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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 廿一 流息 (第1/3页)
然而她,在口口声声地说着,
皇上,请还云儿自由……
还我自由……
目光中竟是万分的疏离,失望和决绝。
云儿,你叫我怎能开口用孩子来逼你留在我身边?
众生殿。
正是辰时,平日里门庭若市的众生殿今日却不着人烟。凝云和沈凡远远地便瞧见成叔在大门口候着,枯黄一张布满风霜沧桑的岁月脸庞,瞧见两人来了,马上咧嘴笑了。
从前不曾注意,如今细瞧,凝云不禁觉得这老人身上有些与众不同的伟岸气节,尚未全被岁月磨去,正如同成旭渊一样。
“少主恭候小姐多时了。”成叔笑道。
他认准她会来么?心底冷笑,眉眼给出一丝不屑的侧睨,扬袖而入。沈凡轻咳一声,微微皱眉,似乎责怪她在长者面前无礼。
凝云暗暗有些后悔。也是呢,自出宫来,似乎越来越不知礼了。
众生内果然空无一人。
稍事半刻,又一名迎客的来了——长孙尚瑾。尚瑾并不似妹妹任芙,是一见惊目的美人,她那一派的素雅气质、隐约动人是要用心用时去品的。雁过沉绿,花落息声,静默的魅力,是她给一切人的画像。
不知怎的,凝云总有种感觉——尚瑾可以看穿她的内心,或许不仅仅是她的内心。成旭渊的,任芙的,任何人的。
然而,此刻,她却也可看穿尚瑾了。
那双绛紫深眸中,隐藏着一团可燃尽一切的火焰,就与妹妹任芙一样。然而,任芙,是有焰便痛快泻出的快火;而尚瑾,隐忍处可致千年,一旦爆发,便是天雷勾动地火的势不可挡。
所幸,尚瑾真的擅于隐忍。
“今天倒是个晴天呢。”言笑晏晏,池面冰层压尽了一切波澜,她的美一日清似一日。“少主从未拣过如此的晴天入流息殿……小姐请随我来吧。”
流息殿。
果然,众生过,浮莘过,下一站,是流息了。
众生,平地观人,幸有伴,人声喧而人生齐。
浮莘,居高临世,念有明,高灯悬而高登离。
而流息,已是精灵脱尘,盼无垢,天倘远而天堂近。
如果说经了前两层,凝云还只是叹工匠手艺灵感的奇妙,如今到了流息,凝云再不复疑了——人间从不曾应有这一座楼,没有魔法异秉,没有天神御赐,绝不应有这一座楼。
祥云吐幻,卷云离析,积云蹙神,烈云翻滚,高云弹轻,素云如歌,彤云若焰。仍是四面是窗,仍是斜倾四成,向下望去却不见尘世,向上忘去亦没有烈日利光。
如同天地之间,削出了这么一截太虚幻境,以云织成,玲珑轻盈。
流息,已是完完全全的空中楼阁。
云流云息,云卷云舒。至纯至粹,至神至悟。
真的可以飞么?
如此自由地飞么?
见伊人心醉神迷,成旭渊笑道:“可离窗远些,这里地高风大的,若吹了你出去,便宜了玉帝,我倒还舍不得呢……”话出口,自觉有些轻挑,忙将后半截吞了回去。
凝云倒并未留意,仍赏着窗外一望无垠的云海奇观。
站在窗口瞧风景的她,不曾知道自己亦是别人眼中的风景。
喜欢这里么?愿意留下吗?
他很想问一句,又不忍扰了她如此凝神的时刻,只好继续等着,但脚步轻移,就让她的缕缕芬芳,深深滋入。
佳人观云,便有公子观佳人,想看两不厌,不输诗仙与敬亭山了。
这么一候,便是两个时辰。
“瞧够了么?我们的七日之约,并非观景吧。”他终究忍不下去了,温声出言。
凝云回头瞧他一眼,兀自走入内殿,坐在了棋盘一侧。
玉指轻揉,指甲如贝般圆润珠华,仍执白子。
他亦坐下。
今日的棋盘与前次不同,凝云发现,前次为水晶凤池格,而今次,是玉珠鸾宿格,比起前者,更是珍品中的珍品。
路府中原有一块,凝云娘亲去时随之入了陵墓,是故她从未见过,只听先生讲道,说是玉珠鸾宿格为棋客所珍,当年王积薪得一块,于其上刻了后世棋手耳熟能详的“十诀”,便流芳百世,故而后世棋客再得此格,亦喜刻字,不一定是棋诀,亦有很多是赠语。
龙胤亦有一块,宝贝的很,上面刻的是什么她从不知道。
玩笑时她也不平过,平日什么金的玉的,进贡的馈赠的,他是并不吝啬的,唯有那方玉珠鸾宿,硬是不给她瞧。
她每每便猜测,王积薪是龙胤太傅一般的人物,必定亦将玉珠鸾宿传与了他。他的那一方,就是王积薪的一方,为了尊重亡师,才束之高阁,好生地供奉起来,再不许外人瞧。
想起这一折,她不免眯目去瞧成旭渊这棋盘上所刻的字。
不知是棋诀,还是赠语呢。
三行字,每行七言,颜色是淡淡的蕊黄,她颇辨了一阵子才勉强读出。
影逐烈阳身去京。琴断残今空余半。春别三日独不寻。
不是棋诀,却也不像赠言。她随意想了片刻,仍不解何意,便先放在一边,凝神对弈。
黑棋先行,星小目开局。
凝云随即应了二连星。
对弈时凝云甚喜执白,旁人难免不解,认为白棋是落后手的一方;然而,他们不懂的是,让对方先行,便可先得对方的意图。凝云虽是棋力非凡,然而布局功力略显薄弱,因此,应着对方的布局而变,正是她应走的套路。
成旭渊亦是高手中的高手,前次一役,虽是他败,却自败中取了经验,很快摸熟了凝云的招法。
果然,这一局棋,几十手过,凝云蹙眉了。
他左突右进,让她竟辨不出任何阵法。
思索片刻,她索性扯开大旗与他对攻,四路挂角。此时他倒不急了,兀自守住中腹,坐看风云起,待她四面来攻,分手简而化之,紧守而不攻。
她心中一紧——一定是中圈套了。
宛若回到了毓琛宫中,龙胤便是如此这般,坏笑着瞧她手忙脚乱,自己却稳坐泰山,让她攻,只为寻她开心,而后在关键手上略略化解,便回回取胜。
成旭渊果然如此快便摸准了她的命门。
不,不,龙胤□□了这许久,怎么自己还无长进?她长考半晌,果断镇头,三三连跳。此为最强手,她不信他可以不应。
果然,成旭渊被迫应了。
凝云暗笑,先手又回到了她这边,如果她猜的不错,成旭渊下一手应为拆,那么她只需……
拆?
没来由的,玉珠鸾宿上的三句诗跳回了她脑中。
字谜中,最常见的是拆字谜。
她走了神,三句话的解释,顺理成章地拼凑在了一起。
影逐烈阳身去京。
“影”去“日”,再去“京”,便是“彡”。
琴断残今空余半。
“琴”去“今”,再取半,便是“王”。
春别三日独不寻。
“春”去“三”“日”,便是“人”
三部拼在一起,此字为——珍。
珍。
空气中似也滑过咔嚓的一声,如同闪回,尘封了数日的梦魇如今被打开了封印。一切都回来了,月下朋月宫的鬼魅幻影,犬牙般狰狞的碎珠、断玉,欧阳流莺一头乌发披散,面白如枯,那声声凄厉的哭泣,龙胤因愤怒而血红的双眼,她仍听得到自己恐惧的心跳……
一切,都因为这个字代表的那个人。
珍儿……
怀欣皇后……
她的心登时乱了。皇宫里的一切,痛苦、猜忌、误会、陷害、嫉妒,接二连三的回忆涌来。
苏州的安详美好,先生的体贴关心,得观众生殿的惊艳,结识成旭渊、尚瑾、任芙的奇妙之旅,一切都美好的像是偷来的时光。
她背后,还有着那许多的纠葛纷争。
为什么,这里也会有一个“珍”字?
为什么,这里有如此多的紫瞳女子,皆为巫女,却有那么一个,出现在了紫禁城的沉香阁里?
为什么,成旭渊知道她的名字,知道她的处境?
这一切谜团的答案究竟在何处?
静心,方可为棋。
如今,她怎么还能静心?
凝云情绪的变化尽收成旭渊眼底。
他暗笑了,尽管她仍落子若飞,然而两眼乌睫忽闪不定,眸中光点亦如此游离,怎能骗的过他?
“一切需解释时,我自会解释,请你静心。我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绝不会放过乘人之危的机会。”他倒是真心提醒她。
然而,她怎么可能再静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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