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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绝药(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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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绝药(二) (第2/3页)

落,眼皮就显得特长,多皱,像两块污脏的破布,从额际吊挂下来。浑黄的眼珠,如同浸泡在两汪血水里。一张四方大脸成了骷髅。走起路来,僵直而蹒跚,一根指头就能把他捅倒。当然,没有谁捅他。

    世人普遍对崔老道怀着一种敬畏的心理。寻常闲话间,如果有谁居然敢说:“崔老道的膏药也不过如此。”那简直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了。众人会立刻大张讨伐:

    “你小子见识过什么?”

    “屎壳郎打喷嚏,满嘴粪气!”

    “哈哈!……”

    直到那人灰溜溜的,再不敢做声,大家才算罢休,而且从此很瞧不起他。

    崔老道是一个未知的世界,而唯其未知,才显得高深。没有谁去探究他的内心深处,他们只看到那只三条腿的乌龟、破烂的百衲衣,前清时的小辫,发丛间的跳蚤,还有一味不为人知的“绝药”。这些都是“宝”,足够人尊敬的了。有关崔老道的行迹,为古老的黄河滩增添了传奇色彩。尽管这里的土地仍是那么破败、贫瘠。

    崔老道活了很大岁数,以至到了晚年,连他自己也说不清究竟有多少岁。十五年前,他向人说过,那时已是九十三岁。过了七年,又有人问及他的高龄,他用二拇指勾了勾:“九十!”又退回去三岁。再过八年,他又说:“九十九。”这一次好歹没退,八年倒长了九岁。老糊涂了。但也可能是他故意这么说。此间有句民谚:人过百,阎王催。如果有谁真的活到一百岁,便只说九十九。老活着,就老是九十九,再也不会增长,大约是怕阎王爷逼命。但没有谁像崔老道这么跌股票似的跌下来,涨物价似的涨上去的。追究起来,颇有点愚弄阎王爷的意思了。

    日本人投降那年,人们在狂欢过后,忽然想到,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看到崔老道了。后来才渐渐传出话来说,七月里,崔老道有一次从外地卖膏药归来,天色很晚了,秋风乍起,凉气扑怀,不一会儿又下起雨来,大地一片迷蒙。崔老道背着褡裢,裹紧破袍,沿一条泥泞草径,摇摇晃晃跋涉,终于来到鹤寿观前面的那棵古槐树底下,不料一失足,掉落井里,淹死了。也有人说,他是自己投井死的,活得厌了。

    崔老道活了一百多岁,想不到竟是这样一个结局。人们很叹息了一阵子,为崔老道,也为他失传的那一味“绝药”。

    但不久以后,大家发现一个精明的后生,在走村串乡卖白鸡膏。据说,他是崔老道唯一的弟子,叫二毛。崔老道在世时,有人见他跟崔老道背过褡裢,想来是不会错的。

    二毛只有十八九岁,一说话就脸红,有些腼腆,人却聪明。他对师父古怪的相貌和生硬的言语,很不以为然。卖东西嘛,总要和气才好,更何况这本来就是救死扶伤,解人急难的功德事。

    他出门卖白鸡膏,总穿得干干净净。地上铺一块很卫生的白布,膏药一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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