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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天竺牡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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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九章:天竺牡丹 (第3/3页)

,空运来的物资,也只会进军队。”

    “那……岂不是要断粮?”

    “显然。”

    “这要怎么办?”

    明楼不为所动:“没辙。”

    方孟韦不满:“您饿不着,自然悠闲。”

    明楼好笑:“我不悠闲有用吗?”

    这话说得没错,可方孟韦听着仍难免愧怍,再看诱人的面包,一时不知道该不该下手了。

    “怎么,良心不安啊?”明楼看他盯着面包发愁,无奈地摇摇头,放下报纸过去拿起一块来,“要愁以后有的是机会,这会儿你就算想施舍,也只能舍给我。”说着撕下一小块放进嘴里。

    “那……好吧。”方孟韦也拿起一块。

    剩下的面包自然都进了方孟韦的肚子。面包真是香,味道也是久违的,方孟韦慢慢嚼着,目光落到桌上那本《Salomé》上——那是明楼从斋堂出来时从木兰那拿回来的。

    方孟韦虽然有些失落,但还是想弄清这本书到底讲了什么,于是重拾不懂就问的精神请教明楼,明楼自然乐意讲授,便从莎乐美来源的四福音书讲起,说到王尔德的戏剧,剧中少女莎乐美向施洗约翰求爱被拒,利用希律王做出允诺先杀死约翰,然后她亲吻了死去约翰的头颅。

    “怎么能这样……”

    方孟韦听完,怔怔许久,既难以置信又感惊惧。

    世上怎么会有人为了求爱,杀死爱人再亲吻他的头颅,毁灭别人也毁灭自己呢?这得是多么强烈而可怕的情感……

    “你觉得恐怖?”明楼看他半天不说话,知道他不习惯这种故事。

    方孟韦点点头:“和我们的志怪故事不一样,这个女孩儿太厉害,太狠了一些。”他回味着,“不过……也有些叫人佩服。”

    “佩服?”

    “嗯,至少同样的情形,我做不到。”

    明楼笑道:“这么说,你也会有这种想法?”

    “我……”方孟韦想说没有,但不可否认,不顾一切是具有吸引力的,只是极端到何种程度而已。

    看他模样苦恼,明楼没再追问,只说“能让人惊惧之下,仍有向往,看来王尔德把圣经故事写出了古希腊戏剧的味道”。

    向往?他向往吗?

    方孟韦对圣经和古希腊不了解,只一味想着明楼的“向往”一词。

    朦胧的月光透过窗户投在床前的地上,窗外果然隐隐有铁马互相击打的声响随风飘荡,屋里安静非常,方孟韦在黑暗中眨巴着眼,终究没弄明白自己对不顾一切的隐隐向往从何而来。

    今晚他和明楼一人睡一头,这是军队里二人同床的惯常睡法,明楼也没提出异议。无奈床看着不小,真躺上去却显得局促,二人个头又都比寻常男子高挑,四肢皆修长,于是举手投足动辄打架。

    方孟韦不敢乱动,怕扰到明楼,僵着身体侧躺了好一会儿,直听到明楼的呼吸声渐渐均匀,才小心翼翼地抬起胳膊,一点一点慢慢转平身体。

    一切都很顺利,最后只剩下放平胳膊这一个动作——方孟韦轻出口气,谨慎地将靠近明楼的那只手在身侧轻轻放下,却在即将碰到床褥的那一刻触到什么。

    方孟韦立刻抬手,随即意识到,那是明楼置于身侧的左手。

    方孟韦的手堪堪停住,指尖新奇的触感尚在,仿佛极力要将他的手吸引回去。

    难道这也是……向往?

    不管了,方孟韦想,既然连杀死一个人亲吻他头颅的行为都能广为流传,那他碰一下手又算得了什么?何况明楼今天睡得很沉,何况自己也并没有旁的意思。

    于是,那只悬起的手渐渐松懈了控制的力道,沉潜下去,覆上明楼毫无防备的左手,又大胆地轻轻收拢了些指节。

    明先生的手好凉啊——这是方孟韦的第一反应。随即,掌心在黑暗中感受到的轮廓,和他印象里,明楼指点事物时伸出的那只关节峻秀、指节修长的手对应上了。只是平日里充满威严与力量的手,此刻竟全无防备,安静温顺地被他握着。

    一股奇异的感觉油然而生,充盈方孟韦的心脏,无比陌生又无比令人满足。

    他双眼迷蒙地望着覆了一层月色的天花板,正恍惚,一声梵钟鸣响骤然而起,紧接着第二声,第三声……钟鸣阵阵,从钟鼓楼的方向层层荡来——这是寺庙熄灯的提示,亦是对混沌的洗濯。

    方孟韦心下一凜,猛然惊醒,心中惭愧大作,只觉得对佛祖不敬,却也顾不上分辩究竟是哪里不敬,又为何会有这般念头,只一门心思想着快快收手,乖乖躺好。

    手正往回撤,明楼却突然抬起那只刚刚才被松开的手,向前一伸,反手拉住他。

    这动作干脆迅捷,惊得方孟韦差点惊叫出声,心跳连同呼吸一并都要停止。

    明楼分明是醒了,却不说话,指节不轻不重地扣住方孟韦掌根,与他掌心相对,指腹若有似无地贴在他的腕侧,既无压迫,也不畏缩,好似一切都自然而然。

    试探的突兀与暧昧被明楼静水流深地压下去,化成一股端方的温存,默默侵染着周遭的空气,直到钟声止歇,余音消散,深山的夜重归寂静。

    方孟韦不敢想这意味着什么,更不敢出声,明楼何时醒的,他的意图……通通无力追究。

    他恨不得马上抽手,昏睡过去,只当做一切都是梦,醒来便没有了。

    可他同样无法漠视惊诧之后的轰然欣喜,无法不去听胸膛下如擂的心跳,无法不被几乎喷薄而出情感挽留。

    他自甘沉沦于此,也终于清醒。

    他知道自己怕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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