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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起身,但不管用。她柔软的手插进我的腋下,向上拉我。我开始大哭。有生以来,我从来没有那样大哭过。
“好了,好了,别哭了。”她弯下腰,她的气息吐在我的颊上,她的脸险些贴上我的脸,她再次说道:“好了好了。”她的手揉捏着我的手,我感到自己成了幼儿园的小朋友。
她带我到另一间屋里,那里有个简易卫生间,她找出一条纸内裤,再找出一条长裤。是她的制服裤。我还在哭个不停,她递给我一杯水,摸摸我的头发,拨一拨我那童花头的前留海。
“别怕,做坏事的又不是你,他们只是找你了解些情况。”
这话似乎很有效,我的声音低了很多。
“你知道什么就说什么,他做什么跟你没关系,人只能自己对自己的命运负责,就算是一家人也帮不了忙。”
我喝过了水,坐着发呆,女警官建议我过去做笔录,早结束早走人,不要耽误了上课。我不想走,不想再见那两个凶神恶煞的人,我问她,能不能由她来给我做笔录。她摇头。“不要紧的,他们都是好人,只是养成了粗声大嗓的职业习惯,他们必须那样说话,不那样说不行。”
这回好多了,他们的语调柔和了好多。
“你父亲走了以后有没有打过电话回来?”
我摇头。
“你家在外地有些什么亲戚?”
我还是摇头。我们家的亲戚都在本地,绝大多数在长乐坪乡下,我们早就不跟他们来往了。母亲不喜欢他们,即便是她那一方面的亲戚,她怕他们的脚会弄脏她的客厅。
“你得说话,你不说话我们怎么做笔录呢?你实在不想说,我们就只好写上拒绝回答了。”他们中的一个尽量放低自己的声音,眼睛同时瞄向我的大腿,他可能担心我会再尿裤子。
后来的三个多小时里,他们又问了无数问题,我一个也回答不出来,包括我自己的姓名和就读学校,不是我不想回答,而是我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记忆也没有。我的身体也是如此,他们后来又朝我吼过,拍过桌子,甚至把记录笔狠狠扔到桌上,弹起来,崩上我的脸,可我再也没有要尿的欲望了,我的身体像我的大脑一样空空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