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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尚妗令(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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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0 尚妗令(四) (第3/3页)

孔,想扑上去,抱住他像以往一般大哭一场。她仍是那个爱哭的女孩子,躲着父亲看那些诗词文章,独身在月下寻找,深宫中也想着什么时候换身装束出去溜达一番。只可惜不该有那个气质清淡如云,低首只为一方罗帕的男子,阻了她去江南的梦,阻了她再次挽起卫璞的手。

    她想哭,想逃开。没脸再见他,她还是不是她?

    可是,那些誓言终究该怎么办?那一室的微笑浓了情谊,甜了笑容,“好呀,我随你去游历”,声声在耳,一声又一声。她坐在那里,死命地揉着手绢,浑身发抖,死死地盯着前面那个奋力击退的人,身上冷了又热,脑袋一片昏昏然。

    “清儿,快逃离这里!我后面去寻你,带你离开!”

    离开,离开这里。离不离得开?京都风还是冷的,微有嫩芽;可南方已是暖意融融了罢,江水汤汤。可是,她立清郁家在这儿,根在这儿。蓦地想起那晚自己的哭泣,无助而祈求,“我根本走不了,对吧?我不能抛下我父亲,我也逃不出他的追捕。我走不出这个门。”

    走不了,走不了。她心里翻江倒海一般,忍不住想大哭大叫一番。

    他见她不动,随手挽了个剑花,上前来拉她。她看着他逆光而来的身影,那般黑,如泼墨一般,沉重如自己当初的信誓旦旦,玩笑般的诺言。一步步,她看着卫璞离自己渐近,心里反而静了下来,看着他不转眼,静静地喘着气,一声声耳边竟清晰得很。心跳得极快,可偏偏又很重,一次一次砸下来让人齿冷,直打颤。她吸口气,在他近身时突然伸出手去,用力拉过他握剑的手。

    很奇怪,她居然清清楚楚听到自己身体被刺穿的声音,迟钝的。那疼痛却激透了她的头脑,一下子回想起当年他替自己梳头,长长的黑瀑布握在他手里,自己对镜笑道:“不知我会不会和她一样,因你死在剑下。”薛沐之是求爱不得,自己呢?

    她看着卫璞惊慌悲痛的面孔,被他紧紧搂在怀里,瘫在地上只是疼得抽气。自己的红衣,衬着他的黑衣,被血染得凄厉无比,斑驳迷离。那原该是嫁衣的颜色呵,此生一次。可惜,可惜她一直没这个机会。她抬起头,咽了口血倚在卫璞怀里,看着他哀痛欲绝的脸。周围是众人团团围住对准的长剑长矛,层层包围,他只是毫无顾忌地掉泪。心想:这样,不知算不算违背了当初对他的诺言。原来,原来当初自己已经道出了自己的命。

    再慢慢放眼往上看去,天已是微蓝,春风已至,一股一股细细地吹。

    只是,不能去江南了。

    ——辛苦最怜天上月,一夕如环,夕夕都如炔。

    若似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

    无那尘缘容易绝,燕子依然,软踏帘钩悦。

    唱罢秋坟愁未歇,春丛认取双栖蝶。

    那般惨烈的红,一片延伸开去,像是一路盛放的彼岸花。染黛调了整整一盘的红色,胭脂,朱色,绛色,洇红,一抹又一抹,却是抵不过立清郁嘴角的那点血红。

    她痛苦地弯曲在地上,鲜血肆意。头上一片湛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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