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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分(六—1) (第1/3页)
十二月末的这场雪,整整下了有两个星期。同时气温骤然下降,路面上的积雪难以处理,东京的交通严重堵塞,成了交通局棘手的问题。从十一月份开始,学校的课程就已经全部学完了,剩下的就是复习功课,迎接期末考试。由于交通不便,我索性将课本全部带到吉祥寺自己的住处,整天足不出户,在那里做饭、睡觉、读书,周末时去意大利餐馆打工。如此一来,便有了许多闲暇时间。除了偶尔给玲子写信外,我开始自己写一点儿生活随笔自娱自乐,渐渐成了习惯,如果不写,就觉得仿佛少了点什么。这种远离学校的日子,我过得倒也
其乐融融。
在这期间,我曾给绿子打过几次电话,只是淡淡问候了几句,没有聊太多。她告诉我“海鸥”在她那里很乖,我说谢谢。由于交通不便的缘故,我一直未能回学校,加上为了应付考试,直到学校放假,两人也没能见面。
期末考试完毕,我的课程全部顺利过关。此时已经是那场雪后半月,交通已经完全畅通。学校放假第二天,我便准备从吉祥寺直接动身回家。临走,我在电话亭给绿子打电话,告诉她自己要在这边搭车回家,看样子寒假结束前是见不上面了。
“没关系,反正又不是永别,”绿子在电话那头说,“不过,渡边君,寒假回来你可要请客哟。”
“没问题,你利用寒假的时间,想好吃什么,回来只管让我请你就是了。”
“那好,二月份见。”绿子在那头笑了,“真羡慕你们这些家在东京外的。”
“为什么?”
“有一个家可以回呀。哪儿像我,放假还像平时一样,只能在东京城内呆着。”
“你不是更幸福吗?天天可以回家。”
“关键的是那种回家的过程,”绿子继续说,“坐在速度飞快、开往家乡的列车里,有一伙亲人在终点等你回来,一想到这种过程便足以令人羡慕。”
经她这么一说,我觉得倒也是。
“那好,再见。”绿子在那头说。
“再见。”我将电话挂上。
从东京开往神户的汽车,早上出发,下午就到了。神户今年天气极旱,到现在竟然还没有下过雪,空气干燥阴冷。一回家,我就由于不适应患上了感冒,在床上休息了好几天。家中一切如故,病愈住了几日后,不觉有些厌烦。于是想出门找几位同学聊聊天,但高中时交际圈仅限于木月和直子,与别人基本上没有什么交往,因此竟没有一个合适的人选。于是我决定到直子的墓上看看。
我在自家附近的花店买了一束水仙花,准备为直子祭墓。直子喜好淡雅,想必这样的花正合她的品位。
墓场在郊外,离市区很远,要换好几趟车才行。也许是因为天冷的缘故,人们都呆在家里不出门,公共汽车上乘客稀少,我拣靠窗的座位坐下。在不时响起的带有神户口音的报站声中,汽车在我熟悉的大街小巷中穿行,从车窗向外观望,许多旧日的街景又勾起了我对高中时光的回忆。
我想起那时候在立交桥下发生的一件事情。木月与直子因为某件事情发生了争执。其实也说不上谁对谁错,但说着说着木月就急了,再也不理直子,直子干脆也负气不理木月。一个在前面气乎乎地往回走,一个则在后面坚决不走,我夹在两人中间,一会儿劝木月走慢些,一会儿又说服直子快走,就这样,一行三人足足耽搁了一个多小时才终于回了家。
在此后好几天,木月都坚决不同直子说话。最后直子只好妥协,亲自上门向木月负荆请罪,木月才勉勉强强接受。当时我就想,作为一个男孩,木月这样做未免太小气了些。但他这人就这样,平时非常随和,见人带笑,偏偏在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上固执己见,而且一旦认准的事,谁也拉不回来。
我对面坐着一位母亲,怀里抱着一个大约四五岁的女孩。大约因为在冬季,很少见到这样鲜艳色彩的缘故,那女孩偎在母亲怀里,不住抬起眼来,端详我手中的水仙花。我对其报之一笑,从花束上摘下一枝来递给她,她仰头看看妈妈的脸,迟迟疑疑地伸出胖胖的小手接受了。
“快谢谢叔叔。”母亲引导她向我致谢。
“谢谢叔叔。”女孩稚声稚气地说。
“不客气。”我轻握了一下她的小手,“这么冷的天还出来,真是一个勇敢的姑娘。”
“去她姥姥那里,老人家想见外孙女,只好出来了。”母亲代女孩说。听说我要去郊外墓地扫墓,她告诉说,气象局预报今天下午有大雪,出这么远的门,要小心些。
“最好准备点儿酒,喝些暖暖身子。”她说,“墓地风大,注意不要受凉感冒,今年天气干燥,感冒的人太多啦。”
“谢谢。”我说着,看车已到站,便向母女俩微笑道别。下车后,在商店买了瓶伏特加,然后换乘一辆直接开往墓地的车。
由于天冷的缘故,偌大一块墓地,没有一个人来。因为周围没有树木或者建筑,冷风肆无忌弹地刮,吹到脸上如刀割一般。我注意到风中裹挟着细小的雪粒,看样子真要下雪了。
直子的位置在这片墓地的一角,走近后我发现墓前放着一束干枯的康乃馨,看样子不久前有人刚来过。我猜想可能是直子的母亲,听说直子死后,她每星期都要来这里陪陪“可怜的女儿”。直子的葬礼上,我曾经见过她一面,失女之痛让她未老先衰,当场哭昏过去好几次。
我将干枯的康乃馨收好,在墓碑的正中位置,放上新鲜的水仙。然后坐在旁边,为抵御刺骨的寒冷,拿出刚才买的伏特加,打开瓶盖,一口火辣辣的下去,感觉身体的确暖和了不少。我侧身抚摸着那些刻在碑上的文字,看到直子的名字,感到一种混合着绝望的彻心悲痛冲上心头(在一刹那,我突然有这样一种感觉:要将直子完全忘记,是一件根本不可能的事)。
我一口接一口喝着伏特加,回想着直子的一切。她害羞时的惯常表现,她说话时的习惯动作,还有定定地注视对方的深邃眼神,在我脑海中一一放电影般闪现。我不明白,那具丰腴美好的肉tǐ,曾在月光辉映下让我心旌摇动的肉tǐ,为何要在黑暗的森林深处自绝生命,急着要来到这人人敬畏的终点?
也许直子应该庆幸,因为她在生命中最美的时刻离开,留给了我们最灿烂的青春。如果可以的话,这应该算作另一种圆满吧。
我说服自己,应该为此感到高兴才对。
这时风渐渐大了,地上积了约两厘米的积雪,我深深地凝望直子的墓很长时间,好像要将它永远储存在大脑中,以供思念时回忆一样。然后朝路边走,准备坐车回家。雪被风卷着,在空中仿佛群魔乱舞。
我在路边站了好长时间,没有等到一辆出租汽车,更不用说公共汽车了。也许是伏特加让我产生了醉意,我并不急着回去,反而希望再等一会儿。我抖抖领口上的雪,转头回望直子的墓地,惊奇地看见,远处,直子正从墓中缓缓走出,腼腆地笑着,朝我的方向走来。
“你怎么出来了?”我恍恍惚惚地问。
“里面太闷了,出来透透气。”直子从容笑着,向我伸出一只胳膊。
我正要上前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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