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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十一 不嚬复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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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4 十一 不嚬复不语 (第3/3页)



    那天晚上,他就翻了溥畅的牌子。

    相比于珍儿的直来直去,纤玉的温柔恭顺和云儿的持礼相待,溥畅却是一种自然的坦诚欢乐,可对他毫无保留地说出所有心里话。

    “……因此爹娘和弟弟们一向喜欢我,每日夜里,大家都坐在一起,听我讲我一天都做了些什么。”溥畅快乐地述说着家乡的事。

    “哦?”龙胤很有兴趣。“都是些什么事,让你这么自豪?”

    “我很了不起呢——二弟的衣衫破了,我把它补好;三弟生了病,我就去照顾他;娘头痛,我便去张罗晚饭;爹想要去嫣红阁,一天都不回来,由我来安排上下……”

    “等等,”龙胤这才觉得不对劲,“这些事情怎么能让你一个小孩子都做了?朕听着都觉得过分。”

    “这样家人会开心,所以我也会开心。”溥畅似乎没觉得家人对她的使唤有任何不对的地方。“娘说,如果我不做那些事,就是个懒丫头,他们就不会喜欢我了。

    龙胤还在为溥畅不平,愤怒道:“他们还好意思和你坐在一起,听你汇报?”

    “没有坐在一起……”溥畅还是不明白龙胤为什么这样生气,对他的话更是完全没抓住重点, “我都是站在一边的。”

    “什么?”龙胤跳了起来,想去把那个拿自己女儿当奴隶的何老爷抓来砍头。

    “爹娘和弟弟们坐上去就没有地方了。”溥畅见龙胤发怒更是不解,一本正经地解释道,仿佛这是世间最公平的事。

    溥畅和秀殷两人一般的年纪,一般的个性,然而秀殷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溥畅却生活地那般苦。在那般的环境中,溥畅如一朵莲花,出于淤泥,却从不自怨自艾,自怜自伤,反而生出了这般灿烂积极的品性,叫人佩服。生如夏花,溥畅的“夏姬”之喻和“晴”号,果然是妙笔生花,贴切恰当。

    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

    凝云没有瞧错人。这诗句,果然适合这个女孩。龙胤微笑着想道。然而,他舒展的眉头马上皱紧了。真是个冰雪聪明的才女啊……你料定我依恋你,离不开你,所以才乐得把我玩弄在股掌之间……再这样下去,我怕是真的走不出来了……所以我才下狠心不理你……可是这么多天没听到你的消息……不知你好不好……

    他悄悄地唤来了小长子,低声吩咐道:“刚贡来的薄荷蜜饯,你着人挑好的送去毓琛宫些,昭容每年盛夏时都喜欢吃的。”

    小长子领命去了。

    这时,锦阳殿里的一名侍女趁龙胤不注意,急急地朝长宁宫跑去了。

    仍是锦阳殿。

    溥畅和秀殷已走了,龙胤正批改奏折,宫女上前剪烛,他才意识到小长子去了许久没有回来。于是问道:“小长子还没回来么?”

    “回皇上,回来了。”

    “那怎么不来回报?”龙胤皱眉道。

    “奴婢这就去叫他。”

    小长子耷拉着脸进来了。“皇上恕罪。”

    “恕了。说,怎么回事?”

    “奴才愚笨,无脸来回皇上……”小长子磕头道,“昭容娘娘派她的侍女把蜜饯都丢了出来,奴才怎么劝也不……”清脆的一声,小长子战战兢兢地抬头望去。

    书桌上那名贵的紫玉砚台已齐生生地断成了两截,丢在地上,惨不忍睹。

    长宁宫。

    佳贵嫔听着安琪的转述,脸上浮现出了笑容。

    六月十五。

    又是去景澜宫请安的日子。

    凝云却又发热了,雪白的脸上渗出了细细的汗珠,两颊也泛起了病态的红潮,站起身来只觉头重脚轻,站立不稳。原本沉鱼落雁的花容月貌,如今显得憔悴消瘦,虽神韵不失,亦不如往日那样惊艳了。

    “奴婢去景澜宫回一声,今日主子就不要去请安了。”秋涵一面用汤匙喂药一面心疼道。

    凝云没有反对,她难道想见到那一张张如花似玉的,幸灾乐祸的脸孔不成?不去也罢。

    然而皇后和佳贵嫔哪里会轻易饶过她?就像约好了似的,不一会儿,采月就趾高气扬地出现在了毓琛宫的正殿内。

    “这几日昭容娘娘不舒服,皇后关心的紧,一定要奴婢来瞧瞧。”她的弯月眼眯成了两道嘲笑的曲线。

    “承蒙娘娘关心,本宫虽身上有病,却比那些心里有鬼的人舒服的多了。”凝云硬撑着虚弱的身子,反唇相讥道。

    “娘娘说的是。皇后娘娘特意吩咐了,若昭容娘娘病的实在可怜,就不用来请安了。可惜了娘娘的倾城美貌,被折磨成这个样子,自是不敢让别人见到的。既然有这个话,昭容娘娘还是继续歇息罢,免得一脸病恹恹的样子出去也是讨人厌。”话说到这个份上,再有气量的人也忍不住了。

    凝云正欲反驳,却一口痰上涌,咳喘成了一团。她刚要逐客,却见秋涵大步走上前去,给了采月一记响亮的耳光。凝云和采月都惊呆了,秋涵气得全身发抖,指着采月的鼻子骂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主子再怎么样也是主子,轮不到你来指摘。别急,自然连你家主子奚落的日子也有呢!不过是狗仗了人势,也敢来毓琛宫撒泼!再放一句这样的话,让主子伤心,秋涵今天不要命了,也要和你同归于尽!”

    采月哪里是吃亏的人,当下捂着右颊大嚷道:“你敢打我!你竟敢打我!我……我……”她想打回来,又被秋涵的怒气镇住,后退了几步,不依不饶地叫道:“我倒要瞧瞧你还能得意几天!今儿个去请安便罢,若不去,皇后娘娘让整个毓琛宫都吃不了兜着走!”说完转身飞也似的逃命去了。

    秋涵死死地盯着采月逃出了门,许久都没有作声。过了一会儿,她才回过了身来,神色平静地如湖水一般,仿佛刚才与采月大闹过的人不是她。她继续有条不紊地伺候着凝云喝完了药,洗了脸。

    凝云久久地,也没有作声。

    过了一会儿,她定定地说道:“给本宫梳妆。”

    “主子……”秋涵也坚定道。可以看得出来,她在拼命忍住刚才情感激烈释放后涌出的泪水,不想让凝云看到。

    “给本宫梳妆。”

    景澜宫。

    看周围嫔妃那诧异的眼神,凝云就知道自己的容颜消减了多少,虽然秋涵搀扶着她,她还是能感觉到自己在摇晃,就要倒下。

    就那样向前走着,她莫名其妙地想到了兰才人,想起了那次兰才人在景澜宫的请安。也是在众人不怀好意的目光中,正得宠的兰才人毫不退缩地走了过来。而如今的凝云,正是虎落平阳之时,与当年的兰才人天壤之别。但她的自尊不允许她退缩。

    一个尖刻的声音从面前传来,划开了她的耳膜。

    “昭容妹妹这是扮西施给谁瞧呢?弱风扶柳的贱样子,本宫瞧不得!”皇后阴阳怪气道。

    采月不等吩咐,就一步上前,生生掰开了秋涵的手。凝云摇晃了一下,眼前一阵金星,跌倒在地。秋涵挣扎着要来扶,奈何双手被采月反扣在身后,只奋力一挣,将采月推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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