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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 廿七 几回春暮泣残红 (第1/3页)
沉香阁。
今夜月光清朗,正是打理她宝贝的好时机。纳兰婉依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靥。庭院里,她欣慰地瞧着高低各异的植物。瞧了许久,她闭上了眼睛,凝神听着大自然的声音。忽然有人咳嗽了一声。她猛然睁眼,看到了此刻最不想见的人。
“你。”
龙篪有些哭笑不得。“我以为你该说‘臣妾参见四王爷’。”听着自己热情的过分的语气,他才明白自己不是哭笑不得,而是不知所措。婉依一直让他不知所措。
“做什么?”
“赴宴。”他故意只说一半话,似乎要引她问下去。婉依却不问,仍是定定地看着他。半晌,他投降了。“那些瀛部人无聊的紧。我忍不住溜出来,不知不觉地就朝这儿来了。”
这话显不全是真的。龙篪眼角挂着丝轻佻的笑,宴上的葡萄美酒夜光杯,佳人在伴,哪里无聊?寻花问柳的事,他是从小就做着的。那瀛部公主嫣然一朵粉妆夭桃,摇曳生辉,一张花颜似不知娇羞为何物。
漆黑回廊中那个炽热的吻,竟让他也险些无从招架了。若是往常,征服这样的女子,会是他的最大乐事。然而,怀中抱着那个女子,心里却飘来了那么一朵月下淡菊,素袖伴着清芬,细长一双柳叶眉下的忧郁。
在苏州时,机缘巧合救了她,之后念了有多久呢?
如今离的如此近了,虽然……她已是二哥的女人。但她自请住在那样偏远的沉香阁,又从不与其它嫔妃争宠斗艳,是为什么呢?
于是推开怀中的人儿,头也不回地走开。借着些酒意,就往沉香阁走来,走的许急了,出昭阳殿时撞上了一个着华服的女子,也没留心。
婉依仍不答话。龙篪亦不再说了,两人就那么对视着。风轻轻吹过,婉依的发梢飞起,扫过龙篪的眼,他却一点也不知道似的。
“我很好。”婉依轻启绛唇,似乎看到了龙篪的心里。“那公主……很好。不要再来找我,我很好。”
“什么?”
“我很好。”她重复道,转头走回了正殿。
龙篪默默地看着她消失在殿中,没有唤她。他的思绪又回到了他们初见的那日,伤痕累累的她,仍然那般淡然地说着“不疼”。
然而今天她的语气失了往日的飘渺虚幻,竟带了些生硬在里面。他笑笑,这总是好的啊。一潭湖水,至此方有了涟漪,甚至不是涟漪,掀起了些浪花呢。
于是,他再不愿犹豫了,疾走几步上前,牵起她的手。
婉依猝不及防,与他如此近的挨着,静眸中忽燃起些愤怒,回手出招,却又被他紧紧地握住了。霎时的霞飞双颊,幸而此时已是夜色浓浓,他看不到,她亦至少可欺骗自己,心中不曾有些微的颤动。
“放开我。”
“我不放,你又能怎么样?”酒意溶了情意,他只道至少此刻,不要放手。
“放开我!”
龙篪笑道:“跟我来。”
还未觉察到的时候,婉依竟发现自己已在与他一起奔跑了。两人均是浅色衣袍,随风翩飞,映在月色下便似洒金笺般令人迷醉。
她的生命,一直便是静止与律动的一则是非题。从小心中便想要静,却偏偏不得而静。自从……识得了他,一切似乎不同了。就这样一直跑下去,或者,再次停下来的时候,就什么都可以抛下了……
两人停下脚步的时候,仿佛已经过了一个世纪那样漫长的时光。
气喘了半晌,她诧异地瞧着眼前的景象。
恍若时空的挪移,难道回到了苏州么?
这么一座无翼却可凌空的殿堂,临光更衬绚丽的灵物,高耸入云,独揽明月,飘隐繁星,竟如此熟悉的。婉依轻叹了一声,瞬时又是不能呼吸。任何人见得了置怡阁,都不能不为其折服。
她轻轻昂起了细颈,希望瞧见置怡阁的最高端。
然而,接天处已是云雾缭绕,如何有尽头?
入宫也有了段时日,她却从未有机会见到如此的神物。
一种异能,融会了她每一丝敏锐的灵觉。
龙篪见她叹服,微微一笑道:“跟我来。”见婉依没有回答,他干脆再次拉着她,向殿门走去。
她这次顺从了许多,任他这样牵着,纤指竟透了一丝柔意。
他说……跟我来……
她心中忽然柔软起来。
两人走至殿门前,他却拐折了道路,拉着她轻手轻脚地绕到了置怡阁背后。见他脸上如今有了促狭玩闹的神色,倒像个孩子似的,她忍俊不禁。
摸黑许久,他终于找到了正确的道路,依六芒星星位轻敲几块门砖,一扇隐于墙壁上的门开了。
黑暗的甬道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面前。又是记忆涌起,她战栗了。
为什么……竟如此熟悉……
龙篪见她站定不动,仍是轻声道:“跟我来。”推她至身前,他笑道:“只管走吧,我就在你身后。”
许久,终有了火把照亮前路。千回百折的阶梯,历经沧桑,似乎摇摇欲坠。
吱呀了颇一阵子,终于又出现了一扇深褐色的门。
龙篪自她身边绕过,推开了门。
□□的圣所,揭开了它最后的一层面纱。
置身于浩渺星空之下,嵌玉墙壁,烂遗光,流祯祺。峥嵘岁月的明主忠臣,尽列其上,形容逼真,几似原光回照。
龙篪将画像一一看过,心生感叹。
回想着年幼时的乖张顽皮,他失笑了。置怡阁顶层,如不是祭天大礼,是绝不许人进入的。然而他自小便不是遵守规矩的人,十二岁那年,他每晚在置怡阁附近打转,终找到了入内的密道。
他忍不住好奇,夜夜偷上置怡阁,终惹出了祸来,被大哥和二哥知道了。
大哥是从来瞧他不上,只冷冷几个讥讽眼神便拂袖而去,并不将他怎么样;二哥却是大动肝火,兄弟私下里,将他狠狠责骂一顿,不留一点情面,但转过身来,在父皇面前,却只是极力相劝,竭力保护。
事情过后,该认错认错,该受罚受罚。置怡阁,却成了他童年中一丝永远抹不去的自由记忆。
几年过去,这珍藏于心中的顽劣记忆,他希望与她分享。
他靠墙坐下,也拉她坐在自己身边。婉依轻咳一声,微微离远了些,仍任他握着自己的手。
仿佛回到苏州,回到二人的初见,相依坐着,沉默也是舒畅。
“这是宫中的圣所,这墙上的每一个人,都是大哥想要成为的人,是二哥正在成为的人,是我……永远不会成为的人。”
他叹了口气。酒竟慢慢在醒了,他的幻梦,却还没有做够。
婉依沉默。
他已习惯。
“那时我找过你……找了很久。你知道么?”
“何必找我?”她终是轻轻抽回了手,秀睫频闪,紫瞳中闪着异样的光芒。
他回避着她的问题。“只要找到了便好。尽管……竟是在这里找到。婉依……你的心,我从来不清楚。如今只要你一句话,要留,我便走的远远的,再不回来;要走,我便抛下一切带你走。偌大后宫,不会缺少一枝独净的淡菊,罪过也便只让我一人承担。”
高处不胜寒,晚风飔飔撩过,心弦漫动,她深吸了一口气。
并未回答问题,她只是站起身来,踱了几步,找到高楼决口处的一丝冷冽月光,屈膝跪下,紧闭双眼,双手合十,轻启绛唇,念出泛着神香的梵音谶言,仿佛天际来声,悠远宁静。
龙篪不解她的举动,然只在近旁瞧着,听着那婉转柔和声音中透出的每一禅机。
在这天地接合的地方,她有如苍茫中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脱尘离俗,神秘幽雅。
他注视着正东阁上的巽帝与煊帝画像。
终于要做出大逆不道的事了吗?不知列祖列宗能否原谅他这一刻的痴狂。
祷告完成,婉依站起身来,裙摆曳地,纱鞋轻擦着玉石板的地面,她亦细细看过每一张画像,读过每一个题字。
“对不起……”
“什么?”龙篪一怔。
“我……要回去了。”
简短几个字依次撞在他的心上,直撞的他生疼。
圣泽宫,锦阳殿。
夜已深了,想着白天的胜绩,那老奸巨猾的瀛王最终同意了他的计划,龙胤欣然一笑。固守自封并无好结果,他不能让自己统治下的江山,空有地大物博的领土与日进斗金的收益。为井底之蛙而不自知,是他绝不会做的事。
龙篪昨日回京,苏州的事已有了很大进展。看来龙晟仍是暗中帮了不少忙,让事情顺利许多。毕竟任芙跟他许多年,他了解她的脾气习性,找她,总比直接找聂潇要容易的多。
龙篪早也便是婚配的年龄了,太皇太后不时地催着,偏他风流成性,不想被束缚住。
然达琳倒是个不错的人选,瞧她是个管的住夫君的女子,又兼身份特殊。结了这门亲,于国于龙篪都有好处。
此事欲交给皇后去做,她却一副厌烦的神情,仿佛是龙胤这个皇帝求着她似的。一次宴席,气倒是让他生了个够。若不是对皇祖母的尊重摆在那里,他早不会容她了。
幸好凝云与然达琳走的算近,此事亦只有她可托付。
龙胤本做好打算独自一人度过今夜,然而瑶婉仪的侍女哭丧着脸找来了。
他并没有原谅欧阳流莺,然而她被冷落了这许久,又熬出了多少憔悴,总归是不至于的。他叹了口气,就谅了她辜负珍儿这份形容罢。
他自语道:“毕竟,要怪罪的话,又有何人罪大过我呢?”听着侍女的哭诉,他答应随她去永和宫。
永和宫。
龙胤只看了欧阳流莺一眼,脸色大变——她仍穿着那件珍儿的衣服。陡然又是一股怒火,他愤然转身。本就不该来看她。
“表哥……”流莺追了出来,从背后紧紧地抱住他。他正要甩开她,却感觉到她松开了。熟悉的感觉让他惊心。他惊异着回过头来,她搓着手,羞愧地低着头。“对不起,你背上有伤,我不该……”
回忆再一次潮水一般涌来。
“喂,你!”珍儿脸红着叫道。
“又是什么事?”为什么每次她一开口就让他想发脾气?他气呼呼地拉过被子,“你就不能让朕好好睡觉吗?”
“那个……对不起。”
“什么对不起?”
“早知道你背上有伤,那晚我不会那么用力推你的。很疼是不是?”
龙胤感觉自己的喉头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他背上的伤痕早已经痊愈,欧阳流莺进宫不足一年,不可能知道。他不敢相信地看着她的眼睛,然而他看不出来一丝虚假。
她笑了,含泪的秋波那一转,正是梨花带雨,蝉露秋枝的万般风情。龙胤呆了,无论流莺或珍儿,他都不曾见过如此的神色。她踌躇着上前抱住了他,这次他没有推开。“表哥,打破的东西要修补,做错的事要道歉,一切才可以重新来过。对我也得这样,知道了吗?”
霞光漾颊,两颊笑涡,她双眸下的黛晕,御书房中一只裂缝斑斑的瓷马。她的笑声俏丽清脆。
表哥……打破的东西要修补……做错的事要道歉……一切才可以重新来过……对我也得这样……知道了吗?
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龙胤顿觉五雷轰顶一般的晕眩。他用颤抖的双手去碰触她的脸颊,触电一般的,仿佛回到了他的梦中。
珍儿。
珍儿?
长宁宫。
佳贵嫔独自享受着暴风雨前的宁静。她试图整理自己的思绪,从那日的景澜宫之行开始,一切如同做梦一样。一粒使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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