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天佑的兰儿 (第3/3页)
难看,出门的时候还会给自己扎一条假辫子。那时,警察看到留辫子的就可以依照法令将辫子强行剪去,若是赶上大集,那些外地和乡下来赶集的人就会将辫子藏在帽子里,但这仍然逃不出他们的眼睛,常常会看到巡逻的警察一手拿着剪子一手抓着大把的辫子行走在大街之上。父亲倒是没所谓,他说:“虽然头发短了一些,但是捐税也少了一些,还是划算的。”
除去了辫子,还有一个变化就是私塾改成了学堂,老夫子早已退避三舍,新来的老师带着原来那些学生继续开课,一同开课的还有一个新开的女子学堂,据说县里的一个乡绅担心革命会闹到他的家里就主动捐出了一个废弃的宅邸,革命党人就把那里改造成了一个学堂,又聘来了一位姓罗的先生,我毫不犹豫的拉着母亲给我报了一个名,母亲开始还有些犹豫,可是当看到那个极其廉价的学费时也就答应了,没过多久,甚至连那个廉价的学费也被免了。
终于可以堂而皇之的走进学堂上课了,我在心里忍不住对那些革命党人开始刮目相看,他们没有官宦乍到时的那种颐指气使,也没有横征暴敛时的那种穷凶极恶,就连我们两个学堂的授课先生也将原来宽宽的戒尺足足窄了一半。开学的第一堂课当然是一起学习《小学校令》,之后的正式课程就是国文、计数、体操和农学,不同于那个男生学堂的是,我们还开了缝纫之类的女工课程。没过多久,袁总统又下令开了“经科”,我也是在那个时候开始接触到了四书五经,最让我喜欢的是《诗经》,那种毫不修饰的质朴之气常常让我流连其中,就是回到家后,也会抱着那本诗书读个不停,有次竟然在做饭烧火的时候因为看书烧糊了一锅饭。
尽管罗先生总是在不遗余力的教育我们如何恭谨贤良,如何知书达理,却也是极力反对三从四德的。有时,我会把一些罗先生所说的话转述给父母,但总是会受到父亲的一顿呵斥,再后来,我就什么都不跟他说了,因为我总是觉得还是罗先生说的有道理,而父亲从来不爱和我讲道理的,难道男人和女人平等还有什么错吗?
无论如何,我的小学在一片无忧和快乐之中渡了过来。
那所被废弃的宅邸在被修葺一新后随着我们的到来有焕发出了新的生机。春天,有山桃花烂漫开放,夏天,有枇杷果挂满枝头,秋天,有桂花满院飘香,到了冬天,如果下一场雪,这里立刻就会成为我们最爱的乐园。罗先生爱喝茶,常常在课间端着一个紫砂壶,坐在庭院里的横凳上看我们玩耍。有一次,一个调皮的女生直接把雪球扔到了先生的头上,那时,我看那女生愣在那里都快哭了,罗先生呢,只是淡淡的笑了笑,又摆了摆手说没事,然后就继续喝他的茶。罗先生的字写得极工整,学堂里悬挂的书画都是他亲笔所书,现在我还记得其中有一幅写的是“行己有耻,博学于文”。爷爷后来跟我说如果只看罗先生的字迹,若是在过去好歹也能做个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