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十七 舞影众生迷清弈 (第2/3页)
顶上的日光,才使室内暗了下来。
“这是什么?”
“舞。”沈凡只答了这一个字。
凝云暗暗奇怪,若是舞,这么黑如何看的清?
室内完全暗了下来,伸手不见五指。像是随了夜的氛围,周围的人也俱是安静的,完全没有看客的喧嚣。没有人能看到任何人,没有人能听到任何人。
好像每个人都单独地坐在一起。
既是“单独”,又是“一起”。
光与影之间,即完成对现实的扭曲,何其奇妙?
凝云此刻倒有些悟出这“众生”的确切含义了。
刚要与先生说,歌台上忽传来的一阵鼓点停住了她。仍是看不见任何影像的,但这鼓点却足以摄人心扉。
响处如大海上的雷雨欲来,劈空巨响,惊涛排空,飓风起兮;然而这又并非一般的鼓点,槌槌俱落在实处,力道均匀,底气长鸣。这声响,是有轻有重的,正如画笔下的点染泼墨,虚实相生,详略舒然,又如一支敦煌的古韵,锦瑟无端五十弦,便是上接天,下凭地,无所不及。
凝云感到自己呼吸急促了。
心跳亦随着这似乎有生命的交响运行。
天地的运行也不过在这抑扬顿挫之外。
究竟物在人外,抑或物我本一?
那歌台上的舞,竟是鼓之舞么?有何等魔力,让人不自觉地与之共鸣?
此时,鼓点渐渐转慢了,哒哒声之间开始留有意味深长的停息。
渐长,渐长——
空气中似也出了唰的摩擦声,一道光柱出现在歌台的正中央,这才看清了歌台之上的舞。
凝云再次瞠目结舌了。
并未有鼓,甚至没有任何乐器。
那歌台中间,站着一个绝色的美人,顾盼生辉,撩人心怀。她身着绛紫色衣裳,下裙长度仅及膝,露出两条白皙纤细的小腿。一双脚上着的鞋子甚是奇怪,黑漆皮所制,微微有根,似坚硬非常,却轻盈无比。
两□□立,姿态优雅。
原来方才并不是鼓声。
所有的声响,那排山倒海之势、力拔山河之神、回声绕梁之韵的声响,全是这女子以鞋跟击歌台所出的声音。
不以比目为美,却如此动人心弦的舞,她生平第一次见到。
然而这还没有结束,又是六道光柱划过殿空,分别射在六芒星歌台的六角,想那滑盖还藏着其他的玄机,因此才可将光影玩弄到如此精彩绝伦,变幻无穷。
六角各自现出了一名乐女,俱是穿的素色镂空银纺纱袍,为的是不抢舞者的风头。她们中,三名手持琵琶,一名执二胡,一名奏古筝,一名吹羌笛。
乐声起。
舞声亦起。
众响和鸣,琵琶跌宕,二胡激越,古筝华丽,羌笛高昂,舞声如幻。
如魔力的再一次闪现,凝云陶醉在这昂扬无际的回响中了。此时,滑盖已是缓缓拉开,日光再一次倾泻在“众生”之上。舞者两条腿仍上下翻飞着,打出韵律的节拍,两条长长的手臂逐渐伸了上来,似要去拥抱万丈的光芒。
凝云这才看清舞者的面容。
紫瞳,褐发,睫毛修长卷曲,一双水眸妩媚如丝,秋波流转,鼻梁高挺,肌肤似雪。然而,这舞着的佳人神情却是极端痛苦的,似乎那灼灼日光对她来说,不过是煎熬的地狱之火。
凝云诧异了。
如此激情的生命之舞,为何舞者却是痛苦的?
再去看那六名乐女。
俱是紫瞳、褐发,凝云这才有些明白了——巫女。
舞已结束了。
舞者行了个礼。
全场雷动一般,欢呼喝彩之声,啧啧赞叹之声满盈于耳。舞者的舞是有魔力的,那纤柔的肢体之间居然可爆发出如此强大的力量,让人的脉动与之同步,视线不能移开,仿佛万物已全都消失,空余这排山倒海的气势。
舞者款款起身,一双紫晶般的星眸扫过众生殿,透出的俱是苦闷。人们的欢呼声越强烈,那紫眸中的屈辱就越是摄人。
可她的眼神不禁停在了离歌台不远那两个沉默的女子身上。满座的人,就只有这二人似乎读得懂她的痛。
凝云见她紫罗兰一般神秘深邃的目光停留在了自己身上,稍稍吃了惊,仍然沉默着,微微颔首。
我懂你的。
两个女子就这样对视了片刻,恍然隔世。
舞者终于翩然退去,凝云仍在沉心她那幽怨的眼神,沉吟片刻,问沈凡道:“先生,这些‘巫女’的生活,便是这样的么?不愿在外被人迫害,就要屈从于这‘众生殿’,违心地做自己不愿做的事?”
沈凡见凝云明白了,叹道:“老天给了这些异族女子高绝的才艺,脱俗的容貌,却不曾给她们可自主的命运,可怜,可怜。”
“众生殿此举未免乘人之危,不是正人君子。”凝云气道。“先生就是带我来看这个的么?”
沈凡仍是平静道:“别着急,后面还有呢。”
过了约摸半个时辰,有人离场了,饱餐一顿舞乐盛宴后,心满意足的紧,全未在乎舞者和乐女的痛,凝云暗暗不屑,心中更对这大名鼎鼎的少主成旭渊多了几分鄙夷。
俄而,滑盖也再次关闭,黑暗又将至了。
这次满座不像舞前那样静默了,而是充满了兴致的低声细语。凝云四下看看,观舞时,四周本大多是些当地的市井百姓。此刻,却瞧的出来,百姓已走了大半,留下的多是些可矜身份,甚至气度不凡的人。年轻的轻摇着羽扇,年长些的捋着胡须,亦是满目的期待。
接下来是什么节目呢?
凝云瞧瞧沈凡,她微微点头,意思是要凝云等着。
一阵骨碌碌的轴承声,头顶似乎有什么东西被翻转过来。光束重现,这次是长方形的,一块棋盘出现在殿东墙。影像经过几次的折射,被放大了数倍。
棋战?
凝云忽然兴奋了。
她还小时,便喜爱棋道,不可不说是受了先生的影响。名门之后,大家闺秀,路凝云从出生便注定应熟知的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甚至作舞,她自是样样学着。然而,与一般女孩儿好琴或尚舞不同,凝云最爱的是风云变幻的棋战,与沈凡一样。
先生常道,
知琴者得一时之情,
知画者得通世之意,
知书者得一人之归,
而知棋者——得众生之属。
凝云一凛。
众生殿之名,莫非也与棋道有关?
她还在思忖中,忽觉先生捅了她一下,她这才抬头。只见棋战已然开始了,七八手已过,她这才认真地观起战来。
执黑的一方落在了星位上,常见套路,并无甚奇。
对方立刻应了二连星,小飞挂角。
黑棋不应,只回以小飞,仍是挂角。
局面看上去平实无比,双方都是谨慎的套路,明暗的试探,并无飞刀似的快手或实打实的叫战。
凝云自幼学棋,又因路家之显赫,随父拜观了众多名家名局,如王积薪、顾师言、王叔文、滑能祖师,俱是路府的座上客。闻棋语,背棋诀,品棋阵,是凝云在父亲膝头就启了蒙的功课。
路府中,便与父亲,与先生对弈。
入宫后,便是与龙胤对弈了。
龙胤亦是尚棋之人。
王积薪、顾师言、王叔文、滑能祖师四人便是龙胤钦点的翰林院四大“棋待诏”。所谓“棋待诏”,始于唐朝,官列九品,与“书待诏”,“画待诏”并举,即待皇帝召来品习、切磋之人。
偏巧不巧,此四大高手凝云不是有所耳闻,便是观过其战。论起来,王积薪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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