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执子之手 (第3/3页)
能保全他的魂魄。我几乎是用祈求哽咽的声音在说,“都别过来,求你们相信我,只有我能救他。”
他不能有事,他能承担的已经不多了,我绝不能让他有事。不因如此,更因为我与他是拜过天地的夫妻。
庆幸的是,他的体内有一股强大的意志力支撑着他,像拱桥下的桥墩。后来就是这股不言败的力量让他活了下来。
我不知过了多久才看到嘉洛原本苍白无色的脸上露出红润的血丝,生命的迹象在他身上浮现。我抱他在怀里,心中一个声音告诉我,他没事了,万幸他没事了。
一个被唤作宋慈的将军从我手上抱走了嘉洛,我已无半分还手之力,只能拱手相让,用恳求的语气跟他说,求你找个大夫好好医治他。宋慈敬重地看着我,道,“无需姑娘交代,公子的性命比我等更重要。”
“拜托了。”
说完这话的时候我已经双腿软倒在地上,身上无半分余力。我耗了一半的灵力保住了他不全的魂魄,可修不好他前生跳下忘川河上留下的伤。
有人要带着我一并离开,我摇摇头傲气地说,不要,等等我自己可以走。我跪倒在地上看着两股势力在半退半攻间远去,我好似坐了一百年那么久,脑子陷入空白期,直到看见弥漫在空气中的黄沙慢慢散去,太阳露出久违的红脸。我抬头仍能看见漂浮在空气中的尘埃,尘埃中有嘉洛留在我身上的气味和血的味道。
一切静谧如初,天亮了。
我不曾想过杀人,但在看到东煌那一鞭打在嘉洛身上的时候,我想过,我要杀了他。
有一把剑鞘伸到我面前,持剑的人有一双宽大又长满老茧粗糙的手。我抬头看,是宋慈。
宋慈那一对剑眉英气逼人,眼睛是深棕色的,嘴脸微微上扬,像藏着话。他又折回来了,正用眼神示意,他要拉我起来,护送我回去。
他身上有种让我心安的信任,我握住剑鞘,他稍稍一用力把我拉了起来。我跟在他身后一路走得沉默。或许他觉得这样安静地走下去不好,或许他过来本就有用心,在良久后终于开口了。
“姑娘应该不认识我,但我认得姑娘。”
我“哦”了一声觉得罕纳后转念一想也不觉得奇怪了。我极少出门,见过的人自然不多,但军中几乎人人都知道公子带了一个姑娘回来。我见人的功夫是过目不忘的,这双深棕色的眼睛却是第一次见到。
“将军应该不是虞国人吧?”
“姑娘好眼力,我是陈国人,陈国国亡,我是陈国留下的余孤,是公子收留的我,所以公子要我赴汤蹈火我也在所不辞。”
“公子既然救了你就是要你好好活着,谈什么死不死呢。”
宋慈“呵呵”一笑后,意味深长地跟我说,“我见姑娘待公子如此情深便无妨与你多说。我是公子秘密培养的死士之一,我等跟随公子并不只求保全公子的身家性命,更求公子能取太子代之。公子本就无争夺江山之意,带姑娘回来之后更是出现倦怠之气,一心只想与姑娘归隐田野。我不过是在公子的寝室里见过姑娘画像而已,公子时常对着它发呆。我并不是要姑娘离开公子的意思,只是现事情已经到了如此地步,公子不反抗就得死,还得有几十万将士们做陪葬。”
“太子来和应城面上说是归还狼族的宝物实际就是一庄阴谋。其乐城那边的皇帝不过是个傀儡,太子把持朝政,满朝大臣都是太子的党羽。太子带过来的不过是块以假乱真的玉石,狼族真正的宝物至今仍在太子手上,其用心昭然若揭,不过是借还玉石之名铲除公子罢了。若公子进了沙漠出不来则正中下怀,若出来了则说公子狸猫换太子换走了真宝物,犯下欺君大罪,可先斩后奏。公子早在太子来之前就猜到其用心并立下遗言,如果他有不测,立即送姑娘离开这是非之地,将士们必然不会苟活,定会与太子拼死抗争。”
我听了半天才勉强听出他这话的重点,有种被现实打败的挫败感。
我们即便拥抱着,中间还是隔着那么多人,身后还是有无数双眼睛盯着,看着,我都活得那么不自我。
我很恶心,很厌恶这样。
后来我想,无论两个人如何努力,我们终究是无法在一起的。这段情还是会像我的名字那般,在昙花一现后凋零化土。
生时那般灿烂惊艳,死时那般静谧悲凉。
“将军可知我与公子已结为夫妻拜过天地?”
宋慈的脚步在不轻易察觉间一顿,脸上飞快地闪过一丝我猜不透的神色,“我猜姑娘并非一般人间女子,与公子结为良缘可知此是逆天而行?”
“既然已是逆天而行,为何不趁有限的时光好好在一起呢?我也不过一俗女子,也求得到祝福。”
宋慈喟叹地摇摇头,“我一直以为姑娘是冷静理智之人,不想为情竟如此痴狂。”
“女子大都如此吧。”
“我料想姑娘肯定厌恶世间这种肮脏的争斗,可若不如此,我们无法活下去,这便是活着的残酷。姑娘本身已脱离这样的死结,却执意泥足深陷,岂不知世间有句话叫‘向来缘浅,奈何情深’吗?”
“若是在劫难逃,则无须逃。若是情定三生,为何不是有情人终成眷属?”
宋慈欣然一笑,声音听来倒有些释然,“如此想来,这世间也只有姑娘配得上公子。”
“谢将军吉言。”
“姑娘待公子如此情重,就不知公子该怎么偿还姑娘了。”
“最好不还,就这样欠着吧。”
我当真希望这世间只有我是配得上嘉洛的。我当真希望嘉洛会欠我千份万份的情谊,这样老天就有把我们捆绑在一起的理由,两个人要互相牵绊,磕磕碰碰也无法分开,我要他对我千般万般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