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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绝药(二) (第1/3页)
崔老道说着松开手,很不情愿地接过钱,给了那人一帖膏药。等那人离开了,他又冷笑一声,摇首自叹:“看样子也像个晓事的,偏要大睁两眼上当。——可见人心费解!”仿佛办了一件极倒霉的事。
围观的人仍然只是笑,没有谁插话,唯恐招难堪。他们知道,崔老道嘴里,向来没有中听的话,说发火就发火。
有时候,以往买过他膏药的人,等病人好了,特意找来向他道谢。崔老道偏又不认账,冷冷地说:“你认错人了,没买过我的膏药。”
“没错。这还能记不得吗?”
“要么就是骨头本来就没断。”
“断了……”
“断了怎么能接上!”
崔老道勃然变色,好像被人栽了赃。那人吓呆了,直直地,望着他,莫名其妙。如果他还拿了礼物,崔老道会当众扔出去,大光其火:“谁稀罕你孝敬!你是我儿子还是孙子!”
日子久了,再没人向他道谢。崔老道落得清静。他像一个天外来客,似乎没有人能理解他,他也不愿和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人往来。他喜欢孤独,孤独得近于冷酷。既不体谅和关心别人,也不需要别人的同情或感谢。
崔老道仍住在鹤寿观旧址,那里早已荒芜,到处是砖头瓦砾,只侥幸存下来半截墙。崔老道倚墙搭了半间屋,就是他的仙居了。原先的鹤寿观大门外,有一片空地,空地上尚存一棵古槐,合围粗,枝权浓密,像九龙盘空;树根弓露,如怪蟒出洞,古槐下有一口井,是当年鹤寿观的道士们吃水用的。水甘甜而清冽。因为长久不用,上面漂一层秽物。一只很老的井蛙浮在水上,显得百无聊赖,时而烦躁地蹬蹬腿。天地太小了,简直能把人闷死。井蛙似乎要撞开一个新世界,猛地一跃,黑洞洞的井壁竟是那么坚不可摧!不用说,它失败了,被重重地碰落井下。这样的冲刺,它也许进行过多次,每次都以失败告终。而失败一次,就加深一次绝望。它永远也不会明白,一只井蛙的力量是微不足道的。
崔老道在不外出的时候,常在这棵古槐下闷坐,或者望着井蛙出神,或者凝视着空旷的黄河故道,面色灰暗而痛苦。他愈来愈潦倒,愈来愈怪僻了。
出外卖膏药,崔老道常穿一件破烂的长袍。长袍内外约有二百多块补丁。其实确切地说,那全是用一块块碎布连缀起来的,色彩斑斓,黑、白、红、黄、蓝、绿、紫,几乎集颜色之大成,左肩上还缝了一块牛皮纸,样子形同乞丐。
他衰老得太厉害了。脑后拖着前清时留下的一根小辫,白白的,细细的,有时散开了,那一撮可怜的白发便披散肩头,无光泽,也不整洁,如同一把乱草。因为头发稀疏,头皮便清晰可见,是淡红色的,有些黑色斑点。在发丛间,常有一两个跳蚤,蹦来蹦去,煞是快活。脸上铜锈似的老人斑重重叠叠,仿佛蟾蜍的皮。眉毛已经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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