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行刑 (第3/3页)
惊:“那在府里救走父帅的又是何人?”
“是真正的宋宗英小姐!属下已打探清楚,少夫人是宋大队长失散重逢的大妹宋宗梅,原来是颇有名气的沈家班头牌沈凤梅,现在正是宋府大小姐。”
候元钦呆住!自洞房之日他便觉得新娘面容和之前稍稍有异,之后,夫人从不骑马,夫人性子变得温婉,夫人会唱许多折戏……一幕幕可疑之处回现脑海:
“夫人,看来是我有些醉了,你……我也说不出是哪里,你好象和从前有些不同?
“夫人,自你进了府,一下子变得温婉了很多,原先的爽丽劲倒是少见了。”
原来是姐妹易嫁!她哪里是自己一见钟情的宋宗英!堂堂少帅竟被一个戏子玩弄于股掌,侯元钦气不打一处来!一怒拍桌:“岂有此理,宋宗祥竟骗我娶一个戏子!传令发兵九仙镇!”
“少帅息怒!”亲兵向帐外看看:“宋宗英尚未追到,手无帅印难以调兵呀。”
侯元钦沉下一口气,想了想:“她还能去哪儿?只能投奔他兄长,立刻派人去九仙镇官道拦截,不论生死,速速将帅印夺回!”此刻他恨得咬牙切齿,父亲从小到大对他永远都是轻视,一个帅印将他耍得晕头转向;田中说是保他力掌全军,事到一半却不辞而别,留下这么大一个烂摊给他;如今连心爱的夫人都是假的!一时间他只觉人人都是骗子!人人都不可信!一腔怒气郁结欲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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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云密布,秋风骤起,波纹泠泠,寒鸦嘹唳。
九宫湖边,两根铁棍齐齐地立在架子上,架旁是两根木桩,桩上冰冷的腕铐。行刑时需将人左右腕铐于木桩,然后一前一后击打,别说是铁棍,木棍都已能皮开肉绽。
本来今日动刑应在团防操场,刘二豹却嫌操场太小,生怕这次重重击垮宋府的机会不够浩大,这是他团防压过山防的威风大事,旁观的人自然是越多越好!便执意要安排在九宫湖边,这下果真人山人海,刘二豹得意地坐在围圈正中,一只脚踩在骑子上,周围一圈团丁。
柴日双和账房挤在人群中,谭逸飞站在他们身后不远,梁嘉琪以精湛绣艺令他的酒坊免于暴徒打砸,自身却身陷柴日双毒祸,逸飞为之心痛,但触犯镇规,他一时尚想不出如何解救,之前以身孕为由私下里向刘二豹求过情,但刘二豹这次万万不会放过整垮宋家的机会,只答应少打几棍,但要全免那绝不可能。逸飞只有请潘凤云在报上放出九仙内乱的风声,惊动县长前来调停,县长未到之前,他便隐于人群,伺机而行。
只听刘二豹喊了句:“时辰已到,犯律之人可在?”
只听一声高扬:“已到!”众人惊讶看去,让出一条路来,就见宋宗祥沉峻走到场中,步子很稳。
刘二豹一丝邪笑,不由看了看铁棍,姓柴的猜的不错,果真是宋宗祥来了。人群中柴日双低低狞笑,谭逸飞冷眼看着。刘二豹故意问道:“大队长,怎么是你,染毒的不是你的大夫人吗?”
“此律为家父所定,宋某首当遵从,内人虽是受倭人所害,毕竟已成事实,大丈夫于家中自当擎天,宋某愿代内人受过。”
刘二豹眯着眼睛:“按我们团防规矩,代人受过就要加倍,四十!”众人纷纷窃议,宋宗祥却面不改色:“宋某愿受。”
“好!”刘二豹拍案而起:“大队长请!”宋宗祥坦然走近木桩,伸手入铐。刘二豹拿起铐子,冷笑着咬牙低语:“姓宋的,你也有今天!也有落在我手里的一天!”宋宗祥不理不睬,恍若未闻。
“卡嚓”“卡嚓”刘二豹将铁铐紧紧锁住宋宗祥的双手,随后抄起一根铁棍,“咣当”重击于地的声音将众人震得心惊!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冷笑道:“我今天才觉着宋家的铁律真是好啊,震了咱九仙几十年啦,今天却震住了你宋家的根儿呀。”又故意凑近宋宗祥冷嘲道,“独独的一条根儿呀,我的大队长,你咋就生不出个小子呢,老天要绝你宋家,怪不得我刘二豹啊,哈哈哈……”宋宗祥一阵心痛,闭目。
柴日双忽然激动起来,手中向衣袋中摸去,终于摸出一物,兴奋低语道:“父亲大人,快看快看,仇人的儿子马上就会死在您的面前,一郎终于为您报仇了!”他手中之物因激动抖来抖去,是张发黄照片,柴田哲夫和柴日双的合影。
谭逸飞见之大惊!直直盯着照片中的柴田哲夫,母亲跳楼的惨烈一幕猛地摇荡眼前,刹那间血泪满目,而在血海中狞笑的那个试图对母亲不轨的日本老鬼正是柴田哲夫!谭逸飞心头深刻了二十年的那张阴狠淫.荡的脸和眼前的照片重合!想到此他一怒火起,冲动的一抖袖子,一只枪口正对着柴日双的背,手指已按动板机!
“住手!”忽听一声娇喝,穆雪薇打马冲向人群,人群惊呼着闪出一条道来,她骑马直入场中,跃下扶住宋宗祥:“宗祥!看你一个人出府就觉得不对,还骗我们说是三天之后才审!”
宋宗祥诧然道:“雪薇,你来干什么?快回去!”
谭逸飞逢此突变,立时将枪收起,一心系着雪薇,不错眼的盯着她。柴日双被激起的复仇之心已难以抑制,忽遭阻碍,手中一动,竟暗暗掏出枪来对准宋宗祥,眼睛已红,大有今日必除掉仇人的杀心!谭逸飞余光所见,看到雪薇正在宋宗祥之侧,心下一惊,不由又将枪对准了柴日双。
穆雪薇上前就去解宋宗祥的腕铐:“明明不是你染毒,干嘛要受这么重的刑。”对刘二豹严厉道,“快放开宗祥,放开!”刘二豹竟被穆雪薇绝美的凛然之气震住,举起的棍子垂了下来,怔了片刻才回过神:“是他甘愿替婆娘受刑,咦?你个小女子咋向我堂堂团总发号施令,躲开!”吆喝着就要去拉穆雪薇。
“谁敢动她!”宋宗祥大喝:“雪薇,嘉琪染毒确实违反镇规,她和我患难结发,早已不分彼此,为夫自当护她周全,就象我保护你一样,舍命何足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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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宗梅搂着梁嘉琪坐包车而来,梁嘉琪虚弱无比,无神地靠在宋宗梅怀中,驰到人群外,正听到宋宗祥的话,嘉琪蓦的心头大震,一双秀目中泪水唰的流下,湿透绣巾。
宋宗梅焦急问道:“嫂子你怎么样?哎,你刚受了大伤,何苦偏要来。”
嘉琪气息柔弱,但目中坚定:“我一定要来,爬也要爬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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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雪薇瞬时感动盈绕全身:“宗祥!不!不!这棍真的会伤你命的,不——”
宋宗祥皱眉沉声:“此事无可厚非,不用再劝!”
刘二豹叫道:“来呀,扶穆小姐退后!”几人将哭着的穆雪薇搀离场中,“咣啷”雪薇的手被拽离腕铐,她急得大喊:“宗祥——”
此时刘二豹目中闪着残酷的兴奋,使足了劲抡起铁棍,重重往宋宗祥背部击下!只见一人跌爬进场,斜次里扑到宋宗祥背上,“砰”那实心铁棍正击中她的背部,梁嘉琪喷血倒在宋宗祥身旁!
“嘉琪!”宋宗祥大惊,全场亦是大惊,宋宗梅和穆雪薇扑上前将梁嘉琪搀起,均惊叫着慌得不知所措。梁嘉琪已站立不稳,双手搂在宋宗祥胸前倒在他的怀中,口中的血吐在丈夫颈中!宋宗祥大急,双手挣着腕铐,木桩“砰砰”作响:“嘉琪,嘉琪!你这是干什么!干什么——”
梁嘉琪凄笑:“宗祥,是嘉琪愚昧,做下辱没门庭的事,宋府铁律昭昭,怎可因我受污?”
“嘉琪……”
梁嘉琪颤微微面对众人,坦然道:“我梁嘉琪一时不察受日本人所害,身染烟毒,但我心里仍是清清白白,害我的人是福田升的账房,助纣为虐的卑鄙小人!”人群中的账房心惊胆颤,全身发抖不敢抬头。只见嘉琪颤抖地从怀中掏出一物,展向众人,“这是休书一封,梁氏从今已非宋府门内,犯此镇规与宋府无干!甘受律刑!”
休书上娟娟小字,乃是梁嘉琪自书,落款却盖着宋宗祥的红印。宋宗祥大急:“胡说胡说!你我永世夫妻,何谈休字,梅儿雪薇,快撕了它!”穆雪薇扶住梁嘉琪,宋宗梅抢过休书便撕,却怎么也撕不碎,细看,竟是白绫绣成。梁嘉琪凄笑,哽咽道:“宗祥,你可还记得,我们成亲之时,我将婚书绵绣,你装裱收藏…这休书就是为妻的绝笔……”
宋宗祥蓦然大惊,只见梁嘉琪推开穆雪薇,拼尽全力冲向棍架,举起另一根铁棍对着自己击去,“砰”正中头骨,血溅处她“卟嗵”倒地,惨状震惊全场!
宋宗祥虎目迸泪只觉全身炸裂,“啊——”大喝一声,盛急下双手猛一使劲,竟将固定腕铐的木钉拔离木桩,铁铐脱离而下,勒进肉中鲜血淋漓,他哪里顾得,上前扑倒将梁嘉琪搂在怀中,哭道:“嘉琪,嘉琪!”穆雪薇头一晕,被宋宗梅扶住,两人哭着拥到梁嘉琪身旁:“姐姐……嫂子……”
梁嘉琪血染发额,微弱凄笑:“照顾好大娣、二娣、三娣……”费力将满是鲜血的手拉住雪薇,“雪薇,你,你今后就是她们的娘了……”雪薇薇已哭得说不出话,颤抖着郑重地点头。宋宗祥已痛心得全身发抖,不断摇头:“不……不……”梁嘉琪无限留恋无限凄绝又带着深深愧疚:“宗祥,我这辈子最对不起你的事,就是没给你生个儿、儿……”话未完,气已断,梁嘉琪撒手人寰!
一时间天地变色,瑟瑟秋风中一阵雨意涌上,只听九宫湖上空传来宋宗祥痛绝惨呼“嘉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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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前,嘉琪初嫁宋府,正是宗祥守孝期满,婚事简单得有些潦草,宋府也只是二进院的祖居,嘉琪没有丝毫怨气,平和端雅,洗手羹汤。宗祥每与山匪争战受伤,嘉琪必心疼至极,日夜服侍。到得宋府权倾九仙,府上仆众如云,她依然端雅亲和,没有丝毫跋扈,大有一镇主母风范,和宗祥恩爱与共,一路走过十载。她的泪、她的笑、她的愁、她的喜,已深深融入宗祥身心。枕边香,耳畔柔,今日却洒作一捧血花,冰冷地消逝在他的怀中!如同她的绣,从锦锻上雍容的婚盟到白绫上凄绝的休书,曾经的金针彩韵今日失了千般颜色……嘉琪!啊,嘉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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凄风朔朔,悲声震天,宋宗祥紧紧搂住梁嘉琪的尸身痛哭得肝肠寸断!湖边悲声一片,围观镇民均不忍视,就要散去。忽听一阵吵嚷:“大队长!大队长!”只见山防众多兵丁骑马前来,急着要冲进人群,和四周守卫的团丁挤将起来,拔枪举刀,一片混乱。
柴日双回过神,不好,宋宗祥手下一到,这借刀杀人就要落空!老照片中柴田哲夫仿佛在凝视着他,柴日双复仇之心已止不住,不由往腰间硬物摸去!
山防兵丁已挤着人群向场中涌来,刘二豹心有些慌,今天可是名正言顺要他姓宋的命,再不下手,往后就一辈子被山防踩在脚下!此刻,悲痛欲绝的宋宗祥就在他的眼前,刘二豹目露凶光,趁着场中混乱,猛地举起铁棍朝宋宗祥后脑狠狠砸去!
(第四十五章结束,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