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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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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 重逢 (第2/3页)

角,我也会将她找出来。”

    回到府中时,天色已晚。

    长恭经过庭院的时候,若有所思地朝着二娘的房间望了一眼。

    那间厢房依然亮着灯火,隐隐还能听见从屋里传来的念经声。她驻足而立,静静聆听,那声音此时听起来低沉而温和,让人不由自主地平静下来。说来也是奇怪,二娘自从大病了一场之后就好像转了性一般……而且,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最近几次见在院子里碰到,二娘好像有话想对她说……

    就在这时,窗口忽然出现了二娘的侍女阿妙的身影,阿妙想关上窗子,但窗棂却似乎被什么卡住了。

    “二夫人,不如叫管家来看看吧,这夜深露重的,到时感染了风寒就糟了。”

    念经声停了下来,二娘的声音又低低响起,“算了,已经这么晚了,明天再说吧。”

    长恭心里不由涌起几分感慨,若是换作从前,二娘必定不会这么说,那位骄纵跋扈的二夫人似乎完全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虽然自己一直不喜欢她,但不管怎样,她都是大哥的娘。想到这里,长恭上前了几步,隔着窗子道,“二娘,我来看看吧。”没等二娘回答,她就在窗棂上捣鼓起来,没几下就修好了。

    “这下就可以关上了。”长恭顺手替她关上窗子,却见正好见到她抬起头来,那双曾经娇媚动人的眼眸如今犹如一潭死水,只是,在见到长恭的瞬间,眼波里荡起了一丝微澜,复杂难辨,隐约蕴含着几分说不清的欲言又止。

    长恭心里虽有些疑惑,却也没有多想,匆匆回了自己的房间。

    因着心事重重,一夜无眠。

    第二部第47章不得求

    一连过了几个月,虽然高湛派人四下寻访小荷的下落,却始终没有消息。

    秋去冬来,很快又到了迎接新年的时候。

    每一年,朝廷会在正月初一,也就是元日举行朝会,今年也不例外。

    长恭一大早起来,刚换了官服走出房门,就被守候在门外的孝琬硬塞下了一个生鸡蛋。按捺住想要揍人的冲动,她赶紧回屋灌了自己一杯水。每年这一天,她都要被迫吃一个生鸡蛋,虽说这是齐人习俗,认为在元日吃生鸡蛋可以避瘟,可是……问题是,她每次吃完生鸡蛋后都会不停的打嗝!

    “三哥!你怎么又给我吃生鸡蛋,不知道我会打嗝打个不停吗!”

    “啊,糟糕,三哥全忘了!”

    “呃你每年都忘!”

    “好了,你们准备准备也该去宫里了,”孝瑜过来将两人拖了过来,“快点上车吧,今天要是迟到可了不得了。”

    “等等,别忘了带上却鬼丸。”大娘匆匆走了过来,将几粒用蜡和雄黄裹成的药丸递给了他们,“记得一定要随身带。”

    一股浓烈的雄黄味扑鼻而来,长恭皱了皱鼻子,将盛放着却鬼丸的结扣佩带在了手臂上,又看到高府的大门上早就悬挂着蒲苇绳和神荼,郁垒的画像,心里却不免有几分怀疑,难道妖魔鬼怪见了这些东西真的会被吓跑?

    冬日的瑞雪飘飘扬扬洒落,齐国的王宫琼华叠沓,雪花飞舞,窗檐、亭台、假山石上都冉冉的堆着白雪,光景煞是好看。

    长恭随着哥哥们按照惯例从云龙门进入,来到等候皇上圣驾的东阁,此时群臣差不多都到齐了,也趁着这个时候互相说些喜庆的贺词,拉拢拉拢关系。宫庭中火盆大燃,鱼贯而入的宫女们往殿内搬进香炉,不停往里面投放香煤。整个殿内,很快,香气郁勃氤氲。

    长恭一眼就看到了在那里和众人相谈甚欢的恒迦,只见他今日身穿一袭绯绿色官服,嘴角扬起仿佛一弯新月,眼睛盼顾神飞风采飞扬,仿佛清晨那一刹那冲破云层的朝阳。

    看到他笑得那么开心,她心里就来气。都拜这只狐狸所赐,这几个月来向她借钱的家伙是有增无减,简直把她当成聚宝盆了。

    似乎察觉到有恶狠狠的视线盯着自己,恒迦蓦的抬起头,朝她的方向微微一笑,她翻了个白眼,轻哼了一声将头转开。

    侧过头的时候,正好看到和士开走到她的身旁,笑咪咪的说道,“自古英雄出少年,像兰陵王这样的少年英雄实在难得,假以时日,定能有更大的作为……”

    虽然一直以来这种奉承的话已经听多了,但这和士开拣的实在不是时候,她现在正好一肚子怨气没处发呢。

    “和大人,那您的意思是本王现在只是小作为了?”她挑了挑眉。

    和士开心知撞上了个软钉子,忙笑了笑道,“在下怎么会是这个意思……在下的意思……”

    “依本王看,和大人可能是太过劳累而一时失言,”对于孝瑜忽然出声替和士开开脱,长恭正觉得惊讶,紧接着,又见到孝瑜露出了一抹讥笑,“长恭,你不知道和大人一直陪着皇上玩乐也是很辛苦的吗?”

    和士开的脸色微变,其他的各位官员虽然觉得有些好笑,但有碍于和士开的得势,所以也没人敢表露出来。

    孝琬可不同了,他哪管和士开得不得宠,早就哈哈大笑起来。

    和士开眸光一暗,唇边却还是笑意盈盈,回了一句,“河南王说笑了。”

    就在这时,只听钟磬齐鸣,乐师们开始演奏《皇雅》三曲。随着节拍,黄门鼓吹歌者齐唱五言颂,帝德实广运,车书靡不宾。执瑁朝群后,垂旒御百神。八荒重译至,万国婉来亲……

    长恭皱了皱眉,低声道,“每年的内容都是这一套,我都能背下来了……”

    孝瑜轻扬嘴角,“不过,就算背下来你也根本不知道这些颂言到底讲什么吧。”

    “喂,大哥……”

    “嘘,皇上出来了。还不赶快跪下。”孝瑜打断了她的话,伸手拉了她一下,长恭赶紧扑通一声跟着大家跪倒在地,

    皇帝在一片鼓乐声中缓缓而出,百官纷纷跪地伏拜,高呼千万岁,一时气势惊人。

    长恭抬起头偷偷瞟了一眼,只见九叔叔头戴通天冠,冠上的黑色平冕有十二旒荡晃,悬垂着白玉珠,其长齐肩。他身着上皁色,下绛色的礼服,衣上画有日、月、星辰、山、龙、华虫、火等图案,还绣有藻、粉、米、黼黻一些饰物。腰间系有一条宽四寸的长长素带,红色为里衬,朱边滚绣作为装饰,尽显王者之气,恍如天神降临,周身散发耀眼光芒令人不敢正视。

    在他身后的胡皇后挽着繁琐的芙蓉归云髻,头戴最尊贵的博鬓十二树首,朱唇用乌膏点染成最流行的“嘿唇”妆饰,身穿深青色的皇后袆衣和青纱内单衣。饰以鲜艳的大带,上半段饰以朱红色织锦,下半段饰以绿锦,腰间还挂着金饰白玉凤凰佩件,高贵明艳。

    皇上和皇后坐在御座之上后,这才让众臣平身,百官按品位高低依次献礼贺拜,向皇帝进献寿酒。高高在上的皇上面色依旧清冷,对每位大臣所献上的寿酒也只是浅尝即止,威严中带着几分疏离。

    轮到长恭进献时,她也依样描葫芦照做,将献皇上的寿酒递给了侍中,由侍中将酒跪置御座前,自己也倒了一觞酒,又跪倒在地道,朗声道,\“臣高长恭奉觞再拜,上千万岁寿!\“

    说实话,她真是对这种没完没了的仪式深恶痛绝,膝盖都快跪麻了,比打仗还累!

    皇上接过那觞酒,嘴角边漾起了一丝旁人难以察觉的笑容,一仰头居然全都喝了下去。

    众位大臣迅速交换着眼神,面露复杂之色。

    皇后意味深长地望了皇上一眼,目光落在空空如也的酒觞上,又飞快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和士开,似有几分黯然,却又立即消失不见。

    百官献完寿酒之后,皇上又接见了各州郡国派的使者。等到可以进席就食的时候,长恭的肚子早就提了无数次抗议。

    不过,一看头盘上来的菜,她立刻又没了胃口。果然又是人见人厌,鬼见鬼憎的五辛盘,这种盛有葱,姜,蒜,韭菜,萝卜五种蔬菜五种辛辣味道蔬菜的菜盘,也是齐国元日必吃的食物。

    幸好之后的菜肴丰富,尤其是居然还有“浑羊设”。此道菜肴,用五味禽肉放置于肥鹅肚中蒸熟,然后,再把肥鹅放置于一只全羊内烤熟。汁流味溢,鲜美异常,是长恭的最爱之一。

    期间,鼓乐声声,君臣同欢,气氛融洽。

    众人想要巴结长恭,不知不觉又将话题引到了可怜的她的身上,无非就是英勇善战,齐国之栋梁云云。

    “不知兰陵王在战场上可曾被误认过女子?”皇后忽然开了口,“这样的绝色容貌,有时还真是让人难辨阴阳。”

    长恭心里微微一悸,抬眼望去,皇后的脸上笑意柔柔,似乎问这话只是一时好奇。

    “说起来,这样美丽的容貌还真是苦恼呢,若是让敌人误认为齐国居然派出了女人征战,只怕有折我齐国的威风啊。”皇后不等她回答,又低低笑了起来。

    长恭的脸上浮起了一抹不悦之色,但碍于对方是皇后,所以并没有说什么。但心里也有几分困惑,平时素来对她不错的九婶为何今日忽然说这种话令她难堪?

    孝琬已经按捺不住,刚想说什么,却被身旁的孝瑜阻止了,侧目望向对面的恒迦,这个家伙却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兰陵王,你……”皇后将长恭的表情收入眼底,心里莫名的有一种舒畅的感觉,刚又说了几个字,忽然留意到皇上那水月清濯的茶眸中,隐隐蔓延开的那一抹森寒刺骨的缥缈若无,不禁心里一寒,脱口道,“臣妾说的只是戏言。”

    这时只见和士开持觞而起,笑道,“娘娘说得虽是戏言,但在战场上与敌人对阵,相貌不能使敌人畏惧,也确实……”

    一看是和士开趁机报复,长恭的唇角边绽放了一抹明媚的笑容,朗朗有声道,“和大人言之有理。那么依和大人所见,若是相貌凶恶,那必定更能令敌人畏惧,战胜的可能性也更大罗?”

    见和士开点了点头,她笑得愈加灿烂,朝着高湛的方向上前了一步,“皇上,下次若是再开战,臣有一个绝好的主帅人选,必定无往不胜。”

    高湛不动声色地问道,“何人?”

    “回皇上,当然是庙里的钟馗泥像啊,这才够凶恶,够狰狞,这敌人一见还不吓得半死,我军可是不战而胜啊!”

    高湛竟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众人一见皇上乐开颜,也就毫无顾忌地大笑起来,和士开的脸色极为尴尬,闷闷地坐了下去。

    皇后望着那个冰玉般的容颜却笑容恣意的男子,明明他是在笑,可是白玉珠帘下的狭长眼角流出的波光却让她感觉到一丝冷冷的寒意。

    元日朝会之后,又过了十几天,皇上再次单独召见了长恭。

    长恭一见到他就气呼呼的开始抱怨,“九叔叔,那和士开不过是个小人佞臣,而且你也看到了,那天在朝会上他居然还想让我难堪……”

    高湛轻轻一笑,“结果还不是你给了他难堪?”

    “那是当然,想从我高长恭这里讨便宜,简直是作梦!”长恭顺手拿起了一盅清茶,咕咚咕咚灌了下去。

    “他是个什么人我清楚,”高湛的眼中闪动着复杂的光芒,“但是不知为什么,在他面前我觉得无须伪装什么,”或者说,自己内心深处的苦恼,似乎只有这个人才能感觉到。

    “九叔叔难道你在我面前伪装了什么?”长恭不悦地皱起了眉,“我可从来不在你面前伪装什么。”

    “瞧瞧你,又孩子气了不是,我在你面前,不一样还是你的九叔叔……”他微微笑着。

    长恭从碟子里抓了一颗糖,准确无误地丢进嘴里,又格格笑了起来。那样的笑,落在他的眼里,却是一阵苦涩。目光渐渐黯淡下来,心脏深处一波一波的疼痛逐渐袭来,有种快要窒息的感觉。

    他是她的亲人,相同的血脉把他们紧紧的连接在一起,一丝一毫也不能分开。从得知她受伤那一刻开始,他就明白了自己的生命中不能没有她,倘若失去她的存在,那他的存在也没有了任何的意义。

    那种单纯的亲情究竟是什么时候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没有人知道,他就这样一步一步的滑落到万丈悬崖的边缘,明知前进既是粉身碎骨,可是,为何他还在这里久久徘徊,不愿离去?

    况且,他怎么能告诉她这一切?这难道不是一种罪孽吗?他怎么忍心让她去面对这惊天骇浪?不,他不能告诉她,因为他害怕失去,失去他已经牢牢拥有的作为她最重视的亲人的位置。

    只是,他仍然不甘心啊,以这么近的距离相处,却只能那样远远的看着她,明明近在咫尺,却仿佛远在天涯。

    九叔叔,这个身份,这个性别,就好像一套枷锁牢牢锁住了他,让他堕入地狱底层,永世不得翻身。

    怒,莫大与有所求而求不得。

    哀,莫大与有所求而不得求。

    长恭回到高府的时候,有人正在府内等着她。长恭认得那人是邺城最为出名的王记打铁铺的老板,她有几把刀剑也出自于王记。

    “王爷,这是斛律大人让小的送过来的,说是王爷您以后打仗时用得上。”王老板摆了摆手,立刻有两人抬上了一个木箱子。

    长恭疑惑的打开了箱子,在看到里面所装的事物时,不由微微吃了一惊。

    里面居然是一张狰狞可怖的铁面具。面具上面,除了为露出双睛和嘴巴而凿开的三个洞外,还装饰了一些发着寒光的黑曜石。

    “斛律大人前些天来我们铺子,说是让我们仿效傩舞的头面,打制一个铁制面具,而且还要求用最上等的玄铁,务必令面具又薄又轻。”王老板恭恭敬敬地将面具奉上。

    长恭伸手接过了面具,只觉触手冰冷,果然是又薄又轻,心里微微一动,又问道,“斛律大人是什么时候让你们打制的?”

    “回王爷,小的记得清楚,是正月初二那天。”

    长恭没再说什么,心里却已经了然,一种淡淡的温暖在心里悄悄地蔓延着,就如同那个受伤的夜里,他轻轻为她上药那样的温暖。

    从身体,一直,到心里。

    戴上了这张面具,她兰陵王在战场上将会更加所向披靡,无人能敌!

    “王老板,你帮我向他道声谢。”她收起了面具,却见王老板还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似乎欲言又止。

    “怎么了?”

    “王爷,您,您还没给钱呢。”王老板堆起一脸的笑。

    诶?长恭愣住,“这难道不是斛律大人送我的吗?”

    “这小的就不知道了,斛律大人只吩咐小的用最好最贵的材料制作面具,还说王爷您会付帐的,对了,斛律大人还顺便订制了一些东西,说王爷也会一起付的,王爷……?”

    王老板惊恐的看着长恭的脸上露出了扭曲的表情,心里唯一的念头就是王爷似乎并不需要那样恐怖的面具了,因为现在的他好像比那个面具还要可怕……

    高湛内心的那段里的她,只是为了人称不要太混乱,不是说他发现了

    第二部第48章求亲

    此时的长安城,大雪纷飞。

    一位眉目清朗的少年站在窗前,看着飘飘扬扬柳絮一般的雪花不断自铅灰色的天空降落下来,把世间染成一片雪白。雪中的宫殿慢慢消失其它颜色,极目望去只余下一片沉静的白仿佛昭示什么。

    少年的心思显然不在这里,微蹙的双眉泄露了他此刻忧郁的心情。

    不多时,一位个子中等的男子匆匆走了近来,收起伞,握着伞柄将伞尖抵在地上轻轻一震,雪花四散,然后又拂了拂落在肩上的雪,压低了声音道,“皇上,昨晚宇文护闯进了梁国公府中,将他们一家大小以莫须有的罪名全部处死了。”

    宇文邕的脸微微抽动了一下,“陈崇参了他好几本,朕也料宇文护必定不会放过他。可惜了,一代忠臣……”他沉默了片刻,又道,“阿耶,朕让你办的事都办好了吗?”

    “回皇上,臣都已经办好了。”

    宇文邕点了点头,“你先退下吧,等会宇文护会来见朕。”

    “皇上?他来有什么事?”阿耶有些不大放心的看着他。

    “如果朕没猜错,或许和突厥有关。”他望了一眼窗外的飞雪,“突厥的新可汗是位十分厉害的人物,如果此时我们大周能和突厥结成牢固的联盟的话,必定能给予齐国重重一击。”

    “但据说这位新可汗性格粗鲁暴躁,和之前的突厥太子完全不同,所以如果想和他们结成联盟,恐怕还是有点难度。”阿耶站起了身。

    宇文邕的嘴角轻轻一挑,“想要结成牢固的联盟,自古以来,还有一种更好的方法。”

    宇文护走进皇上的房间时,正好看到年轻的皇帝正兴致勃勃地玩着投瓶的游戏,心里不免冷笑了一声,这个窝囊废皇帝,整日里也就知道玩这些东西。

    “晋国公……”皇上一见他近来,好像是被吓了一跳,连手里的花枝都掉了。

    宇文护也不理他,只是大大咧咧地席地而坐,“皇上,梁国公犯了谋逆之罪,臣已经将他们全家都杀了。”

    皇上的手微微一滞,却又露出了一脸无所谓的表情,“如此罪孽,自然是该诛,辛苦晋国公了。”

    “皇上,你也不小了,也该册封皇后了。”宇文护看着他,“突厥可汗的阿史那公主和你同龄,等开春之后,臣打算派人去突厥求亲,这样一来,你的终身大事解决,另外,我大周和突厥也能结成牢固的联盟,有百利而无一害。”

    宇文邕心里也是冷冷一笑,想要结成牢固的联盟,自古以来,还有一种更好的方法,那就是联姻。他低下头去,局促不安的绞着衣袖,嗫嚅道,“晋国公,你也知道朕对联盟不联盟不清楚,朕只想知道,这阿史那公主可是个美人?”

    宇文护不耐烦的点了点头,“自然是美人,臣会派宇文直前去求亲。”

    听到堂弟宇文直的名字,宇文邕眼前不由一亮,于是不动声色的说道,“要不是美人,朕实在没兴趣……啊,晋国公,不如……不如……”

    “不如什么?”

    “不如朕也一起去吧,朕被关在这里就快闷坏了,不如趁这个机会就让朕也去玩玩吧。”宇文邕可怜兮兮地望着他。

    “什么?”宇文护有些吃惊,“这怎么行,你毕竟是皇帝,怎么能随便跑到突厥?”

    “反正朝廷里的事务都有晋国公全权处理,朕在不在也没什么区别,”宇文邕露出了一个讨好的笑容,“有晋国公在,朕放心。”

    宇文护本来想拒绝,但转念一想,这个窝囊废向来都听话的很,也不会随便招惹麻烦,反正他不过是个傀儡,倒不如趁这次遂了他的愿,以便将来能让他更加死心塌地。再说还有自己的亲信宇文直相随,应该没有问题。

    “既然皇上坚持,臣就答应陛下吧,到时就向他们宣称陛下病了就是。”

    宇文邕一脸感激涕零,连连道,“多谢晋国公,多谢……”

    “行了,臣还有事,先告辞了。”宇文护已经很不耐烦了,也没有行君臣之礼,就直接离开了。

    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宇文邕缓缓跨出了房门。不知何时,地上已经厚厚的积了一层雪,一步一步踩在上面沙沙作响。他也不打伞,任雪随意的落在身上,由着它们慢慢的融化,束起的乌发、浅青的袍子渐渐吸饱了雪水……

    开春以后,高湛的后宫里纳了不少新人。自皇上登基以来,依古制设立的三夫人、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女这些嫔妃位置都处于空缺的状态。众人本以为皇上并不好女色,所以这次皇上一反常态的扩充后宫令百官颇为惊讶。

    而和士开更是累迁侍中,又拜为右仆射。在外人眼里,他完全是靠一味地奉承讨好皇上扶摇直上青云。不但如此,皇后对他也是青睐有加,众人对他和皇后之间过于亲密的关系也颇有微词,尤其是河南王高孝瑜,已经毫不客气的当面指责了他好几次。

    和士开和河南王之间的不合,也逐渐成了众所周知的秘密。

    就在此时,周国准备向突厥提亲,以求结成联盟的消息也传到了齐国。齐国上下,包括高湛,都对于这个消息感到担忧,因为大家都知道一旦突厥和周国联盟,必然对齐国是非常的不利。

    “皇上,一旦让周国和突厥联盟,势必祸患重重,唯今之计,我们是不是该阻挠这桩婚事?”

    “总之万万不能让这桩婚事成了啊,不然的话……”

    众位大臣议论纷纷,却始终没有一个妥贴的解决办法。

    长恭并没有在意大臣们说些什么,只是略带担忧的望向了御座之上的高湛。虽然白玉珠帘遮掩住了他的表情,但她能感觉得到他此刻内心的焦灼。

    要怎么做,才能让他不再烦恼呢?

    要怎么做……

    “皇上,臣倒有一个法子。”恒伽忽然站了出来,“既然周国的皇帝可以求亲,皇上您也可以如法炮制。”

    “中书令,我齐国一直和突厥不和,怎么能前去求亲?”立刻有人提出了异议。

    恒伽微微一笑,“虽说周国之前和突厥结过联盟,但正所谓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对付周国还是对付齐国,对于突厥来说都没有区别,他们所在乎的,只是得到最大的好处,利益面前,大家的机会是均等的。既然这样,我们为何也不试试呢?”

    “可是中书令,你忘了突厥太子是因我们而死吧。”

    “突厥太子若是不死,如今的可汗又怎么顺利继位,我看他还要感谢我们才对。”恒伽从容不迫地应答道。

    “中书令,”皇上在沉默了片刻后,冷冷开了口,“朕就令你带领使团,前往突厥求亲。”

    长恭微一愣,心里不知怎么泛起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惆怅。

    九叔叔要向突厥提亲了……

    不过,这的确是个最好的办法了。

    只要九叔叔不再烦恼,只要他的江山固若金汤……

    “臣遵旨。”恒伽低头领旨,薄薄的唇勾起了一抹奇妙的笑,遮掩住了他此时的情绪,如同在這華麗優雅的宮廷表面下所掩蓋著的複雜紛亂的人心。

    高家兄弟一回到府里,孝琬立刻就将这个消息传了个遍。高家上下对于那个传说中的突厥公主更是颇感好奇,在用晚餐的时候,大家又忍不住议论起来。

    “那位公主是突厥可汗最小的妹妹,是个精通音乐的绝色佳人,听说也是西域诸国君主们争逐的对象。”孝瑜露出了一副了如指掌的模样。

    “不知比胡皇后如何?”孝琬顺口道。

    孝瑜的眼中隐隐露出不屑,“容貌不说,至少那突厥公主不会和近臣走得这么近吧。”

    “孝瑜……”大娘轻轻蹙起了眉,“你一向冷静,怎么每次碰到这件事就这么不冷静,听说你顶撞皇后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连皇上都没有说什么,你又何必得罪皇后他们呢?”

    “娘,大哥是看不惯这种佞臣,”孝琬接了上来,“不过这次如果求亲成功的话,这皇后的位置恐怕是要让给突厥公主了吧。我可听说周国皇帝是打算尊那位公主为皇后呢,”

    长恭心里微微一动,三哥说得没错,可是如果真是这样,到时让九婶情何以堪呢?

    “不知比我们长恭又怎么样?”孝琬笑嘻嘻地瞥了一眼正在发呆的长恭。

    孝瑜轻轻一笑,“这就要看过才知道了。”

    长恭瞪了孝琬一眼,心里却又有些遏制不住的好奇,那位可能会成为九叔妻子的公主,不知是怎样的倾国倾城呢?

    “对了,那突厥可汗听说也是粗暴的很,恒迦这次也是前途未卜啊。”

    “那可汗不是瞎了一只眼吗?”

    “啪答”一声蓦的响起,长恭抬眼望去,只见小铁手上的筷子掉了下来,不由心里一惊,怎么差点给忘了,那位突厥可汗很有可能就是阿景啊!

    “哈……手滑。”小铁讪讪笑了笑。

    “还不快去替这丫头换一双。”孝琬立刻示意侍女去取了一双新筷子,又继续投入到兄弟之间交换八卦消息的兴奋状态中。

    “不过听人说,他最信任的人却是一位汗人臣子。”“有这种事?”

    “听说那个汗人臣子好像叫什么……小仙。”

    又是“啪答!”一声响起,小铁手里的第二双筷子又一次掉在了地上。

    长恭一听到这么名字也是大吃一惊,只见小铁全身发抖,眼眶发红,似乎在强忍着什么。

    “小铁,你一定是不舒服了,不如先去房里休息一会。”长恭赶紧站起了身,也顾不得大家是什么反应,一把拉住小铁的手,将她不由分说的拉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刚进房间。小铁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抽抽噎噎道,“那一定是我哥哥,一定是我哥哥……我的哥哥没死……”

    “小铁,你冷静一点。”长恭轻轻拍了拍她的肩,“你这样哭哭啼啼的,我的脑子都乱了。”

    “可是,那一定是我哥哥,他没死,他在突厥!”

    “嗯,我也觉得那很有可能是你哥哥。”长恭眯了眯眼睛,“因为,叫那么变态名字的男人,真的只有你哥哥一个。”

    小铁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又擦了擦眼泪,“长恭哥哥,我要去突厥,我要去找他。”

    “那怎么行?太危险了。”长恭立刻一口拒绝。

    小铁出乎意料的没有哭闹,只是用一种伤感的目光盯着她,“长恭哥哥,若是在突厥的是你的哥哥们,若你换作我,你又会怎么做?”

    “我自然是要去……”长恭没有说下去,心里却是一动,脸上浮起了一抹了然的神色,仿佛是下了什么决心的抬起头,“好,小铁,我就亲自送你去突厥。”

    小铁一愣,面露喜色,不敢相信地看着她,“你送我……?”

    “那是当然,我怎么放心让你这个丫头自己去突厥。再说,我也想见识见识那位突厥公主究竟是个怎样的女子。”长恭想了想又道,“到时我们就跟个商队走吧。”

    “长恭哥哥,对了,我也会一点简单的易容术,可以稍微改变一下你的容貌,”小铁眨了眨眼睛,“不然你的容貌就太显眼了。”

    “啊,那倒是!”长恭眼前一亮,“没想到你还会这一招,怎么不早说!”

    “听说斛律哥哥不是要带使团去突厥求亲吗?我们也可以混到他那里啊。”小铁蓦的想起了这件事。

    长恭立刻摇头,“不行,不行,想瞒过那只狐狸,简直比登天还难,就算会易容术都不行。”

    “这样啊……可是长恭哥哥你每天都要上朝,如果这样擅自离开,一定不会被皇上允许吧。”

    长恭露出了一脸苦恼的表情,对了,怎么没想到呢,该找个怎样的理由呢?

    “长恭哥哥……”

    “哈,有了!我有办法了!”长恭腾的站了起来,“不过我这个周密完美的计划,还需要有一个人的帮忙。”

    “谁?”

    “当然是最宠我的三哥啊。”

    几天后,高湛在上朝时从孝琬口中得知了长恭抱病在家的消息。

    当夜。

    一位气质宛如明月的男子走进了位于邺城东面的高府。

    藏青色的下摆乘风向后扬起,划出一道道弧线,院中的苇草随着他的脚步摆动,不知何处飘落的梨花回旋飞舞。

    春日的月夜,满目尽是清幽的色彩。

    差不多是同一时刻,孝琬也匆匆进了房间,对着躺在软榻上的长恭低声说了一句,“他来了!”

    长恭立刻嗖的钻进了被子里,眯着眼睛瞄向屋外。没过多久,就听见孝琬的声音传来,“皇上……”

    高湛点了点头,便快步走到了长恭的榻前,一脸关切地问道,“长恭,好些了吗?”

    长恭哼哼了几下,“九叔叔,我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高湛更是焦急,回头朝着孝琬道,“大夫怎么说?这到底是得了什么病?”

    “回皇上,臣连御医都请来看了,可都看不出个端倪,依臣看,可能是长恭过于劳累了,休养一段时日应该就会好转。”孝琬回道。

    “嗯嗯,三哥说的对……”长恭有气无力的说道,“我可能休养一段时日会好些。”

    “好,好,那你这些日子就不要上朝了,好好在家静养。”高湛见她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赶紧应承了下来。

    “家里这么多人,又吵又闹,不过,”她的话锋一转,“三哥在并州有一处依山傍水的私邸,我想去那里住一段时日。”

    “并州?”高湛轻轻蹙起了眉,虽然并州就在邺城附近,但一想到自己就不能随意出邺城看她,不由就犹豫了起来。

    “九叔叔,这样我才能好的快些啊,”长恭露出了一脸可怜兮兮的表情,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就像小动物一般楚楚可怜,高湛只觉眼前一阵缭乱,除了说好以外不知该说什么了。

    “我会派人去随时看你的。”高湛临走前还不忘说了一句。

    “啊,不要!”长恭骨碌碌地转了转眼睛,“九叔叔,我这是静养,所以千万不要派人来打扰我,不然我换地方了。”

    看着高湛不大情愿地点了点头,踏出了房门,长恭这才松了一口气,冲着刚走进门的小铁露出了一个胜利的笑容。

    “长恭哥哥,你可猜得真准,他果然亲自来看你了。”小铁一直对高湛耿耿于怀,所以总是以“他”来代替。

    长恭骨碌一下从榻上坐了起来,“九叔叔听我病了,自然会来看我,而且,也必定会同意我养病的请求。”

    “可是,为什么连三大叔也要瞒着呢?”小铁纳闷地问道。

    “嘘,轻点,”长恭望了望窗外,确定孝琬还在送九叔,又说道,“你想啊,要是我说去突厥,还不把他们给急坏了,三哥那性子你也知道,打死他都不会让我去,所以啊,还不如说是我想偷懒休息,三哥保证就会帮忙。”

    “三大叔为了你,连皇上都敢骗。”小铁笑嘻嘻道,“不过,万一要是皇上心血来潮去并州看望你呢?那不就穿帮了?”

    “不会的,不会的,本朝有规矩,皇上是不能随便出邺城的,如果真要出城的话,那是要有一定规格的,仅仅左右羽林郎就要有十二队。更别提什么持钑队、铤槊队、长刀队、细仗队,楯铩队……你说九叔叔会不会大张旗鼓来并州看我啊。”长恭挑眉一笑,“放心吧,准备准备,我们到了并州之后,就立刻改去突厥。”

    第二部第49章长安乱

    四月的长安,虽然在早晚的时候还有些凉意,却早已呈现出一片春意盎然。

    报春的杏李在四月的早春里全部竞相开放了,一片片的柔和粉红,粉白,还有如雪的纯白,似乎覆盖了整个长安城,满城都是春天的温暖颜色。

    但,却有一个地方是例外。

    高高城墙下的深宫内院,繁华又冰冷,平和又颓败,如同盛开的罂粟花,冶艳又危险。

    此时,在这深宫的一角,当今皇上宇文邕正在密谋策划着一件大事。

    “卫国公,朕所说的一切你都听清了?”宇文邕的脸上平静无澜。

    只见一位和他年纪相仿的男子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臣会按皇上的吩咐去做,请皇上放心!”

    “宇文护今日从同州回长安,差不多也该到了,你先去迎接他吧。”宇文邕摆了摆手,示意他先退下。

    望着男子的背影消失在他们的视线里,阿耶似是感慨地说道,“宇文直投靠了陛下,对陛下成就大事颇有帮助啊。”

    “若不是宇文护削减了他的封地,恐怕他也不是这么容易投靠我们,”宇文邕微蹙起眉,“我等他们失和的这一刻已经很久了。”

    阿耶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皇上,您等除去那人的一刻也很久了。”

    年轻的君王若有所思地望向窗外,嘴角浮起一抹让人猜不透的笑容,“不错,是等很久了,所幸,还是等到了。”

    晌午时分,宇文护行色匆匆的来到了王宫,准备和宇文邕一同先去拜见太后。

    宇文邕和宇文护寒喧了几句,转头看到站在一旁的宇文直,和他飞快交换了一个默契的眼神。在前往太后宫中的路上,宇文邕面露忧色,低声道,“太后她年事已高,可还喜好杯中之物,经常喝得大醉,堂兄你今天和我一起去见太后,也不如劝劝她吧。”

    宇文护听得皇上喊了一声堂兄,倒也有几分惊讶,立刻明白皇上这是在以堂弟的身份恳求他,但还是有些惊讶,“太后嗜酒,我去劝告她,没什么依据吧?”

    “有依据,当然有依据!您是父皇遗诏指定的大臣,而且国法也禁止酗酒!”说罢,宇文邕从怀中拿出早已经准备好《酒诰》,交给宇文护说:“朕早就想拿国法规劝太后,可朕的身份不适合。朕已经写好了相关诏书,您就拿这个去规劝她吧!”

    他顺手接了过来,也没仔细看,就径直往前走去。

    到了含元殿前,宇文邕按照惯例示意阿耶候在殿外,而宇文护则带着自己的亲信宇文直大摇大摆走了进去。

    进殿之后,两人向太后请安之后,宇文护就拿出了《酒诰》,对着太后读了起来。他读了几句,发现有几个字并不是看得很清楚,正想回头相问,却只觉脑后一凉,一股凌厉的杀气随即袭来,心里暗叫一声不好,脑后已经重重挨了一击!

    宇文邕飞快扔掉了预先藏在袖筒的玉笏,唰的一声抽出了佩剑,朝着宇文护就刺了下去!偏偏就在这时,宇文护又奇迹般的醒了过来,情急之下他抓起旁边的花瓶挡了一下,只听哗啦啦一声响,这一剑居然只是刺中了他的左臂。更糟的是,这一挡也为宇文护腾出了时间,他也利用这一瞬间迅速地拔剑,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

    “宇文邕,你居然敢暗算我,看我不杀了你!”宇文护恶狠狠地冲了过来。

    宇文邕见他气势汹汹地过来,倒也不慌张,只是望向了他的身后,就在此时,一直默不作声的宇文直冲了过来,趁着宇文护愕然的一刹那,一刀干脆利落地砍断了他的右手!

    宇文护惨叫一声,扑通一声摔倒在地,痛苦呻吟着在地上不停翻滚……满脸的难以置信……

    宇文邕走到了他的身边,慢慢弯下了身子,似是欣赏着他那痛苦的表情,唇边漾起了一丝残忍的笑意。

    “宇文邕你……你这小人……”宇文护虽然剧痛难忍,但神智仍然清晰,挣扎着用沾满血的左手抓住了宇文邕的衣袖,“原来你,你一直都在装傻……我……我看走了眼……”

    “堂兄,现在知道已经晚了。有什么话,留着和我大哥和三哥说去吧。”宇文邕一洗身上温和的气息,映不出倒影的眸子燃烧起了地狱的红莲之火。手上的银剑闪着摄人的寒光。火红的眼眸,流星般的一闪白练,毫不犹豫的刺进了那个,憎恨了许久许久的身体!

    “皇上!接下去……接下去该怎么办?”宇文直此时倒慌张起来,

    宇文邕冲着殿外朗声道,“阿耶,传朕的命令。立即召集文武百官前来晋见!”

    等百官们急急忙忙赶到的时候,宇文邕将早已准备好的说辞重复了一遍:“晋国公禁止太后饮酒,对太后不敬,图谋刺杀太后,已经被卫国公杀死了。朕赶到现场时,惨痛的事情已经发生。在现场,朕也看到了晋国公劝谏太后的《酒诰》。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众爱卿说该怎么办?”

    众人一看眼前的情景,立刻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不理解皇上的意思?

    一直就对宇文邕忠心耿耿的宫伯长孙览立刻上前道,“皇上,晋国公作为臣子,胆敢指责太后,那就是大逆不道,就是谋反,是死有余辜!”

    他的话音刚落,众人立刻纷纷附和,你一句,我一句,将宇文护骂得狗血喷头。

    宇文邕漠然看着他们,心里不由冷冷一笑,这之中,也有不少人,昨日还在巴结奉承宇文护,今天就全换了一副嘴脸。不过也是,懂得转风使舵,才是他们的生存之道。

    “皇上,晋国公对太后不敬,应迅速逮捕他的同党,避免出现大动乱!”另有人急于在皇上面前表现。

    宇文邕唇角轻扬,对了,落井下石,也是他们的生存之道。

    “朕何尝不知道这些!但晋国公同党甚多,恐怕难以一一捉拿。”

    “皇上,”宇文直已经冷静了下来,“臣以为应该迅速逮捕晋国公的家眷子女们!”

    “皇上,还有他的亲信宇文乾嘉,宇文乾基、宇文乾光等人!”

    “皇上……”

    听着那一串长长的名单,宇文邕终于挽起了一个满意的笑容,“那就按众爱卿说的做吧!

    当天,宇文邕便处死了宇文护在长安的几个儿子和若干亲信,只要稍微有点权利的,一个也没有放过。他不敢丝毫懈怠,当夜就派人乘驿车前往蒲州,捉拿宇文护的长子蒲州刺史宇文训;派人带着用印章封记的文书,前去杀了正在同州的次子宇文深;并下令与宇文护亲近的所有官员一概免职。

    斩草除根,那是为帝王的生存之道。

    十天后。

    时近黄昏,夕阳西坠。

    阿耶走进房里的时候,正看到皇上背对着他负手而立,那挺直的背脊,仿佛风雨中一棵苍劲的青松。

    “皇上,前些天从我们手里逃脱的宇文训已经被杨坚大人拿住,过几天就能押解到长安了。”他带来了刚得来的的消息。

    “到了长安就处决他。”宇文邕并未回头。

    “皇上,杀了宇文护,我大周必定会更加太平。”阿耶顺口说了一句。

    “太平?”宇文邕似乎在笑,“我大周周围有齐国,陈国和突厥虎狼环伺,何来太平可言?”

    阿耶听到突厥两字,蓦的想起了一件事,“皇上,那之前提过的开春之后向突厥求亲的事,您打算怎么办?听说齐国前几日已经派出使者前往突厥了……”

    “所以我们要尽快出发,尽快赶路,尽量不要落在齐人之后。”宇文邕缓缓转过了头,“朕已经令人在准备了,很快就出发去突厥。”

    “皇上,您……”

    “和突厥联盟是势在必行,这次求亲事关重大,”他笑了笑,“所以,朕会扮成使者,亲自前去突厥。”

    “什么!皇上,这怎么行!”

    “迎娶突厥公主,朕是志在必得。”

    窗外,夕阳啜血般,浓浓淡淡的红色打湿了半边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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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塞外的风景和中原大不一样,恒古不变的蔚蓝天空下的草原,像一块无边的绿毯向四面八方肆意的延伸着,阳光下山脉历历。草原上没有路,只有偶尔经过的牧人赶着成群的牛羊。

    长恭懒洋洋地躺在草地上,抬头看着远处,山脉的轮廓在尘沙中若隐若现,无比开阔的画面在她眼前延伸。小铁在不远处兴奋的大喊大叫,“哥哥,快看,是羊啊,好多的羊!那里,那里有好多的牛啊!”

    这个丫头,从来没有看过关外风光吧,长恭轻轻一笑,一切似乎比她想像的还要顺利,几乎没费什么功夫就混入了这支商队里,一路上平平安安的进入了突厥境内。望着似曾相识的风光,不知为什么,她的脑海中却浮起了初阵时踏上这块土地的一幕,那时的她,似乎完全没有留意这里的景致,残留在记忆里的只是温柔与冷漠的交替,红色与白色的映衬,刀光和飞血的华舞。

    “这位小哥,快起来吧,商队就要出发了。”一个个子矮小的中年男子在不远处提醒着她们。

    “林伯,还有多久才能到啊?”长恭起了身,掸了掸身上的尘土。

    “快了,快了,再过个五六天就能到了。”

    长恭露出了个无奈的表情,这支商队走得可不是一般慢。

    “小哥,瞧你这脸脏的,来擦把脸吧?”另一位随行的大叔热情地打着招呼。

    长恭连忙摇头,“不用,不用,”

    “哥哥,还是我的办法好吧,这一路过来根本就没人注意你的容貌。”小铁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的身边。

    长恭瞪了她一眼,不说还好,一说就来气。她指了指脏兮兮的脸道,“还以为你说的什么易容术呢,不就是涂了两大块炭灰吗,谁不会啊!”

    小铁笑吟吟地眨了眨眼,“反正只要让你变得丑点就行了。”

    “还不快跟上!商队都出发了!”——

    黄昏时分,天边橙紫的余霞照映着撕扯开的云絮,晴空澄澈无垠,草原上的微风带来阵阵凉意。

    商队缓缓行进着,长恭策马跟随在商队的后面,小铁与她同乘一骑,兴许是乏了,似乎已经昏昏欲睡,随着马儿的步伐轻微摇摆着身子。

    算起来,她离开邺城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希望九叔叔和三哥那里能蒙混过关,狐狸这个家伙也应该快到突厥了吧?可千万别让她碰到他,不然的话……

    正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远处忽然传来了一阵急促杂乱的马蹄声,为首的林伯侧耳倾听,顿时脸色大变,高声道,“糟了,是马贼!”

    长恭一听马贼两字,也不由蹙起了眉,早就听说草原里偶尔有马贼出入,打劫过往商人,一路来还正庆幸没碰上这些麻烦的家伙,没想到这个时候偏偏出现了。

    随着马蹄声的临近,只见一群身形彪悍的马贼们手持长刀,大吼着冲着商队冲了过来,他们策马如飞,很快从两边将这支商队围得密不透风。

    冲在最前面的马贼头领大约三十几岁,细眼高鼻,似乎带了几分突厥人的血统,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阴厉狠辣的气质。

    长恭暗暗握住了剑柄,直觉告诉她,这是个不容易对付的角色。

    “大哥,我们把货物都留下,就饶我们一命。”林伯也知道面前的这人不好对付,在这种时候,生命自然是比那些货物珍贵的多。

    那头领的唇角扯起了一抹狰狞的笑容,一字一句道,“听好了,货,全都拿走。人,一个不留。”

    话音刚落,他手中的长刀又快又狠地砍向了林伯!

    “当!”头领只觉有什么东西将长刀震开了,刀刃在还嗡嗡作响,直震得他右手发麻,一惊之下,他怒道,“是什么人!”

    “是小爷我!”长恭懒洋洋地开了口,慢吞吞地从队伍后面现身,策马行至他的面前。

    头领抬起头,慢慢地对上长恭的视线,细长的眼里有毫不掩饰的轻蔑与厌恶。不过是个脏兮兮的少年而已,会有几分能耐?

    想到这里,他示意身旁的几个大汉先解决了这个碍事的少年,一瞬间,雪亮的弯刀幻起几道光弧,直扑少年而去。少年微然一笑,轻巧的侧身避过,凌厉的刀风未碰到他的一角衣衫,就在几人面露诧色的时候,夕阳下明晃晃的剑光一闪,三人中已有两人惨叫一声从马背上栽了下来。

    头领也是大吃一惊,这才明白遇上难缠的角色了,赶紧将手一挥,示意众人全都攻上去。

    不远处,也另有几人正在驻足观望。

    为首的少年手握缰绳,气度高洁,沉稳冷静。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一袭黑衣显得如此合身,每一根丝线似乎都紧紧贴着他的肌肤,勾勒出他略显清瘦的身材。

    少年正是前往突厥提亲的周国皇帝——宇文邕。这些天,他带着人马日夜兼程,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塞外,和虽然提前出发,行程却不急不慢的长恭正好撞到了一起。

    “皇……王爷,我们要不要去帮忙?”阿耶低声道。

    “再等一会。”少年的那双眼睛明亮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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