞才是真的。”
我:“快得很,都这样了还能有什么呢,我看就快要有结果了。你说得比我想的好,再问你还这么应。不过银子该花可千万别省,不够我来。”
宋强:“钱肯定是要花的,唉!哥儿们也只有等了。明天你有没有时间?有个朋友说帮哥儿们买字画的,明天去拿。你懂这些,看看能不能陪着去一下。”
我:“不能了,明天我有课要上。你好好要字画干什么?要也不必急,哪天我没事儿了帮你搞一些好的。”
宋强:“算了吧,等到你没事儿的那天哥儿们下辈子都又十八岁了。我家四楼你还要去看看么?封是封了,从外头还多少能看到一些,你看还能不能看出些什么来。”
我:“我又不是公安员我还能看出什么?再说你也知道我不爱看那玩意儿,看了晚上睡不着觉。”
宋强:“行,那就这样吧。——还有这么多爆米花没吃要装起来,不能浪费。”
后来,宋强于是把那点儿零碎打包提上,我们一首歌也没再唱,便这么各自回去了。
翌日,宋强与大刘如约地出现在夫子庙肯德基门口等钱国亮。没一会儿,钱国亮果然来了。他今天穿了一身灰,看上去活像一个坏蛋。
钱国亮领宋强们来到墨鹤轩,走进了内屋的一个小单间里。这儿地上铺着体面的大理砖,墙上挂满了一轴一轴的字画。宋强走马观花地看了一圈悄悄地对大刘说,好像跟我写得差不多嘛。大刘说,瞎讲,写得不蛮好的么?
“你现在是这边老板么?”宋强问钱国亮。
“哪儿哟,我也是打工的呀。我们真正老板姓李,叫李越。他一条腿不好,这边人都喊他‘铁拐李’”。钱国亮说。
“乖!铁拐李,这名字响,好,好!”大刘翘起拇指赞不绝口。
“到里面来,”钱国亮跨过藤椅指着一个小门说,“外面假的不要看,到这边来选。”
“这幅怎么样?”钱国亮进门开灯指着一幅对于宋强来说都差不多的其中之一说。
“这幅真的假的?”宋强首先问。
“啥话呢?这可是当代草圣林散之先生的字。”
“大刘,你说在老钱这边买跟在拍卖会上买哪个放心?”宋强显然没理会钱国亮的话。
“我觉得还是把夏散舟喊来买放心,你当真问他要两幅他敢不给?”大刘说。
“他要肯给就好了,他们这些鸟戴眼镜子的抠门得要死不比我们粗人爽快,哥儿们才懒得找他开口呢?”
“宋老板,您听我讲,您认为拍卖会就好么?拍卖会才是骗人的呢,好东西谁还去拍卖?您刚才讲的那个夏散舟的字我也有,好几幅呢!我们都认识的,老熟人了。他那时候经常到我这边来玩的。别把钱往水里头扔,大家都是朋友,您还不放心我么?”钱国亮脸不红心不跳大言不惭地造着他的谣。
他说着于是小心翼翼地从墙上取下轴准备卷给宋强,那一脸心疼的表情就好像取的是他儿子。
“我觉得这幅是有些好看。”大刘说。
“别急卷,你倒是给我讲讲好在哪儿,我们也听听,价格你要给我便宜。”宋强命令钱国亮。
“这可是林散之先生的字,便宜不起来呀。”钱国亮重描浓写地白了一眼宋强道。
“林散之是哪个?没太听讲过嘛,大刘你听讲过么,有没有唐伯虎有名?”
“林散之怎么没听讲过呢?两人水平差不多吧,你也不要成天到晚唐伯虎长唐伯虎短的。他小子主要还是嫖秋香出的名,字也不见得多好。”大刘充行家给宋强扫盲。
宋强伸手去摸那浅绿色的裱边,钱国亮连忙拦他:“小心点儿,别碰坏了。”
“这个你放心,我们也不是那种人。”大刘顶回钱国亮的话,他的真正涵义是告诉他姓钱的少他妈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少他妈狗眼看人低少他妈拿村长不当干部。
“这幅洇水7太多了,这个章也是破的,我觉得不太好,还有旁的么?”宋强仔细看过后表了态。
“要的就是这个风格嘛,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就叫好么?您别看人家老头子随便点个墨团,我们这些人一辈子都点不像。”
“少跟我瞎他奶奶的白话。人出了名,放个屁都是香的。”宋强不屑地说,“你说这幅好我倒不相信还能好哪儿去还能值一个亿?”
“一个亿值不到,也就八千块钱。”钱国亮狐假虎威地昂起脑袋,仿佛这字是他写的一样。
“八千?坟头烧报纸糊弄鬼呐?八千能到隔壁买袖珍钻戒了。”
“那也得看谁的字不是?”钱国亮仍不肯放弃对自家东西的辩护权。
“太贵了,我再看看旁的吧。——咦,这幅小的‘松鹤延年’怎么样?”宋强问大刘。
“不是讲给蔡建荣儿子买么?‘松鹤延年’这内容好像是形容老头子的吧。”大刘提醒道。
“送儿子不就等于送老子么?一个道理。真要买一幅‘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挂家里反而没意思了,你也不懂高雅。”宋强反过来教育大刘,“——这幅谁写的,老钱?”
“无常真人。”
“字蛮好的,不过这个章好像也是坏的。”
“哎呀,宋老板呐,跟您讲也讲不通。这又不是刻私章人刻的不许坏,这是艺术呀!告您说字画上的章就是要破,越破越值钱,光这个破石头您别看就要好几百块哩。”
“大脑给屎占了!这些鸟艺术家们真不晓得怎么想的。说吧,这幅能多少钱给我,这么小?”
“给三千吧。无常真人老家伙名气没有林散之那么大,但字绝对不比林散之写得差哪儿。”钱国亮大放阙词,其实他屁都不懂好在何处。
“便宜点儿吧,三千还是太贵了。”宋强摇摇头说。
“字画可不是买菜买肉,我这已经是给您宋老板的保本价了,这些以后可都是升值的东西呀!”
宋强不再多想了,如数付账。
“替我们挑个盒子去,装好。”大刘补充吩咐道。
“盒子算我送的,您看这一流的好料。”钱国亮取过一只锦盒继续他的大话、空话、套话。
宋强和大刘不约而同地瞪了钱国亮一眼,他们认为盒子本来就是不该要钱的,“送”这个字眼儿听上去总是不那么顺耳。
“撕张空白发票给我!”
男尸案处理结果下来了,死者叫张四民,福建人,现年三十四岁,中国般若科学研究集团学术委员会福州分会会员,业余从事非法文物倒卖活动(非团伙性质),因盲目采用劣制仪器进行化学药力实验猝死于瞬间烈焰之下。招待所经理宋强查客不严处一千元罚款并教育,三子招待所整顿后重新开张。警方现正全力追索当地般若学会会员名单,宋强须协助调查并提供看押场所,一有可疑情况马上汇报。
意料之中,只是稍微快了点儿。
事实证明,说我的智商仅比歇洛克•福尔摩斯有余简直是一种莫大的贬低、羞辱。
【注释】
5“三子”即宋强的绰号;
6“乖乖隆地东”为南京方言,意即了不得;
7“洇水”,指水墨着宣纸向外扩散,渗透的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