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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第1/3页)
再一次看到《石头记》是十七年后。
那一年我考上京华大学历史学博士,乘火车去北京上学。天气很热,我把车窗打开,让风吹进来。在我对面的是一位头发花白的长者,他说:“我们把铺位换一下行吗?年龄有这么一把了,禁不起风。”能换到迎风的那一边去,这正合我的心意。他把东西搬过来的时候,我发现他的枕头边有两本《石头记》,跟我当年看到过的版本不一样,要大很多。换好了我说:“小时候我家里也有两本《石头记》,没这么大。”他说:“这是影印本。”我说:“《石头记》就是《红楼梦》,这我知道。这本书为什么会有两个名字?”他说:“《红楼梦》在曹雪芹手中就叫《石头记》,《红楼梦》这个书名是曹雪芹身后由别人改的,大家都接受了。”
长者姓赵,是美国威斯康星大学研究精密仪器的教授。他一辈子最大的兴趣,不是精密仪器,而是《红楼梦》。他业余研究《红楼梦》已经三十多年,七年前退休后,就成为专业研究者了。谈起《红楼梦》他连声说:“伟大,真的伟大呢!”一次次把拇指翘起来。我不敢接话,因为自己才看过一遍,也就记得宝玉黛玉几个人。他见我不接话,就不说了。
第二天中午到了北京。下车前他送我一本书,是他写的《红楼梦新探》。我翻了一下目录,似乎是一本考据学的著作。
我到学校的时间比较早,离报到还有好几天。早来几天我是想先占一个位置好的床位。在麓城师大读研时,我的床位挨着宿舍门,靠窗的同学蚊帐一支起,光线就差了。更难受的是当宿舍门开着,谁在楼道经过都可以瞟见,干啥都得收敛一点。这让我别扭了三年。
京华大学的博士宿舍每间房只安排两个人,都靠窗,我早来是白早来了。闲得无聊我买了辆单车去故宫颐和园玩了,这天早上又上了西山。
下午五点多钟我从西山下来,口渴得很,在山门想买瓶娃哈哈,一问价要四块,比超市贵了一倍不止,就没有买。下了山觉得口渴难忍,前面是看不到尽头的大路,就左拐上了一条小路,进了一个村庄,在小卖部买了瓶水,仰头一口气喝了。喝完水我看见旁边一个人也在买水,侧影有点面熟,原来是赵教授。我叫他一声,他认出了我,惊讶地说:“你也来这里了!”我说:“我从西山下来,找口水喝。”他的情绪收回去一点说:“我以为你也是来这里拜谒呢。”“拜谒”这个词让我感到意外。他看出我的疑惑,说:“这就是曹雪芹当年写《石头记》的地方啊,门头村。曹雪芹仙逝以后也葬在这里,就在这附近。”
曹雪芹以前在我心里只是个名字,现在猛地鲜活起来。我说:“您是来看墓的吗?有故居吗?有墓吗?我想去磕三个头。”赵教授叹气说:“墓?没有。故居?也没有。连身世都可以说没有。他在西山脚下生活了几年?有说四年的,也有说十年的,所以说身世都没有。离你我不到三百年啊,都飘逝了。”沉默一会又说:“他当年写作的那间茅草房,山村柴扉,满径蓬蒿,离这里应该不会超过五百米,”他踩一踩脚下的地,“葬身之地也不会超过一千米。我也没有依据,没有任何线索考证,我就这样觉得。我每次回国都要到这里来,这已经是第七次了。什么时候能发掘出一块小小的墓碑,那就是圣地了。”他连连叹气,“唉,唉,他太穷了,死时连一块碑也打不起。祥林嫂是穷死的,曹雪芹瓦灶绳床,举家喝粥,也是穷死的。康乾盛世的一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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