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分醉意 (第2/3页)
你还每年回家来。"我说老五已经工作了,我只是个学生,两个人情况不一样。赵黑接过话说:"老五现在是在银行上班,听说还当了行里的什么主任。你说的对,工作和上学是不一样的。再说我们父母都不在了,我这个当哥的毕竟只是哥。"我话有所指,说古书上讲,父母不在了,长兄为父,长嫂为母,又说赵五子的出息,那都是赵黑两口子的功劳。赵黑被我的恭维烫了一下,说:"你这娃,和村里同龄的年轻人就是不一样,上大学钻学问,人就变得会说话了。"我谦虚着,赵黑继续说:"不管咋说,我们老五是有了点出息,这归根到底还是人家自己努力的结果。"我点头附和,话就转到我将来毕业分配的事。赵黑说我的长相,一看就是个有福人,将来毕业了,一定会有个好前程的。
人人都爱听顺耳的话,要说我的长相,实在不敢形容,天庭虽然饱满,可后脑壳却过于平缓,或者说是缺少力度,反而显得一张大脸在前,猛一看有几分气势,但从背后再看,就显得猥琐了。
火炉上的砖茶烧开了,壶嘴子吹出了哨声,水汽在屋子里飘散开来,茶香也随之钻入人的鼻孔。赵黑就说这么坐着说话,总觉得缺点什么。又说外边天气这么冷,咱们还是喝点酒吧。这次他没有征求我的意见,指使黄脸婆切了一大盘猪血和面糊灌蒸的血肠,放在锅里蒸热了。
很快茶酒灌肠和一盘烂淹菜摆到了炕头的小方桌上。赵黑要我脱鞋上炕坐,我只好从命。等我们喝了几杯酒,品上浓浓的砖茶,赵黑才亮出了要探讨的问题。
问题是农村要全面推开联产承包制,公社已经开过几次会,周边有个别村子都已经实行开了。一碗村迟迟没有动,主要因为赵黑另有想法。他认为分包到户,家家单独干,你家一头驴,我家一头牛,生产队还不是名存实亡了。那么,队里的集体资产也就无法保障,更别说发展。所以赵黑一直对上不表态,对社员不公开。可是纸里包不住火,村人从周边知道了这事,加上有线广播的报导,人心开始浮动,有人还来催问过赵黑,说别人都开始搞了,咱们村为什么没动静。赵黑召开社员大会,说别人是别人,咱们是咱们,别人搞是因为他们穷,咱们不搞是因为咱们今年的分红比去年更好,更好了为什么还要分个七零八落,那不是自己拆台子吗?公社说各村可以在运用政策上采取自觉自愿的原则行事,咱们村我决定坚决不搞联产承包,继续实行集体劳动管理,按劳按比例分红分配,保证公道合理共同富裕。在明年,我有信心让大家一个工分能拿到两毛钱……。
赵黑的态度引发了社员的议论纷纷,为了宣传和稳定人心,他加大了今年的分配力度,把收入的绝大部分都分给了社员,一碗村人均收入又一次在全公社拨了头筹。可是,一碗村逆着国家政策,将来会怎样?赵黑心里也没数。
赵黑问我,我一知半解似懂非懂不懂装懂地说了一通。赵黑说:"要是农田都分给了社员,那么生产队算个什么名分啊?是不是要把集体的资产也全分给个人啊?"我说:"差不多吧,就是那么回事。社员各种各的地,各操各的心,生产队到时只是居住地名称罢了。"赵黑不吱声了,吸着卷烟,半天才说:"那且不是又要回到旧社会!"我说:"这可不一样,旧社会是地主的地农民种,现在是国家的地集体种,将来是国家的地个人种,中间有着本质的区别。"我意识到自己说话上遣词造句酸文假醋的毛病又开始了,忙补充道:"这个本质区别,就好象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之间的区别;好象革命和反革命的区别一样根本。"赵黑为我绕口令似的解释笑出了一种表情,说我过去说话就文,但没这么多理论气,现在说的多好,多有水平。我有点不好意思了。赵黑说:"本质就是根本,根本就是本质,要是根本不变,其它的又能变到哪里去呢。你说对不对?"我说:"对,对,对,就这么个意思,你的解释,比我们老师一点都不差,而且更通俗易懂。"赵黑嘿嘿笑着说:"啥呢,我咋能和人家比啊,学问就是学问,站在树上的就是比站在树下的看得远。那些中央领导,人家站在那么高的岗位上,看的是全国。咱们算什么!过日子就考虑着吃饭睡觉,种地时看的是牛屁,眼……。"
我们喝着酒乐乐呵呵聊得挺投机。赵黑的半边好脸开始泛红,另半边疤脸被酒精刺激的发痒,问黄脸婆要了根挑毛衣用的竹签,自己拿了,有一下没一下抽打。
从赵黑家出来,我已经有了六分醉意,不想回家,一个人在村里胡走乱串,就来到了晴梅家的院子。晴梅正在院子里洗衣服,洗出的衣物在一根横跨南北的铁丝上还没有冻硬,往上散发着白色冷气。她家的那只永远认不住我是谁的黑狗,脖子上套着链子,呲牙咧嘴呜呜迎了上来。晴梅赶紧跑过来把狗打进了窝,和我一对面,早已是满脸彤红。我的心一下子热了,感到身体里有盏灯瞬间亮了,照得天地为之透明清亮,如阴云后的太阳。
晴梅娘头上罩一块毛巾,正在南房中收拾什么,听见我的声音走出来,热情地招呼我到屋里坐。我随晴梅进了大屋,她最小的弟弟正吸溜着鼻涕爬在炕上写作业。晴梅又把我让进了她的闺房。说是闺房,不过是套着外屋的一个小里屋罢了。闺房中过去的土炕被拆了,一张双人床靠墙摆着,床上的被子叠得很方正,还用一块白单子罩住。单子上一枝绣成的红梅花儿格外逼真醒目。床的左边,木凳当架,花布做帘,上面放着两个红木箱。箱上搁一件鼓鼓囊囊的花棉袄,和几本翻看的有点破烂的书。我扫视着,同时想起一大堆往事,加上酒与感情相互冲突,人就有点发呆。
晴梅一脸甜甜的表情,安排我坐下后,又说是要找柴禾生炉子。我连说不用,晴梅说:"你是喝了酒不觉得,这屋子里其实很冷,别把你冻感冒了。"我想帮忙,被晴梅阻止了。
当年的农村,烧煤是很奢侈的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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