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裙,无论春秋冬夏,她让姐姐穿着同一款式的裙子。山地寒湿,母亲就给姐姐准备了一双又一双颜色鲜艳的御寒长袜,袜口缝着松紧,外侧织进可爱图案。简直是化腐朽为神奇,她把姐姐从一个平庸的典型,提拔到无人可及的高度,姐姐穿着那些裙子,配上小靴,奔跑在校园里,如同一个公主,在自家花园里扑捉蝴蝶。与之相比,我这个发育起来按部就班的妹妹,看上去却像她身边老实憨厚的粗使丫头。
也许因为她的身高,也许因为她的可爱面孔,姐姐成为长乐坪最最著名的小女孩,她的头像被放大了,挂在长乐坪照相馆的橱窗,她的四寸小照被孕妇们拿去贴在床头,她参加学校的文艺演出,不用打扮,原样登台,就把画着大红脸蛋黑虫子眉毛的同学们比下去。有人向母亲建议,不妨带着姐姐去一趟北京,每天在儿童艺术剧院门口走上几个来回,走上一百天,不怕她不被童星探子发现。
这个建议让母亲很愤怒,她错误地理解了人家的好意,以为人家在咒她女儿永远是个小矮子。事隔多年,当她因为一些事沉浸到坏情绪里,不无惋惜地说:“也许那时候真的应该带你去北京。”对于长乐坪来说,北京像天堂一样遥远而美丽,充满了温和而幸运的事物。
据说姐姐的身高一度影响了父母的感情,那时我们都还小,以为父母就像房子和马路一样坚固耐用。我依稀记得有段时间父亲不在家,我和姐姐挤在母亲的大床上,挤在母亲的左右两腋。母亲望着蚊帐顶说:“过了四十岁,男人就是多余的。”后来父亲又回来了,他看上去果真有点多余,母亲在饭桌上摆放碗筷,再把姐姐那张加高了不少的进餐椅从一个隐蔽的地方拖出来,常常一不小心,就把父亲那份搞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