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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 路暗迷人百种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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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8 路暗迷人百种花 (第2/3页)

所以车厢里便还是那样蚂蚁一样密密麻麻地站着,等到一个时辰过后,车厢才被从外扒开,人群于是往外蜂拥着跳下,后来纷纷沉默着坐在军列庇荫的那一头。前面已有消息传过来,铁轨被炸毁的太厉害,短时之内修不起来。要求行军到太仓公路,安排了卡车分批来接应。

    中午日头最烈的时候,这一批本应借着夜色,趁着日本飞机午夜打盹的机会,在最快时间内被输送到城区参入援助战斗的援军,如蚁群一般绵延在苏州城外,急行军让他们的身体没有一个多余的细胞可以去思考将来,只有匆匆地被迫一次又一次的加快脚步。但当日头陡然被从南面而来的云层遮挡,在他们眼中投下一层阴影之后,队伍里突然有人高声喊道:“分散,分散,快隐蔽起来!”

    他们的脑子还在思考这意味着什么时,他们的身体已习惯性的听命,纷纷向周边的沟渠,洼地,河岸,堤坝,任何可以做掩护的地方躲去,像是被惊起的夜鸟般,啪的一下飞散。

    这一大队前后绵延两三里的队伍,突然就凭空消失在了广袤的平野上……然后南面的天空露出三个黑点,那些黑点在所有人的眼帘子底越拉来越大,飞机的涡轮引擎声接踵在长空中响起。

    那是日本人的飞机。

    机翼两面那个红血的太阳标志是要抹杀了任何第一眼看见它的人的眼珠子——三架日本轰炸机就这样从头顶开过去,在他们身后已成墨点的极远处的苏州城上空,扔下一堆炮弹,将那辆被放弃的铁皮军列炸得侧翻出了铁轨,之后,突然腾上云霄,消失了踪迹。

    苏北平原空旷得一目千里,全无遮蔽。此刻野地的一些坑坑洼洼中,危险解除后,一些人开始陆续的从隐蔽的地方走出来,他们抬脚走回去一些,遥身北望,去看那浓烟腾腾的被他们已远远甩在身后的苏州城和那辆刚刚还运载过他们、此刻被轰炸得稀巴烂的铁皮列车,他们的眼里也不知道该装上什么表情才好,因为他们刚刚从地狱那里兜转了一劫回来。

    当更多的人准备开始从窝着的地方爬起来时,一个老兵的声音忽然从一寸破桥头下嚷了出来。“那是日本人耍得诡计,躲回去,都给我躲回去!马上就掉转头飞回来了——”

    老人已经把他的声音喊得平生从未有过的响亮,很多人也已明明回过头来,疑惑的看住声音的发处——

    但苏北的旷野很快的将他的声音吞没了,更多的人开始从他们的藏身地走出,然后——涡轮引擎声突然再度响起在他们的头顶,那三架明明已经消失在浓厚云层中的日本飞机突然压低云头呼啸着逼来——

    仿佛是凭空出现的一片灰色的雨林。

    这片灰色的雨脚落在地面,掀起巨大的泥石幕,等这些泥块再度跌回地面的时候,方才还在看着远处苏州城的那些人就不见了,代替出现的是一批新鲜的残肢断腿,人类躯干,零散的堆在新轰出的弹坑周围。

    老兵的声音突兀沉默了。

    一排排的炸弹被从飞机上放落,每一颗都在地面留下一个不浅的弹坑,谋夺去几条人命。到处都飘荡着残存在这世上的最后一下声音。那个破桥头也被炸塌了,弹气将几尽干涸的河水连着泥浆激到半空中五六米高。有人趴在地上架起机关枪还击,日本飞机趾高气扬的从机枪上头掠过,毫发无伤,高高在上,甩手又扔下一轮炸弹……

    这场轰炸足足不停歇地持续了半个小时,药弹用尽,才施施然掉头,仍往上海方向飞回。

    飞机已经飞走很久,久到还活着的人趴在土坑中的手肘和双腿都已生硬发麻,眼中恍惚都已有一波波的泪水在晃荡着,但是他们都没有起身,他们眼中的泪水也不敢轻易淌下——

    这一支部队还没有正式进入上海战场,就已经损失了太半。而日本人,只派出了三架飞机而已。

    直到很久以后,这整一片野陌中都只有新翻出的泥土的腐臭味和新鲜的血腥味。杀戮让一直照耀着这片土地的那轮永恒的太阳也开始褪去光热,天地提早进入昏霭,这时从太仓的方向,又有声音传来……

    那种声音是带来绝望的,绝望到让人连动弹一下都已觉得也是徒劳。但驶近了,才发现是友军的军车,十二辆篷布军车,正迅即的向他们靠拢——

    古将军的情报部门破译了日军的轰炸电文,但只来得及刚通知到他们,但到最后,仍不能挽救他们最终的命运。

    两队从未谋面的隶属不同军区长官的士兵,在初一碰面时,眼圈都是悲愤的红色,然后一队开始帮助另一队登上军车,然后载着他们继续深入到更为惨烈的战争内核而去……

    因为被事先通知,也因为隐蔽地点的分散,损失惨重,却并没有全军覆灭。十二辆军车装走一批人后,余下的人被授命要求仍原地潜伏,防止再度空袭。

    天□□暗,暮色迅即滑下,薄薄的雨丝转瞬并不被期待的飘起。飘在很多张干涸的沾满泥土的唇边,很多人不由自主的伸出舌头去舔了舔那落下来的污垢的水。破桥头一片泥石滑了下去,噗噗滚进已淹得及膝的水和淤泥中,一声低微的抱怨,这时才从桥洞的黑暗中传出,布满丘壑的老兵的脸从里面随后探出。也是这一刻,他眼前的那片风雨之势比之方才更猛了些,扑头扑脑地直刮到他脸上:“看来这条命没有丢在北平城外,倒是要丢在这个从没踏进去过的上海,日本龟儿子的!”

    他这样悻悻的咒骂着,本来以为只是自言自语,桥墩另一侧下刻却转出又一条细削人影来,也是仰头看了看雨势将会愈大的天空,然后回头看着那老人,沿着他那半露在外的身体看到他被桥身青石挤压住的双腿——后刻走近,弓下身子。

    那些筑桥的大青石一块都有一二百斤。“姑娘这些石条你一个人拿不动,得再叫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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