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打蛇 (第3/3页)
宗英和侯兄弟有缘,咱们看着也高兴。老太太,晚上的戏目我和您说说……。”
“好好……”一行人往佛堂而去,宋宗祥和梁嘉琪暗暗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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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柴日双一掌击在桌上。眼前众多报纸,全是大篇的酒仙大典报道,谭逸飞和县长抬金匾的照片、谭逸飞向纳萨尔介绍酒仙绣匣的照片、谭逸飞和穆雪薇介绍嫦娥桂的照片、大典上人山人海,张张夺目。柴日双气道:“酒仙嫦娥桂,酒仙嫦娥桂,市井还知道我福田升吗!”他气得将报纸一团丢出,“卟”正打中刚进门的账房:“哎哟!老板,喜事一件,忧事一桩……”
“什么喜事?”
“哦,我刚才去各大酒肆查了,咱们的酒一点都不见少,仍然占柜三之有二。”
柴日双面色稍和:“嗯!以福田升的威势,量他们也不敢下我的柜!酒市没受影响,有什么忧事?”
账房又道:“咱的酒在各大柜上是不见少,可这是因为,因为咱的酒这些日子它销不动啊。这些天许多酒商都争着去拿酒仙的代理权,所以咱这儿,他们可能一时顾不上了。”
“顾不上?!”柴日双怒火又燃:“他们都冲着龙匾去了,在这县上那就是块天字招牌!谭逸飞这是忙不过来,一旦他往酒市放货,还有咱们的位置吗?”想了片刻又道,“五柳的酒肆有谁敢打酒仙的主意吗?”
账房忙道:“您早已发了话,没人敢往九仙镇跑,只是……姚记已与谭逸飞合伙,咱镇上的酒楼都偷着去他那订货了,既然没进九仙镇,咱也说不出什么。”
“什么!姚老头竟敢明目张胆违我这会长之命?”柴日双大怒。
“哎哟,他有什么不敢的呀。这之前的老主顾听说姚记又重张了,把老姚家都挤破了门!老板,我看谭逸飞是早算好了五柳镇拒入酒仙,便借了姚记的东风啊。”
“啪!”柴日双又重重拍了一下桌子:“谭逸飞啊谭逸飞,你有县长撑腰,他姚记可在我的地盘,你既然十天不入酒市,我就让你永难立足!”眼见酒仙已开局,姚记也渐复兴隆,柴日双哪里还坐得住,叫上伙计直奔姚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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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墙上新漆的金漆大字“六合酒坊”显得欣欣向荣,坊内热闹非凡,墙边是一箱箱整洁焕彩的柴水晶瓶,老友们聚在院中,大家谈笑着。
“老姚,你终于等到这天了,这才是苍天有眼呐!”
“你是不知道,这两年喝不上你的六合,我这酒虫都快馋死啦。”
“哈哈哈”众人大笑。就见姚大叔忙来忙去,看看酒甑又看看烧锅,指挥着几名小工,精神焕发得如同年轻小伙子。
突然一阵急急的脚步声,“呼啦”柴日双带着五六个家丁闯进院中,众人一下都静了下来,姚大叔皱眉,冷冷上前:“姓柴的,你又来干什么?”
“姚老板,忙着呢?在下是特来和您谈笔大生意。”柴日双皮笑肉不笑的。
姚大叔冷冷拒绝:“要是买我这六合酒,柴老板还是免开尊口吧。”
柴日双收了笑容:“好,我退一步,六合酒随你卖,就把这嫦娥桂转给我如何,只要姚老板开价……”
姚老板立刻打断:“柴日双,我早已说过,我姚记不会和福田升有任何瓜葛,当年这样说,如今仍是这么说!还有,我六合酒怎么卖不是你柴日双能做主的。”
“你——”柴日双一怒:“姚老板,你不要以为谭逸飞在字面上耍耍诡计咱们就一了百了了,这田可还在我的手里,还有,我当年可以封了你的窑,如今就不会了吗?”
“哼,民国是有王法的,我劝你别再做这种蠢事!”
“柴某倒要看看是谁在做蠢事!”柴日双说着一挥手,伙计朝紫水晶瓶冲去,绰起棍子就要砸。众人的惊呼中,一阵枪响,将伙计的手腕打中,伙计哎哟哟痛呼,棍子纷纷掉在地,团防小队长带队冲了进来,举枪将柴日双包围。
福田升账房忙拦道:“误会误会,几位是……”
团防小队长喝道:“嫦娥桂有我们团防的股子,奉刘团总和谭先生吩咐,在这里守护嫦娥桂出窑!有寻滋闹事者一率击退!”柴日双听了,不由暗自咬牙,一挥手,一行人狼狈而出,后面是众人胜利的大笑声。谭逸飞居然早有防备,柴日双暗觉此人真是厉害,又为自己送上门丢人现眼而更加气愤,只得先回商行再作盘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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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晚时分,侯府大厅锣鼓丝竹,一出热闹的《麻姑献寿》正在上演,沈凤梅舞得轻盈绮丽,水袖飘扬。
侯府主客在另一侧用餐,只听老夫人道:“宗祥,快给你妹子夹菜,小丫头外面跑了一天,还不饿坏了。”
宋宗祥忙答应着:“是,是,宗英,看老太太多关照你。”
“谢老太太。”宋宗英道:“老太太,您那佛堂真是气派,我学过一首佛诗,正应了眼前这景了。”
宋宗祥拦道:“刚学着认了几个字,别让老太太和世伯笑话。”
老夫人却道:“嗯,笑什么?我爱听英丫头讲话,来,什么诗念给我听听。”
“哥,这可是老太太让念的。”宋宗英一本正经诵道:“嗯——岩壑转微径,云林隐法堂。”指了指沈家班,“羽人飞奏乐,天女跪焚香。”
侯司令不由赞许:“我以为宗英丫头不爱红妆爱武妆,竟然也通诗文,好,好,正合犬子所好。”
老夫人笑着眯着老眼:“我这老眼昏花的,净看丫头这颗痣了,长的真好!上上吉啊。”
“哟——老太太说得可太对了。”梁嘉琪笑道:“落生的时候就稀罕得不得了,就没见过长得这么正这么匀的,我爹找人算过了,和您老说得一模一样,上上吉,旺夫旺子——”
老夫人更高兴了:“啊,那可好那可好,哈哈哈……”
只听沈凤梅唱道:“愿祝仙池万年清,愿祝仙子寿比那南极天星。霎时琼浆都倾尽,愿年年如此日,不老长生。”
“老太太,您不就是大家伙的寿星佛吗?”嘉琪这句真是恰如其分,“哈哈哈”众人大笑。
老夫人十分高兴:“看赏。”
沈凤梅上前道个福,双手接过赏银:“谢老寿星的赏。”
老夫人赞道:“哟哟,瞧这小嘴甜的。”
“老太太,沈老板唱念俱佳,可是红透了我们县呢。”梁嘉琪提议。
“谢夫人夸奖。”沈凤梅低头道谢。
梁嘉琪又道:“要是一般的戏班,宗祥也不敢带到您面前来呀。老太太,时候还早,何不再点一出。”
老夫人点头:“好,丫头唱得这么好,自然要再听一出。不知你最吃功夫的是哪一出啊?”
宋宗祥荐道:“是白蛇传,老太太,沈老板的白娘子无人能及。”
“哦,好,那就唱一折吧。”
“不知老寿星想听哪一折?”沈凤梅恭谨地问。
梁嘉琪又提议:“老太太正修整佛堂,就唱一折就能显耀佛法无边的好不好?咱图个吉利。”
老夫人连连点头:“好,好,那就唱《金山寺》吧。”沈凤梅施个礼去换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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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时,司鼓一敲,乐起,沈班主的法海、沈凤梅的白蛇和班主女儿的小青上。
“俺佛力无力!”
“只看俺女罗刹把伊万剐凌迟,将皮来剥。”
“这等可恶,青龙杖杖打妖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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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嘉琪有意无意道:“老太太,这万剐凌迟不大中听呀。”
老夫人本未在意,听了这话不禁皱眉:“嗯,是对佛祖不敬……哎,一条蛇妖,还妄想攀上人间姻缘,能吐出什么好话来?”
“老太太说的真是,妖就是妖,手段再多也是枉费心机!”梁嘉琪似话中有话,宋宗祥闻言暗惊,蓦地看向嘉琪,心中突起不安,梁嘉琪却似十分专注地看戏,微笑如常。
老夫人也不由入戏:“那可不是?我佛慈悲,救人水火。这许仙也真是不识好歹,那妖岂有不害人的,更别说与她结了鸾凤,真是糊涂!”宋宗祥听了,不由面色微变。场中的的沈凤梅也察觉到什么,险些错了步子。
“老太太,我看许仙就是被那蛇妖的美貌迷住了,才做下这种荒唐事!哥,你不就总爱唱许仙吗?别唱了,把你那些戏装都扔了吧。”宋宗英直言直语。
侯司令不以为然地笑了一下:“哦,世侄还有这一好?嘿嘿……”
宋宗祥忙道:“哦,闲来取个乐的。”
老夫人发了话:“取个乐子就罢了,别真和戏子混在一处,自贬了身份。”
“娘说的是。”侯司令肃然提醒着:“戏子不过就是玩物,世侄且莫沉迷,丧了丈夫志气。”
宋宗祥心中一抖:“是……世伯说的是。”
梁嘉琪轻笑一声,故意道:“世伯,这戏子也有才貌双全之人,被大户讨了小的却也不少。”
侯司令轻蔑一笑:“那不过是纨绔子弟好其美色一时狎兴而已,我侯府军中断不敢有人如此。”“嗡——”此话令宋宗祥心中“咯噔”一声,才猛然想到卫戍军大营早已军规高悬,军中严禁狎伶嫖妓赌博吸毒,一旦发现一律枪毙!
梁嘉琪暗知已得目的,面上笑道:“世伯真是治军有方。”
场中沈凤梅唱道:“恁是个出家人为什么铁心肠生擦擦的拆散了俺凤友鸾交。”
梁嘉琪笑着指桑骂槐:“哼,人妖殊途,这蛇妖纵然一时兴风作浪,最终都要被打回原形的,你说是吗宗祥?”宋宗祥此刻已然蒙了,有些明白了嘉琪此行的真正目的,便是要借侯司令军令如山来棒打鸳鸯!众人不见宋宗祥答话,不由有些奇怪的看向他,只见宋宗祥怔怔地望着沈凤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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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中,沈凤梅被韦陀举钵罩住,动作在舞,眼睛却定定的盯着梁嘉琪,心中也终于明白了梁嘉琪主动让沈家班跟来便是为了要狠狠地教训她,生生地拆散她!
只见韦陀高举法钵,沈凤梅跌坐在地,直直地看着宋宗祥,沈班主的念白震在耳边:“孽畜和孽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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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宋宗祥一味发怔,老夫人奇道:“宗祥,怎么,这戏还当了真不成?”
宋宗祥回过神,勉强地笑:“哪里,是沈老板唱的好。”
“唱得真是好,这蛇妖被断了痴念,沈老板唱得是声情并貌,好!”梁嘉琪这声赞中当真绵中带针。
老夫人却道她是夸戏,一招手:“来人,看赏。”下人拿来一匣子小银币捧上前,老夫人笑着抓了一把扔过去,大家跟着扔,“咣嗒咣嗒”钱币撒落中,韦陀的钵重重扣下,只听沈班主唱道:“笑妖精,漫金山寻夫枉徒劳!”
“哎呀——”沈凤梅极悲愤凄厉地收尾一声,卧蜷在地。一把接一把的银币雨点般撒在她的头边,身上,她无神地侧了侧头。只见梁嘉琪唇边露出得意又不屑地笑意,宋宗英心无城府地一把把向她扔着钱,宋宗祥不敢往这边看。班主的女儿刚要扶起沈凤梅,极度伤怀的凤梅却再次跌倒,忽听“当啷”一声,怀中玉箫落地,“咣”折成两段!宋宗祥大惊,心中极痛,却叫不出声。
沈凤梅的眼睛闭上了,周围黑了,只听见人们的笑语。
(第十五章结束,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