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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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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12) (第1/2页)

过铁道的时候,小环让张俭往右拐。沿着铁道全是野生的茭白和芦苇,常常有上海职工带着全家老少在铁道边上忙,割茭白做菜或到市场上去卖。初冬季节,幸存下来的茭白叶子枯黄,和大蓬大蓬的肮脏芦絮碰出焦脆的声响。张俭陪小环一格一格地走着枕木,自行车推不动,但他咬着牙扛着它往前走。一列火车远远地来了,在弯道上悠长地鸣笛。小环哇的一声哭起来。

    张俭把自行车往芦苇丛里一撂,上来拉她。她一贯的撒泼放赖的劲又来了,跟他又打又抓,死活不下铁道。火车震得铁轨“嘎嘎”哆嗦,小环哭得透不过气来,但他能从她不成句的话里听出:谁躲开谁是鳖养的!死了干净!一块儿让火车轧成肉馅儿最省事!

    他给了她一巴掌,把她抱下铁道。

    火车飞驰而过,一杯剩茶从车窗里泼出来,茶渍茶叶在风里横向落在他俩脸上。火车开过去他才听清小环嚷的是什么。

    “你俩肯定来过这儿!在这些苇子里面快活死了,也不怕着凉得血吸虫病!得了病回来害我跟孩子们……”

    小环的烫发蓬成个黑色大芦花,见张俭傻眼看着她,扯一把他的裤腿,要他跟她一块儿坐下,骂他现在装电线杆子,在这儿跟多鹤快活的时候肯定鲤鱼打挺、鹞子翻身、玉龙驾云似的……

    张俭挨着小环坐下来。过了一会儿,她转过脸。早晨八点下了大夜班,觉也不睡就去会多鹤,现在天又快黑了,十二点钟的大夜班又在等着他。冬雾从芦苇沟里升起。她看见他两个骆驼眼真像穿过百里大漠似的疲乏,眼睛下的两个黑圈,腮上两个深深的凹凼,凹凼里的胡子有一半漏过了剃刀。这时他的脸看去可真不怎么样。欺瞒、哄骗、东躲西藏可真不容易,人显然是瘦了、老了。她发现自己的手又在他刺猬一样的头发上了。他心野得什么也顾不上,头发也长得野成这样。小环想,其实她对张俭的心也是有变化的,变化似乎开始在多鹤怀上丫头的时候。那天晚上还是张二孩的张俭把丢在多鹤屋里的一双鞋、一个坎肩、两本他喜欢的破小人书收拾起来,回了他和小环的屋。该为张家干的,他干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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