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虎地 (第3/3页)
劈好的干木柴,绕着棺木堆好了,再洒上柴油,就等着孙阴阳点火。
那一刻,好多的人都说听到了一种细碎如雨脚的声音,极具穿透力,飒飒地一浪一浪响过耳边,好象有无数的生灵在吵吵着什么。在孙阴阳的命令下,跟来的赵家女人们便由弱到强,由杂乱到一体开始了哭的合唱。哭声中白头老汉把一根燃着的火柴,往刚撒下柴油的朽棺木上一扔,呼地一声火窜烧起来,一股黑烟随着冲天而起。随后是干柴的吡吡剥剥的燃烧声,那黑棺木如黑铁置于烈火中一样,最初没有反应,经过一阵火烧之后,终于呼地也燃烧起来,腾起的火焰有两人多高。大火烧了足有十几分钟,火苗由黑红转为黄蓝,像无数的舌头向上舐,着空气。
哔剥的火焰与乱涌的浓烟,加上赵家女人的哭声,众人的惊诧的目光,以及正当中午暑热的阳光,共同组合而成的场面,充满了原始的荒诞。哭声却突然变小了,人们不约而同盯着火堆,只见一些弯弯曲曲扭动的东西,在网里带火跳跃着,惨烈的影像如同火山在喷发一样。那是些五颜六色大小不一的蛇,它们在火里蹦跳扭曲垂死挣扎。
火焰中的蛇群,似乎被什么东西所禁锢着,不四散而逃,反而凝成一团互相缠绕,大有视死如归的气概。空气中弥漫着柴油和木材燃烧形成的浓烟,还夹杂着一股怪怪的焦糊味道,幸亏有风把烟和味都吹向了西面的沙漠。随着火焰转弱,能动弹的蛇越来越少,能弹跳起来的更见稀落。人们的紧张情绪也缓和下来,哭声与说话之声重新杂乱起来。
黑朽的棺木烧塌了,里边的情形便暴露出来,只见许多焦黑的蛇在垂死中蠕动,挣扎,死亡。有人哎哟哟叫唤起来,说老天爷啊!怪道会出怪事情,原来这坟里边的名堂厉害着呢。有人指着一条满身花纹,正被烧得又蹦又跳的蛇惊叫了一声,又忙忙收起了手指,还呸呸呸地往上面唾了几口口水。
白发老汉一边喊着让人们加劲哭,一边毛发直竖,手脚利落,往棺木前边一站,手里不知什么时候握着一个铜铃,对着渐渐小下来的火堆用力地摇,嘴里不停地念念着什么。
一团黑物在火堆中蠕动,如装了水的袋子在抽搐晃动,又像是一团蛇凝结成的圆球,先是皱皮抽扭,忽地往上跃起又落下,再跃起再落下,最后像开了口子的气球,没头没脑地乱窜起来。孙阴阳手里的戒尺沾着两道符,对着黑物慢慢悠悠晃荡,像似在引导,又似在安慰。白发老汉把符在嘴里嚼几下,吐到手里揉开了,平空抛了过去。黑物越缩越小,发出一声沉闷的、叹气一样的、由强到弱的、长长的"啊……",跌进了火堆里,翻腾了几下,破裂出一摊黑红色的液体,洇灭了一圈火星,腾起一股更加难闻的气味。
围在边上的人们看到的是缠成圆球的蛇被火烧成了一团,站在远处的人却看到了赵老四弥漫在烟气里的形象。事后都说那形象很飘渺,还有几分痛苦的表情,随了烟气的虚散变幻,最后消散的无影无踪。
孙阴阳长舒一口气,又开始夸夸其谈,说:"今天幸亏处理得极时,把个成精成怪的墓虎胎给处灭了,要不然那灾祸就不可想象。"赵大虎不明白,说:"我咋就看见许多蛇被火烧得结成了疙瘩,并没看见啥怪物啊!"其他人也这么说,人们的目光就聚到了赵家老五的身上。
赵家老五一脸沉重,啥也没说,只是让大家按照白发老汉的说法,把焦黑的灰烬收到一个事前带来的圆肚大黑瓷罐里。两个阴阳封了口子,摇着铜铃,念了一通叽哩咕噜经,在罐口上帖了一张大符,指挥人们重新埋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