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赏同罚异,遭时定制 (第2/3页)
内绯袍,次第而礼。
“问陛下躬安。”
在群臣合唱之中,皇帝缓步自侧殿而出,施施然坐到了御座之上:“朕躬安。”
许久未在文华殿坐班,朱翊钧挪了半晌,都没有找到合适的坐姿。
朱翊钧一面摸索着此前的贴合感,一面看向朱希孝,温声道:“成国公病情彻底痊愈未?”
当初朱希忠杀戮亲王,固然将事情办漂亮了,却多少有些犯忌讳。
朱翊钧便以惩戒之名,将成国公的爵,移到了朱希孝这一房。
即便如此,朱翊钧还是有些担心这一家子被人忌恨,又夺了朱希孝锦衣卫的差使,让其在家修养。
如今情随事迁,也是到了出来做事的时候了。
朱希孝连忙下拜:“陛下,臣区区贱恙,今岁入夏时分,便悉数痊愈了。”
皇帝没喊出来做事,那就大病难治;皇帝喊出来做事,那就是生龙活虎了。
朱翊钧轻轻笑了笑。
他目光又移向总督仓场侍郎范应期:“范卿,家中可还安好?”
范应期抿了抿嘴,躬身下拜:“臣治家不严,安敢劳陛下关切,家中只舍了些许腌臜物,并无大碍,日前来信说,正在按察司与报社、以及泼皮文人对质受审。”
朱翊钧满意颔首。
也算是误中副车,将一场民乱按在了萌芽之中。
皇帝自然不能每名大臣都关照到位,叙过闲话,自然要开始议事了。
朱翊钧转头看向张居正:“元辅,日前廷鞠的荷花案,结果如何?”
无数道目光落到大理寺卿王三锡、佥都御史徐一忠身上。
两人低着头,一言不发。
今时不同往日,皇帝出面裁决,可没有争辩的余地。
张居正手持笏板,上前一步:“陛下,综览法司卷宗,此案为时任刑部侍郎翁大立、五城兵马司把总张国维,所炮制的冤案。”
“时任刑曹王三锡、徐一忠,迎奉上官,不辨是非,独刑曹潘志伊分明案情,拒不签印。”
朱翊钧静静听着。
他自然早就知道结果,眼下不过是走过场罢了。
等到张居正把话说完,朱翊钧才哦了一声:“朕还说王廷尉为何屡屡想将此案办做铁案,原来如此。”
大理寺卿王三锡垂着头,对皇帝的质问,丝毫没有反应。
佥都御史徐一忠已然下拜告饶:“臣有罪!臣乞罢免!”
朱翊钧见状,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徐卿彼时为了升迁迎奉翁大立,如今又求着朕罢免,何苦来哉?”
他只是有所感慨罢了,倒也不是真要问一句为什么。
见徐一忠叩首不已,涕泗横流,朱翊钧只得摆了摆手:“罢了,你自去吧。”
靴子落地,煎熬了数日的徐一忠险些瘫软在文华殿上。
一旁的蒋克谦颇有眼力见,示意金吾卫带其离殿。
处置了徐一忠,朱翊钧干脆一气呵成:“南京刑部尚书翁大立,五城兵马司把总张国维,炮制冤案,论死。”
“大理寺卿王三锡,助纣为虐,又对抗审查,欺君罔上,罪加一等,贬为庶人,夺去出身以来文字,永不叙用。”
话音刚落。
方才还是显赫廷臣的王三锡,眨眼便被两名金吾卫架在当中,三下五除二,直接扒去了一身禽兽衣冠。
王三锡从头到尾一言不发,死死咬着牙关,被架出了文华殿。
“啧,果真没丢份。”
朱翊钧看在眼里,忍不住调侃一句——他还以为王三锡会惊慌失措,叫嚷着,我是来文华殿开会的,你们要干什么如此云云,不曾想,还真有几分气度。
当然,也就止于调侃了,总不能因为其梗着脖子不服罪,就继续降罪吧。
群臣对该案的处置早有心理准备,对于这个结果,几乎所有廷臣都是目不斜视。
或许是慑服于皇帝的威势,文华殿内格外沉寂。
但事情到这里显然还不算完,案子不过是切入而已,削一削山头才是正经道理。
“潘卿,许卿,此案你们有何说法?”
压力来到了刑部头上,潘晟与许国对视了一眼,后者迫不及待地越众而出。
只见许国伏地请罪:“陛下,刑部将冤案视为家丑,抗拒翻案,一再遮掩,罪莫大焉!”
朱翊钧不置可否。
躲进小楼成一统,是部院的常见做法,当然算不得罪,就看怎么改了。
只听许国斩钉截铁朗声道:“日后刑部结案之卷宗,尽皆抄录副本于国史馆,是非对错,皆供天下士子与历史考验,但有错漏,即刻整改!”
众人莫不精神一振,难以置信看向刑部二人,将卷宗给士子看!?
竟敢如此授人以柄!
真要有什么冤假错案,学生可不管你这么多,一但认准是非,同仇敌忾,伏阙喊冤都不无可能。
朱翊钧也有些出乎意料,惊讶道:“尽皆抄录国史馆?会否过于繁琐?”
他对刑部的工作倒真没什么概念。
许国对答如流:“陛下,刑部只审大案要案,一年不过两三册书,本朝拢共……”
突然发现自己有些得意忘形,连忙掐住话头:“无非是多两个书吏而已。”
许侍郎奏对之余,瞥了一眼沉默的潘晟,心中感慨不止。
哪有什么历史考验,眼下先把政绩捞到手里再说,按这个势头,自己再攀登几个年头,恐怕就能离开刑部,大不了这几年亲力亲为看紧点就是。
再往后?谁任上出冤案谁倒霉去,说不得正好拿来给他许国做对比。
朱翊钧浑然没察觉到许国的想法,只觉这厮也是个敢于任事的栋梁之材!
他缓缓点了点头,放刑部过关的同时,还温声勉励了许国几句。
许国一番敢作敢为,倒是让早起的朱翊钧心情愉悦几分。
就连坐下的龙椅都觉着舒坦了不少。
朱翊钧挪了挪位置,目光恰好落在礼部尚书汪宗伊身上。
看到老汪头的脸,他陡然想起自己还欠着礼部一桩事情未议。
他轻咳一声,端肃道:“汪卿,马卿的谥号礼部有定论了未?”
虽然一时半会说不出老马有什么功劳,但毕竟是对的时候出现的对的人,千金买马骨也不能差了面。
汪宗伊小挪了半步,出列奏对:“礼部部议故太师马自强谥号有二,曰文肃、曰文懿,伏乞陛下裁定。”
说罢,老学究还就真不再多言,连句解释也无。
文肃……文懿……朱翊钧咂摸着这两个谥号,在心中权衡。
作为当世儒宗,朱翊钧当然是懂行的。
本朝文臣打头一个都是文,没甚好说的。
第二个字才有所讲究,乃是按照正、贞、成、忠、端、定、简、懿、肃、毅、宪、庄、敬、裕、节,这样排下去。
阁臣一般都在忠以下,庄以上,二品衙门堂官一级略逊一筹。
要是连二品堂官的身份都没有,就只能再往后找,譬如当初的帝师陶大临,朱翊钧只能为其找个文比的谥号。
历史上的张居正就是顶天的谥号,文忠。
申时行和王锡爵逐次差一筹,分别是文定和文肃。
马自强这个只做了七个月的文渊阁大学士,则是更靠后的“文庄”,可谓吊车尾。
如今朱翊钧要拿马自强为惟新阁做筏,自然不能太差,但也不能太好,让好学生感受不到等级差距。
礼部拿出的两个谥,连升了三级差不多,文懿就有些过头了。
想到这里,朱翊钧轻轻颔首:“朕属意取文肃一谥,诸卿以为如何?”
如何?
自然是纳头便拜!
“陛下圣明!”
朱翊钧呵然一笑:“便照此祭葬,朕明日亲自送马文肃供奉惟新阁。”
亲自!?
这话一出口,殿内的气氛莫名焦灼了几分。
王锡爵看了一眼张居正的背影,露出一丝艳羡的目光,莫非真能摸到范文正公的门槛?
申时行则是在心中盘算着,届时能不能为老师吕调阳争取到文忠。
许国仰着头,心中思虑不断,刑部不可久留,温纯又把西南政绩吃了下去,如今还有哪里可供挖掘?
朱翊钧感受着群臣的灼灼目光,心下满意。
自己当皇帝本身就已经很爽了,这些朝臣未必有自己这般正反馈——既不让揽权,又不能贪污,尽心竭力还要整日提心吊胆。
驴子前面总得栓根萝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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