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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 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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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7 师兄 (第3/3页)

道,“我好奇的是,玉儿小姐,这徐夫人三字,从何而来?”

    我心中一阵慌乱,再次想起了杨素所言,以及柳言对这个人的判断,他到底知道不知道我的身份?

    “夫人。”唐谦抱着子矜走到我身边,不看沈南新,淡淡道,“子矜困了,您哄一哄吧,我哄不着他。”我心下感激,唐谦知道我不想同人谈起这个话题,特别这个她拿不准是敌是友的人。

    “子矜……”半晌之后沈南新低声道,手里拿着白子注视着棋盘,似乎无心的道,“玉儿小姐,看来,你还是忘不了那个人。”

    忽然一阵稍大的风袭来,把头发吹乱了,迷住我眼睛,再睁开眼睛,就看沈南新把所有的棋子堆到了一起,黑黑白白的,说不出的纷乱。

    “玉儿小姐,”他笑着道,仿佛之前没有任何的不快,“分不出输赢的时候,就干脆一把抹掉以前,然后从头来过,你说对吗?”

    他说的肯定没有错。

    我忽然觉得很累,奇怪的累,厌倦的道,“沈公子,我不想再打什么哑谜,坦白同你讲,从一年前开始我就决定做一个简单的人,做一个快乐的人,做一个自由自在的人。因为我身边所有的人都喜欢故作高深的说话,所以——是的,我曾经也想伶牙俐齿,可是那根本不是我,我累透了,傻不是坏事,我准备当一个傻子,所有的聪明人,对,比如你,根本一定点都不快活,你别否认,”我冷淡的阻止沈南新要说的话,“我压抑的够久的了,不打算再那么做。合则来,不合则散。”

    沈南新似乎没有想到我会忽然说这么多,有些惊讶的望着我。

    “阿弥陀佛。”智觊大师缓缓走过来,道,“南新,徐夫人。”

    我转过身,对大师微笑道,“大师忙完了?”

    智觊大师喟然一叹,道,“人还没有到,信便到了。”说完,他并不看我,而是目光炯炯的看着沈南新,“晋王杨广不日动身,就要来到江都,他已经派人给我送来了信,邀我前去他的江都城内总管府。”

    沈南新一颗一颗得玩着棋子,漫不经心的道,“那师傅你打算去吗?”

    智觊大师微微一笑,道,“老纳受宠若惊,能受到这么多人的礼遇,阿弥陀佛。”他一字一句,似有深意,又像无奈,“我曾入陈宫,有所得有所失。自此以后,隋帝邀请,我未去;秦王邀请,我未去;旧陈老友邀请,我仍是未去。战火之中,金陵土崩,师徒雨散,灵像尊经,多同灰烬,寇贼交横,寺塔烧尽,南新,师傅跟你说过很多次,师傅最大的心愿,只想尽己绵力,减少战火的蔓延,至于说王谢百姓,尊荣卑贱,在老纳眼里没有任何区别,不会因为这些有什么改变。所以,能减少祸端的,老纳去做,不能的,不去。”智觊大师说的堂堂正正,正气凛然而又慈悲为怀。

    沈南新似乎还是无所谓的态度,但不知道是因为天色黯了,还是风越来越大,有着说不出的悲凉。

    “南新,”智觊大师一声长叹,“你是为师的俗家弟子,有些事情师傅不想强迫你什么,你眼前是那花花世界,万丈红尘一万丈,切切当心,摔下去就是粉身碎骨。你玲珑剔透,一念之差,便是地狱极乐之差。为师不才,无法为你指点迷津……”

    “师傅,”沈南新突然站起身,一掀袍,跪倒在地,“您如此说,让南新愧不敢当。”沈南新神色凝重,肃穆庄严,“过多解释,也属无用,许凡此种种,都是徒儿的业障,别人替不了,我轻易也过不了。徒儿在此对您保证一点,不管任何时刻,都心存善念,记得您所说的话。”

    “去吧去吧,”智觊大师缓缓闭上眼睛,“师傅累了,你帮师傅送徐夫人下山回家去吧。”

    “是。”沈南新恭敬道。然后伸出手,对我道,“请。”

    我们似乎都被智觊大师的情绪所感染,说不出任何轻佻的话来。在某些时刻,灵魂中总会有一些地方会被这种慈悲轻轻的震撼,为自己的渺小而震撼,为自己只知道自己的痴嗔爱怨而震撼,也愿追随大师,舍身为世。只是下了山,我们便被万丈红尘又迷惑住,跳不出,知道——也跳不出。

    “万丈红尘一万丈,”我听见沈南新轻轻地念着,几近耳语,“何处安心是吾乡……”然后就是一道若有若无的轻叹。仿佛,载不动,许多愁。

    这个人,想必也是轻松的面孔下,有着一颗疲惫的心。男人总喜欢,也习惯于掩藏那种疲惫,仿佛拿出来便不是男人了,沈南新是,杨广是,柳言是——谁不是呢?话说回来,沈南新的身份我去计较做什么?乐观点的想,我们算不打不相识,又他乡遇故知,跟我亲爱的儿子还有同门之谊,我该恨他吗?我有理由讨厌他吗?如果有,讨厌他的人是杨广,提防他的人也是。想到这里我不由得嫣然一笑。

    再一次,我对自己说,昨日种种,已于昨日死。

    “玉儿小姐,”沈南新不知什么时候整理好自己的心情,又是容光焕发的看着我道,“我送你回家,府上可否招待我一杯茶水?”

    “自然,”我笑道,“谁让你是我儿的大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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